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記得,十年前的夏季,顧氏年會。
她因爲無聊跑到樓頂,卻見到了看風景的他。
她以爲他要跳樓,一腳踢飛擋住路的石子,和他說,“108層夠高,能摔死,跳吧。”
他以爲她在搭訕,淡淡一笑,“可惜了,沒人給我收屍。”
說得戲謔,可他的笑,卻太絕望太淒涼。
他應該是個可憐人,彼時涉世未深的隨淺想。
她難得動容,“你跳吧。跳了我給你收屍。”
似乎是被她的話觸動,他終於轉過頭正眼看她,目光深幽。
她不甘示弱地望回去,微揚小臉,任他打量。
半晌,他突然露出一抹笑容。
那笑容敢讓天地失色,能讓萬花羞慚,也讓隨淺生生地看愣了神。
她從沒有見過一個人的笑容,能將純淨和邪魅融合得這麼完美。
隨淺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在她發呆的當口,顧景桓已經瀟灑地離開,丟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小丫頭暫時不勞煩你收屍了。該死的人都還沒死,我急什麼。”
回憶戛然而止,隨淺回到了現實。
她的視線膠着在顧景桓身上。
如今的他比十年前更加深不可測了。
“顧景桓,我把那條命還你。”她淡淡開口。
“還?你怎麼還?”
一向情緒控制極佳的顧景桓,臉上竟然閃過一絲猙獰。
隨淺突然動了,她快步走過他,掌心落在水泥檐臺上,雙臂一撐,靈活地坐了上去。
頃刻之間,她纖細的小腿就懸在了四百米的高空上。
身旁的顧景桓,俊容驀地一寒。
“我跳下去,你救隨氏。這條命五年前我就該還你。可隨氏不能敗在我手裡。我希望,你救救它。”
她白得透明的小臉微微揚着,空靈氤氳的丹鳳眼無比漂亮。卻讓他沒來由的心煩。
“你跳吧。跳了我給你收屍。”
他將十年前她的話原封不動地還給了她。
“好。”
她話落,人竟真的縱身向下躍去……
“小淺!”顧景桓敏捷的身形像獵豹一樣衝出,一把將她的手腕捉住,額頭卻浸出薄汗。
似乎是生了大怒,他生生地將她給提了回來,毫不憐香惜玉地扔在地上。
一把揪住她的領子,俊顏青筋暴起,語氣更陰鷙地嚇人,“你竟然寧願死也不願意跟我,我顧景桓就這麼惹你煩?”
隨淺抿着脣,固執地直視他。
突然,顧景桓猛地鬆開她,大步離去。
卻在門口陡然停住。
“既然你這麼費心思,隨氏的事,我幫你。我等着看,你哭着求我要你那一天!”
“蘇秘書!送她回家!不把她送進家門,你也不用回來了。”
“是。”一直站在樓道里的蘇曼恭敬地回道。
重獲呼吸,隨淺卻只是輕緩地吸氣。
她伏在地上,神色平靜。
一滴淚,卻重重地砸在水泥地上。
“淺小姐,我送您回家。”蘇曼走上前,小心地扶她。
她沒動,事實上她也動不了。
腿軟。
是,她剛纔是故意的,她賭他會救她。
可也有那麼一瞬間,她是真的自私地希望他不會救她。
撐着手臂坐起來,她緩緩仰頭,丹鳳眼璀璨如繁星,她笑得優雅。
“蘇秘書,五年不見,您還是那麼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