一梳梳到尾;
二梳,姑爺姑娘嘞白髮齊眉;
三梳,姑娘兒孫滿地;
四梳……
我坐在椅子上,看着喜婆拿着一把木梳,將楊金瑤那一頭烏黑油亮的長髮挽在手裡,一遍一遍的梳理着,也一聲一聲的唸叨着,外面的鑼鼓聲,嗩吶聲喧天,再加上那些送迎賓客的笑聲,已經成了一片歡樂的海洋。(棉、花‘糖’小‘說’),:.。
眼前,是一間雅緻又喜氣的閨房,‘門’上,窗上,到處都貼着大紅喜字,所有的簾子,帷幔也換成了紅‘色’的,而楊金瑤此刻正坐在梳妝檯前,慢慢的梳頭。
她穿着一身鮮紅的衣裳,襯得她的臉頰也是緋紅的,一大早就給她梳妝打扮到現在,她臉上畫着‘精’致的妝容。雖然平日裡她已經非常漂亮了,但今天這樣一大半又是不同,一張臉雪白粉嫩,臉頰上飛着紅霞,嘴‘脣’細細的勾勒了一番,畫得紅紅潤潤,如同一顆成熟的櫻桃,讓人一見就忍不住想要採擷。
難得她今天這樣安安靜靜的坐着,我從銅鏡裡看到映出她的臉,笑得已經合不攏嘴了。
月蓉夫人在旁邊看着,又是氣又是笑:“哪有姑娘出嫁笑成這樣的!”
我也忍不住笑了。
沒錯,今天是她出嫁。
那天她來送過喜帖之後,我答應了她,因爲她的姐姐已經入宮了,不能送她,我便要到她的家作爲孃家人送她出嫁,所以今天出嫁的許多儀式,我都參與其,現在新娘子妝新,我自然也是在閨房裡陪着她。
……
九梳,九子連環樣樣有;
十梳,夫妻兩老就到白頭。
這時,那支十梳歌已經唱完了,她烏黑的長髮終於在喜婆的手裡完成最後的儀式,盤做一個簡單卻‘精’致的髮髻,各樣的珠翠頭簪一樣一樣的往她的髮髻上妝,楊金瑤看着鏡完全煥然一新的自己,頓時笑得兩邊牙根都看見了,眼睛也彎成了兩條縫。
這個時候,月蓉夫人也終於按捺不住,走上前去道:“我的小祖宗哎,你這是——哪家姑娘跟你似得,嫁個人笑成這樣!”
楊金瑤眨眨眼睛:“難道要我哭嗎?”
月蓉夫人急了:“你——”
眼看那丫頭憨憨的不知禮數,我便笑着上去扶着月蓉夫人的胳膊:“夫人,沒關係的,反正今天金瑤終於要和意人成親了,她高興,自然是要笑的。”
一聽我這話,金瑤臉上卻又掛不住了,立刻道:“什麼,什麼意人?我纔不高興呢!”
話雖這麼說,可分明眼閃爍的是掩飾不住的喜‘色’。
我也樂了,低頭看着她:“怎麼,吳大人不是你的意人?”
她特特用鼻子冷哼了一聲:“那個老頭子。”
“哦,那那天我說要打那個老頭子,是誰護着他的?”
一聽我這麼說,楊金瑤也愣了一下,頓時臉通紅了起來,連胭脂都掩飾不住,伸手捂着臉:“啊!顏姐姐你別說了!”
看見她這樣,我和月蓉夫人,還有房裡幾個服‘侍’的丫頭都笑了起來。
說起來,她要出嫁,也是最近的一件大喜事,所以我受她所邀來到楊家,爲她送親的事做籌劃。那天,我們提出了各樣的方法,努力要把這件喜事做得妥妥的,楊金瑤也趁機跟自己的父母親要這要拿,楊萬雲對這個‘女’兒也是言聽計從,陪嫁的東西光是裝車就裝了十幾輛。
最後,楊萬雲無奈的笑道:“真是‘女’生外向,這還沒嫁人,就想着幫她相公要東西了。”
楊金瑤立刻說道:“什麼啊!‘女’兒纔是不是幫他要呢,‘女’兒這是要着做自己的‘私’房錢,這樣將來‘女’兒纔不怕被他欺負!
”
大家被她這話逗得鬨堂大笑起來。
她的兩個兄弟指着她笑道:“就你這脾氣,誰能欺負你啊。”
楊金瑤一撅嘴:“那個老頭子,可難說,他就愛欺負人。”
聽到她這麼說,我想了想,便上前道:“金瑤,若是這樣,那我們在他迎親的時候,給他一個下馬威好不好?”
“下馬威?”她望着我:“什麼下馬威?”
我微笑着,轉頭又對月蓉夫人笑道:“夫人,等到新郎官過來迎親的時候,府上叫來十個身強力壯的‘女’儐相,手持木棍,用紅帕裹住,等到新郎官一來,就對着他一頓‘亂’棍的打!”
月蓉夫人一聽,倒是給我嚇了一跳:“啊?打他啊?”
不僅是她,連楊金瑤的也嚇住了,睜大眼睛看着我。
倒是楊萬雲見多識廣,立刻說道:“哦,顏小姐說的這是——下婿吧?”
