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將安州這一方天地籠罩,大雨方止,空氣裡滿滿的都是潮溼,這不大的院子裡那幾株本就枝葉不多的梧桐,經過一夜的雨落下了一地的綠葉。
夜盡,天明。
潮溼的微風,一壺熱茶,除卻一晚未睡有些疲倦外一切都顯得很是和諧。
一夜,從半夜子絮回來之後,其他人一個人也未回來。
子絮不由得擔憂的在想,會不會這件事出現了更壞的結果?想着,她再也閒不住坐不住了。
在與這院子裡唯一的下人交代了一聲後,她出了門。
下人只知她是老爺尊貴的客人,卻不知她真實身份。
經過一夜的雨,安州的天氣很是涼爽,百姓們的興致也很高,一個個都是嬉笑打罵着。
讓安州百姓今日最津津樂道的,不是昨夜的暴雨,不是今日天氣的涼爽,而是一家客棧昨夜的那樁事。
草原來的可汗多木烈在安州遇刺,一路跟隨的勇士護衛有死有傷,將這與之前得知的文武比試一聯繫在一起,衆人都明瞭了許多,明瞭之餘,一個個都在猜測着昨夜的那一羣黑衣人是受何人指使。
當然更多的人是聚在了府衙前,一是因爲昨夜之後多木烈就呆在府衙,二是因爲昨夜一家客棧裡的那些黑衣人都被帶到了這裡。
遠遠就可看見府衙這裡三層外三層的觀衆,子絮在聽完一個百姓的議論後,開始向着那處百米無民宅的府衙走去。
“昨夜那場雨,你別說下得還真是大,可汗在一家客棧遇刺,肯定是有人早就預謀了的。”
擠進擁擠的人羣,子絮聽到了不少的議論聲。
“不過這人也有些不自量力了些,你看這草原來的人就死了三個,那些黑衣人,可是死了快五十個了。”
說着這位提着菜籃子的大嬸還朝着府衙裡努了努嘴。
順着衆人目光看去,子絮皺緊了眉。
府衙大堂裡外放着的,都是一襲黑衣的人。
都是死人。都是她的人。
“是四十八個人。”聽着大嬸的話,一人矯正了一句。
出來五十三個人,死了四十八個人?她是該慶幸還有五人生還,還是該哀傷着代價太大?
府衙大堂內,知州大人一臉哀愁的坐着,昨夜的命案牽扯廣成分雜,不是可以隨便處理的。
現在多木烈還在大堂後的屋子裡養着傷,這日程被耽誤了不說,這傷卻真是重。
昨夜回到府衙後知州就趕忙讓人去找了大夫來瞧,大夫說多木烈被重擊之下腰間那塊骨頭已經裂成了十塊,一時是難好了,而且若是養得不好,可能還會有後遺症。
本是大靖貴客,現在莫名遭人行刺,多木烈的怒氣可想而知,偏偏那人不知是拿走了試題,還一拳打碎了他的腰骨,這個本就性情暴躁的男人,從昨夜到現在一直是難以平靜。
好在知州很明白現在的局勢給多木烈做出了很多承諾,不然可汗的滔天怒火,早就在這安州里掀起滔天的駭浪了。
多木烈有三個要求,一是找
到指使黑衣人的幕後真兇,二是找回黃金匣子,三是找到那個一拳將他骨頭打碎的人。
忐忑難安的知州根據多木烈不耐的描述趕忙找人畫了一張畫像派人四處張貼在了安州各處,而府衙裡的官兵也全數派了出去找昨夜的黑衣人。
多木烈的勇士護衛也只剩下四人沒有迴歸,那場大雨,對多木烈來說極爲不利。
看到眼前的情形,子絮鬆了一口氣,金碩公主埋在安州的這一小股勢力很隱蔽,她不擔心會有人查到她的頭上,而就現場的這個情況來看,是沒有抓到活口的。
其實子絮也不知,昨夜在這些黑衣人被擡到府衙的時候,是有四五個活口的。
這也是當時知州手裡握着的唯一線索,誰想,這五人似乎早已服下了致命的毒藥,在他還來不及審問的時候就已經毒發身亡。
這一點,當時還驚動了多木烈,而多木烈在知道後,也與知州說了一些話,這案子是一定要破的,這關於他的安危與名聲,他素來也沒有同情敵人的爛同情心,當他知道了這五個黑衣人服毒身亡的時候,只是說了幾句話。
“有這樣的紀律,身後的組織不可小視。”
有嚴明的紀律,纔會強大,這是他們一直信崇的真理。
知州生怕這位大人物發怒,對多木烈所有的話都是小心應承着。
這麼大的一宗案子,知州自然是不敢在自己手上拿捏的,在經過一夜的勞碌後,他寫了一個摺子,命人快馬加鞭,送去了京城。
