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正是近黃昏,狹促的屋內瀰漫着一股暖黃明亮,就算是日落西山,空氣裡還是瀰漫着一股炙熱的氣流。
屋內的三人,都安靜着。
子絮屏了一口氣,雙眼直直的盯着那方格青石磚鋪就的地板不言不語。
中年男子屏息靜氣,恭敬的立在她身前。
千曼靜靜立在子絮身後,冷冷的平靜的直視着前方不爲所動。
“多木烈這一路來,還未洗過一個澡。”常行見子絮也不動怒只是若有所思,又加了一句。
多木烈想來也是知道來到大靖會遇到什麼,所以這一路都是小心謹慎,就算是常行命人故意將他的衣衫打溼或者弄髒都沒能得手接近那個黃金做成的精緻小巧的小匣子。
“可有擅長做暗地功夫的?”
有些行業是見不得光的,他們都喜歡用暗語來說,在金碩公主命人訓練出來的這個組織裡,有一類人是專門訓練用來做一些偷盜之事的,這樣的人,被稱之爲暗手。
“可派過兩個暗手前去,但都是一去不復返。”常行半低着頭,恭敬如同面敬父母。
“多木烈平時有什麼習慣。”萬萬柳葉眉緊皺,子絮意識到了這個多木烈的防人之心是有多重。
“一路他們都是在趕路,就算是住宿也不多停留,所以暫時還未發現多木烈有甚可下手的習慣。”
沒有下手的機會?多木烈當真這麼無懈可擊?子絮不信,這些年跟在金碩公主身旁,就算是再困難的事人物她都可以找到破解的辦法,現在這個多木烈,也一定可以找到漏洞。
“他既然不出手,我們就逼他出手,今夜,你們去一家客棧走一遭。”
多木烈不可能全無漏洞,既然這一路都沒有找到下手的機會,那就必須要等自己來製造這個下手的機會。
她既然來了,就不會空手而回,只是原本預計夜半回京的打算,是泡湯了。
“是,公主。”常行也是跟着金碩公主多年的人,對她的心思一向瞭解,現在這個關頭,子絮的話也算的是一個法子,只是一直上頭沒有命令下來常行不敢輕舉妄動,加上之前追風坡一事手頭山的力量受損,現在公主都親自來了下發了命令了,那麼今夜的行動,那就沒有懸疑不用在遲疑了。
“千曼,今夜你就隨我一同觀察。”
子絮並不打算親自下手,這些事有其他人去做已經足夠,他們的目的並不在殺掉或者傷了那些勇士,他們的目的只是製造混亂然後趁機拿到那個匣子。
“公主,此去危險,您還是坐在這裡等消息吧。”然而子絮的這句話常行卻不贊同,公主是萬金之軀,怎能親自前往,若是倒是情況混亂無法顧及公主有了閃失,責任之大,可不是他能承擔得起的。
“有千曼在,我不會有事的。”出於那八年時間常行對她的照料,子絮對常行始終是無法用公主的威嚴去施壓。
畢竟這個世上對她好還活着的人,已經不多了。
曾經的曾經,她也是有那麼幾個
好友的,到底是在一個院子里長大的被公主收養的小孩,但是,這些好友,卻在那十年的歲月裡,一個一個的爲了公主的命令利益而遠離自己躺在了黃土堆中。
“公主,千曼以爲,您還是留在這裡的好。”
公主身份尊貴,自然不能有一點風險閃失,千曼就算對自己再如何自信,也不能用公主的命去涉險。
“既然你們都堅持,那我就留在這裡,等天徹底黑了,你們就動手。”
並非是子絮被兩人的言辭說動,而是她又想到了另一個更好的辦法。
自己這個身份肯定是不能曝光的,先前自己顧念常行對自己身手的瞭解而特意只與千曼一同,現在一想,千曼對自己不瞭解對公主卻大概有些瞭解,自己與她隨行,還是有些不妥,最好的辦法,是她一個人悄悄前去。
她的打算是,等兩人都出發後,自己一個人悄悄去一趟。
一家客棧,今夜註定有一場劫難。
這座宅子很小,小到讓已經習慣寬廣公主府的子絮很是有感觸,很多年前,她也在這裡生活過。
那時,她不過是十多歲的年紀,花一般的年紀,卻做了奪命之人。
她對這個宅子,算不得熟悉,因爲她雖在這裡生活了兩年,但大多的時候都是在做公主派發下來的任務,她只有很少的時間去觀看這做宅子,與常行,她卻是有更多的習慣。
當年做任務的時候,便是常行常帶着她去的,那時公主的勢力實力並不像現在這般,那時做一個任務要承擔的風險,要比現在大上百倍不止。
