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裡的氣氛變得壓抑,充滿着濃濃的火藥味,霍擎蒼能夠理解這種氣氛,林幼希見到方洛的時候一定恨之入骨,若不是因爲方洛,她不會在新婚之夜被關到監獄裡,不會被人劫持,不會失去自己的女兒,甚至不會從地獄裡爬出來。
這些事情沉甸甸地壓在他心頭,只要他一想起林幼希經歷的這些事情,他就對方洛痛恨增加一分。
這個世界上,林幼希是他唯一想保護的女人,卻因爲自己的一時執念毀掉了她的一生,他無法饒恕自己,更無法饒恕方洛。
可是,他到底虧欠自己的妹妹,因爲小時候的疏忽將她弄丟了,讓方洛從小就失去了家庭溫暖,更是讓她在婚禮上丟人丟大發了。
對於這兩個女人,他都虧欠。
“這個男人是你商業上的競爭對手嗎?”霍擎蒼問道。
方浴重晦澀難懂地看了一眼霍擎蒼,然後說了一句,“誰知道呢,說不定是誰在背後耍手段,故意給我下絆子也未可知!”
方洛如芒在背,林幼希報警了,是不是警察給她說了什麼?方洛坐不住了,她騰地一下站了起來,與方浴重相比,她絕對比不過方浴重的心理素質,方浴重是從地獄裡爬出來的女人,她不顧一切地成長,就是爲了今天的報復,而方洛在牀上足足睡了六年。
方浴重看着方洛,霍擎蒼的視線也移了過來,方洛臉色一陣青白,方浴重淡淡地笑了起來,“方洛,你緊張什麼?我又不是說你!不要對號入座!”
方洛咬了咬下脣,心裡方寸大亂,虛弱地一笑,“我還有事情,不打擾你們二人聊天了!”
霍擎蒼並沒有挽留方洛,方洛已經拿着包匆匆忙忙地離開了,方浴重冷笑一聲,“我送她一下!”
霍擎蒼眉頭微蹙,能夠想象得出,方浴重是如何擠兌方洛的,但是,這件事他不能攔。
方浴重在電梯間門口找到了方洛,她從容地站在方洛面前,方洛有些心慌,電梯門一打開,就進去了。
方洛來不及關電梯門,方浴重一手擋在了電梯門口,邁步進去,電梯門緩緩地關上了。
“方洛,這件事是你和夏至聯手乾的吧?”方浴重從來不打無準備之仗,她開口必然是做了充分準備的。
“我……”方洛已經方寸大亂,在失態之前,她猛然驚醒自己在做什麼,瞪着站在面前的方浴重,她冷笑起來,“你憑什麼這麼說?你故意來套我的話?”
方浴重淡淡地將散落下來的頭髮別到耳朵後面,“我不是來套你的話,我只是想警告你,自己做的事情自己要承擔相應的後果,我現在不準備對付是,並不代表我放過你!我就想看看你是如何垂死掙扎的!”
方洛心虛得厲害,電梯好不容易到了一樓,電梯門打開,她快步往外走,恨不得有個地縫立即消失。
方浴重看着她凌亂的步伐,伸手按了關閉鍵,電梯門緩緩合上,嘴角露出嘲諷的笑意。
回到病房,霍擎蒼正躺在病牀上,看到她回來,眸色亮了亮,聲音溫和,“小希,過來!”
她沒過去,徑直走到窗戶邊,將窗戶悉數打開,一股秋風吹了進來,將方洛剛剛帶進來的香水味道悉數吹散。
霍擎蒼豁然明白,她討厭一個人,會討厭到極致,恨一個人也會恨到極致吧。
做完這些,她回頭看到餐桌上的保溫桶裡的粥,倒進碗裡一些,用勺子試了試溫度,然後送到他嘴邊。
霍擎蒼眸色深沉,靜靜地看着這個小女人,心裡泛起溫柔的漣漪,夢裡他都渴望她這樣溫柔以待,沒有冷漠,沒有仇恨,只有兩人相顧無言卻情深的畫面。
可是他清楚地知道,此刻的她,並非沒有仇恨的,只是他剛剛救了她一命,她的溫柔和自己的捨身相救有關,等自己康復了,一切都會恢復到從前。
付清明說得對,趁着他病着,趕緊把老婆追回來纔好。
方浴重沒有擡眸看他的眼神,只是靜靜地給他餵飯,其實,眼眸的餘光已經看到他深情的注視,她是在掩飾自己的不自在,“方洛什麼時候來的?”
“你來之前一會兒吧!”霍擎蒼有些意外她問方洛。
方浴重低頭,又盛了一勺粥,若有所思,“聽說她當植物人當了六年,醒來得真及時!”
霍擎蒼聽着她話裡的嘲諷,於是說道,“小希,六年前的事情是我的錯,你別怪她,她也挺可憐的!”
方浴重冷笑了一聲,“對,你還是這樣護着她,她還是你的好妹妹!”
霍擎蒼看着她突然變得尖銳起來,嘆了一口氣,“小希,當年我答應要守護好你,結果在婚禮上就出現了這樣的事情,這是我的責任!”