多木烈的行程被耽誤,這也自然要稟明皇上,而且這遇刺一事多木烈正無處說理,於是在他口述一護衛代筆的情況下,一封摺子也同時送往了京城。
現在京城的情況與混亂的安州全然不同,京城現在,還沉浸在對昨夜大雨的欣喜中,這一場暴雨一下來,擔心着地裡莊稼的放心了,擔心着明日炎熱無處消遣的人放心了,就是在擔憂着明日文武比試一事的大皇子,也不由得露出笑容。
爲了與草原勇士團文武比試的事情,大皇子已經好幾日都沒辦法安心睡上一覺了,想到明日就是比試今日可汗與那些勇士便會抵達京城,大皇子細思之後,決定入宮。
皇宮內,此時正是一派清平。
夏日的悶熱之氣一掃而空後,這奢華的宮殿裡更是歌舞昇平氣氛熱鬧了起來。
皇上無意外的與麗妃在一起,饒是滿殿歌舞滿殿妖嬈動人的女子,皇上的目光也是一直停留在麗妃身上,就是大皇子行禮的時候,皇上也只是隨意看了一眼而沒多問候一句。
見大皇子是爲了文武比試的事而來,皇上給了大皇子一個東西。
是一個摺子,從安州來的摺子。
大皇子疑惑的看了一眼皇上,又看了一眼摺子,然後打開。
一目十行的看完,大皇子只有震驚。
試問在大靖,還有誰敢誰會不知死活的上了多木烈?
不知從某一方面來說,對他有利。
多木烈傷了,不能回京,那他身上的壓力,便也可以緩一緩了,這事與他
無關,他心底其實還是有些未此人的行動叫好的。
皇上的意思很明顯,他只是現在開始變得昏庸了,卻不是一直就昏庸,他還有一個聰明的腦子。
能有這樣的膽子能有這麼的能力傷了多木烈的,在大靖裡沒有多少人。
要數的話,掐着手指頭也能數清。
除卻京城的幾位大佬,就是三軍裡的幾位大佬。
皇上第一時間想到的,是軍方的人。
與多木烈有直接利益牽扯的人,可以從鎮守玉門關的將領身上入手。換個角度想,多木烈傷了,這對誰好處最大?而且,那些人的目的,似乎是那個放着試題的匣子。
必然是大靖的人所爲,皇上心想這下就是想要推卸責任也不行了。而且就現在來看,多木烈一傷行程一耽誤試題一外泄最大的受益體是大靖。
也可以說是皇上。
皇上雖昏庸,但也是明白一些事情。
這次多木烈遇刺,他到不怎麼上心。
走個過場了了了情地主之情便好,若是大靖誰做了這事,也只能說是愛國情緒在作祟,皇上是不可能把這樣的人交到多木烈手上讓他去治罪收拾的。
皇上,時而昏庸,時而心如明鏡。
多木烈遇刺的消息還未在京城裡傳開,現在皇上與大皇子說的話還算得是機密。
可皇上卻說得很隨意。
笑擁着麗妃纖細的腰身,皇上笑着說道:“多木烈又沒死,隨便找個人去頂罪就行,劉明傑太過緊張了。”
劉明傑,是安州知州的名字。
皇上的手側,是他昨夜寫好明日快馬加鞭送來的奏摺。
就在大皇子不知所措的時候,宮人稟報二皇子求見。
皇上正是欣喜開懷的時候,誰見都不會拒絕。
緩緩走入大殿,雲明軒恭敬的與皇上行了一禮。
麗妃嫵媚的嗔笑一聲,把皇上片刻移開的視線又拉了回去。
“軒兒何事啊?”
一口咬下麗妃送到嘴邊的葡萄,皇上頭上的雙龍戲珠頭冠上的那顆明珠一顫一顫的晃動着。
雲明軒只擡眼看了一眼便迅速低頭,拱手道:“父皇,昨日下了一場暴雨,許多久旱的天地都被雨水淹沒,父皇,兒臣覺得,是要減輕一些百姓的賦稅了。”
雲明軒提出的這一點,倒是憂國憂民。
皇上聽之一喜,莊稼被淹國家減輕賦稅是自然。
“準了。”
輕快的話,讓拱手立着的雲明軒歡欣鼓舞的擡起了頭。
“對了,霏瑾可是又關在府裡不出門了?”咂巴着嘴嚼着葡萄的皇上突然想起了一個人。
他的大女兒,大靖的大公主,自受過那次打擊後,就極少出門了。
“是的父皇,兒臣本想去探望,但三妹還是不願見。”
雲明軒也未想到皇上會突然提到他那個妹妹,在他看來,自從那次之後,皇上對這個公主的態度,便就變了。
以前那噓寒問暖的父皇,不會再出現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