走在生活了兩年卻算不得相熟的宅子裡,子絮看着遠處氤氳在暖黃黃昏裡的蒼天樹木,看着天邊如血如火一般的晚霞與身旁的常行說道:“常頭領,能否帶我去看看這院子裡的人。”
這院子裡生活的人,自然就是公主的死士,常行的手下,也是子絮當年共事的人,不過時至今日,也不知現在還有多少人是當年的夥伴了。
她對常行,還是尊敬的,她稱呼他如同很多年前一樣稱之爲常頭領。
常行對這個稱呼,也是微微驚了一下,公主以前,可是一直直呼他的名字的。
但公主能突然的對他尊敬,這也是一件好事。片刻的震驚後,他更多的是把心思集中在了子絮說的後一句話上。
“公主請隨我來。”
這院子裡的人,是公主的人,主人要見,那自然是必須要帶着去見,常行在公主手下多年,一直都是忠心耿耿,要不是他性格太固執,身處的早就不是現在這個位置。
公主對效忠她的人,素來是重賞,常行十多年忠心耿耿,公主原先就於子絮說過,常行這人可託付大事,但不可託付有違仁義道德之事。
而公主要做的事,很多都是要與正義背離的,所以常行,一直都只是滯留在了安州領頭這個位置無法上升到京城去。
這院子不大,卻有一些玄機,到底是公主在安州方面勢力的中樞,常行在這個宅子裡做了許多機關以便到時
大難臨頭可以逃身保留實力。
這院子裡的人,嚴格意義上來說不是住在院子裡的,這些人都是住在院子旁的一個院子裡。
這院子與那個院子有一個暗道聯通,必須要穿過有十米來長的甬道才能抵達。
常行帶着子絮千曼兩人走的這個暗道,就是常行日常都會走上幾遍的暗道。
這暗道到不是多隱秘,那邊的人時常也會過來。
前頭後頭都有常行千曼舉着的火把照明,這本黑漆漆的暗道也並不難走,但走出暗道抵達另一個院子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漫天的晚霞,以一種詭異的迅速迅速消失,只剩下漆黑夜幕。
今夜,居然沒有星月。
子絮想到前些日子欽天監說的話,他說這段日子裡,會有一場暴雨。
不時有風吹亂黑髮,子絮用手撩開,心道這風,真是應時。
若是今夜有雨,那行動必然會更加順利。
烏雲蔽月,星無一顆,夜風陣陣,這一場暴雨,今夜能下下來纔好。
隨在常行身後,子絮又一遍踏上了自己熟悉的那條小徑,當年的自己,也會時常在漆黑的夜裡,踏着燈籠,穿過那條暗道,抵達另一座院子。
院子的人還未歇下,五十人的院子,卻安靜得像是無人的院子。
這個院子,總是寂靜得讓黑夜更顯寂靜。
見到常行,衆人都是恭敬的拱手行禮,這些人身份太低,並不能見到公主,所以他們對這個一心爲其賣命的公主,卻不認識。
還是常行讓人去將他們召集了起來,與他們說了子絮的身份後他們才齊刷刷的跪了下來。
“起來吧。”子絮擡了擡手,然後進了屋。
衆人自覺的避讓開來,然後繼續安靜。
“常頭領,讓他們都進來吧。”坐定,子絮看了一眼擠在院子裡的人,與常行說道。
“公主,屋內狹窄,他們在外站着就行了。”
常行恭敬低頭拱手,婉言勸道。
“都是爲我賣命的人,自然要厚待,你讓他們進來吧,我有事要說。”
其實子絮只不過是想,院子裡烏漆抹黑的什麼也看不清,還是來屋內藉着燈光看看的好。
常行見子絮堅持,也不好再說,只好出了門將他們一一叫了進來。
這些素來行走在刀尖上的人早已習慣了處變不驚,受寵之下自然也不會驚。
暗黃燈光下,這些行走在黑暗裡的死士,一個個靜得像是死人。
“常頭領,羅天一可在?”子絮目光從衆人身上一掃而過,交出了一個很多年前自己熟悉的名字。
“回公主,羅天一已經在一年前死了。”
常行對公主能記住自己手下這個人的名字有些詫異,但更多的是暖暖的感動。
自己等人爲公主賣命,本就不該奢望什麼,主子記住了你的名字,至少這一點,就足以讓他們感激涕零了。
有時候,人就是這麼容易滿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