我笑道:“對,就是下婿。楊大人,這可是大長我‘女’家威風的時候。俗話說,‘女’婿是‘婦’家狗,打殺無。既然金瑤小姐怕嫁過去被那個——’老頭子’欺負,不如我們先下手爲強,打他一頓,讓他知道厲害,將來就不怕他敢欺負金瑤小姐了。”
我的話剛說完,楊金瑤一下抱住我的雙手,臉都白了:“不行不行!不能打他。”
“爲什麼不能打他?”
“這,辦喜事,哪有打人的?”
“過去人們都這麼做,這可是六禮之一。”
“那也不行!”
“爲什麼不行?”
“他,他那麼瘦,年紀也大了,這麼一頓棍子打下來,不是要把他打壞了嗎?不能打他,不能打他!”
我一時也沒說話,只憋着笑看着她,這丫頭開始還着急,急着急着,發現我憋笑憋得全身都在發抖,再回頭看看周圍,卻見楊萬雲笑着直搖頭,月蓉夫人和她兩個兄弟也捂着嘴直笑,立刻回過神來,急忙雙手捂着臉,羞得叫了起來:“啊!
”
那天她那模樣,和眼下,她捧着臉,一臉嬌羞的樣子,簡直一模一樣。
大家笑鬧了半天,眼看着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吉時快要到了,我也不再逗她,給她梳妝打扮好,戴上鳳冠,一切就準備就緒了。
這時,外面又是一陣熱鬧的鑼鼓聲,還有鞭炮噼裡啪啦的響了起來。
一個小丫頭進來通報月蓉夫人,新郎官來接新娘子了。
楊金瑤一下子站了起來,鳳冠前面那一道珠簾晃晃悠悠的,碰得劈啪作響,眼看她就要往外衝,月蓉夫人急忙拉着她:“小祖宗,你哪能這麼就出去啊,還有蓋頭呢!”
她一聽,這才又停了下來,幾個丫頭憋着笑,拿出蓋頭來給她蓋上。
一邊蓋上的時候,楊金瑤撩開鳳冠前那一道珠簾,睜大眼睛望着我:“顏姐姐,你待會兒會去吳家吧,你會一直陪着我吧?”
我笑道:“當然。”
她抿着嘴笑了起來,然後蓋頭便落了下來。
時辰一到,她的幾個陪嫁丫鬟便扶着她慢慢的走了出去,整個楊府今天都是一片歡騰,外面的賓客也已經擠滿了大廳,等到新娘子走出去的時候,大‘門’口,鞭炮鑼鼓齊鳴,大家都鬧翻了天,兩邊趕來看熱鬧的老百姓將大街上擠了個水泄不通,而吳彥秋,穿着一身大紅袍,騎着高頭大馬正候在‘門’口。
一見我們出去,他便翻身下了馬,款款走進來。
他雖然也是面帶微笑,相比起周圍的人幾乎綻開‘花’的笑臉,他的笑容就沒有那麼燦爛,不過,畢竟他的身份不同,這樣的重臣,不管在什麼時候都是要拿些款兒的。
也是因爲這樣,之前我玩笑似得提起的“下婿”一節並沒有真的採用,吳彥秋上‘門’之後,楊家的‘女’儐相也都是彬彬有禮的,對詩接詞後,也沒有更多的爲難,吳彥秋給岳丈岳母奉過茶,便順利的將新娘子接了出去。
我一直陪着楊金瑤上了‘花’轎,回頭看見楊萬雲和月蓉夫人站在大廳央,楊萬雲尚能自持,月蓉夫人卻是已經紅了眼睛,不停的用手帕擦拭眼角。
我回頭看着吳彥秋,他已經轉身上了馬,低頭正好對上我的目光。
他輕輕的點了一下頭。
我也笑了笑。
然後,迎親隊伍便敲鑼打鼓,轉身往大街的另一邊走去。
我受楊家的託付,自然是要跟着的,吳彥秋他們也特地給我準備了一輛馬車,繞了另一條小路先去吳家,一到這裡,吳府上下已經是一片歡騰,這裡比楊府還要熱鬧一些,所有前來賀喜的賓客,或多或少,我都認得一些,都是朝的重臣。
而我一進大‘門’,就看到正前方那個身材魁梧,白髮蒼蒼的老人。
太師常言柏。
吳彥秋自幼喪父,後來又喪母,太師是他的授業恩師,在這樣的日子裡,自然是要作爲他的高堂出席的。
我慢慢的走了進去。
自從在太廟跟裴元灝見過一面之後,我便也不用遮遮掩掩的隱藏自己的行跡,光明正大的出現在了所有的賓客面前,而那些賓客看着我,臉上也多有些愕然的神情,但也沒說什麼,只是看着我。
我慢慢走到常言柏面前,微笑着行禮:“太師大人。”
“顏大小姐。”
他也看着我,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睛依舊如明燈一般,看着我道:“老夫沒想到,居然會在京城再見到顏大小姐。”
我笑了笑:“我沒有去想太師問禮,是我失禮了。”
常言柏道:“何談失禮?顏小姐可是送了老夫一份大禮啊。”手機請訪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