方浴重眼眸里布滿了犀利的神色,“你最終不是達到了保護方洛的目的?”
說完這句話,她站起身來,“我已經給你請了最好的看護,有什麼情況你儘量給她提,你也知道,我工作上的事情多,不可能天天來醫院的,謝謝你救命之恩!”
一股濃濃的疏離感在方洛身上縈繞,她原本想告訴霍擎蒼,方洛根本就不是他妹妹,現在看來自己不如省一口氣暖暖肚子。
霍擎蒼眉頭微蹙,他沒有想到她脾氣說上來就上來,看着她像陌生人一般看着自己,他嘆了一口氣,“小希,我應該怎麼做,你纔會相信我?”
“信任一旦崩塌,再也不可能建立起來了!”方浴重冷冰冰地甩了一句。
信任?她怎麼敢信任一個人將自己推到監獄裡的人?六年前發生的一切,現在想起來依舊痛到麻木,她怎麼敢再相信這個男人?
霍擎蒼看着她挺直的背影,他彷彿明白,剛剛自己又說錯了什麼,是她太敏感了,她對方洛的厭惡已經到了仇恨的地步,他怎麼可以替方洛承擔罪過?
方浴重帶着沉悶的心情回到公司,剛剛坐下來,正準備籤批文件,有秘書就打來了電話,“方總,有位夫人要見你,我請她到會客室!”
方浴重挑了挑眉毛,“誰?”
“她說她姓霍!”秘書怯怯地說道。
方浴重立即就明白了來人是誰,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了夏至,夏至剛剛生了孩子,要是被關到監獄裡的話,恐怕身體無法承受牢獄之苦,夏至的母親愛女心切,自然會找上門來的。
“讓她等着!”方浴重冷冷地說完,直接打開了電腦,不出五分鐘時間,辦公室門外就傳來了吵吵鬧鬧的聲音,就聽見一個女人叫嚷的聲音。
她淡淡地看了一眼辦公室門口,下一秒,辦公室就被一個潑婦撞開了,是夏至的母親,當年,這個霍家千金爲了愛情不顧一切地和霍家決裂,林幼希當初聽說這件事的時候還敬重她三分,現在看着眼前
這個女人,她倒是沒有了敬重,反而全是厭惡。
女人渾身上下都是金銀首飾,打扮妖豔,彷彿古代煙花柳巷裡走出來的女人,帶着一股濃濃的風塵味。
“林幼希,別以爲你改名換姓就能高貴起來,你說到底還不是沒人要的野種!”女人出言不遜。
周圍一片抽氣聲。
安知暖看見方浴重的臉色變了,立即遣散周圍人,把門關上,她守在一旁,防止霍家千金對方浴重大打出手。
方浴重站起身來,靜靜地看着霍千金,冷冷一笑,“你說得好,就算你嫁給了一個土豪,成爲僞豪門,不過還是一個街頭潑婦!就算你有家,也是被霍家趕了出來,成爲一隻流浪狗!”
女人氣得渾身哆嗦,指着方浴重的手發抖,“林幼希,你就算夏至惹了你,夏陌對你還不錯的,你在困難的時候,夏陌沒少幫你,你就是一個白眼狼,忘恩負義的白眼狼!”
方浴重心裡一痛,夏陌和自己的關係無論如何是好的,可是她還是忍不住反駁了一句,“我和夏陌的事情我心裡清楚,你和夏至到底算哪一頭蒜?”
女人被堵得說不上話來,可是一想到夏至,她還是忍了忍氣,今天她是來求方浴重放夏至一馬的,不是來找茬的,於是,她硬硬地說道,“就算看在夏陌的份兒上,你準備對夏至怎麼樣?”
方浴重氣定神閒地看着她,嘴角勾勒出一絲冷笑,“法律說怎麼辦就怎麼辦!”
“你!”女人氣得要吐血,又是又忍住了脾氣,低聲下氣地說道,“你也是有過孩子的女人,你知道的,女人剛生過孩子是要做月子的,你不能沒有一點同情心!”
“她做事的時候應該想到這一層,我爲什麼要替她考慮?”方浴重眼眸裡閃過一絲冷酷,不給夏至一個教訓,她永遠不知道長大。
“浴重小姐,就一次,這一次!饒了夏至,她月子要是坐不好的話,會留下月子病,一輩子都不會好的,我求求你!”
“這件事我說了不算,霍擎蒼說了算,你去求他!你好歹也是他姑姑,說不定他會看在你是他姑姑的份兒上,放夏至一馬!”方浴重狠心拒絕。
女人咬着牙,“霍擎蒼現在是追求你,只要你一句話,他都會放了夏至,浴重小姐,我求你,只要這次放了夏至,我會讓她給你道歉的!”
方浴重心裡很煩,不想和這個女人糾纏下去,“我做不了主!”
女人看着她冷漠的眼神,知道可能真的無法改變什麼,突然,她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方浴重聽見聲音,低頭,看着她跪着的模樣,驚得後退了兩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