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淺身子重重地一顫,猛地跌坐在了椅子上。
她的胸膛不斷地起伏着,幾乎用盡一切力氣平復心情。卻還是抑制不住心中濃濃的恐懼。
手機恰好在這時震動起來。
她驚得彈開身子,卻在看到來電顯示時,放下了懸着的一顆心。
是顧景桓。
隨淺幾乎是瞬間就接了起來。
“小丫頭,我馬上就回去了。這兩天,想我了麼?”顧景桓低沉醇厚的聲音徐徐響起,帶着鎮定心神的作用。
“想你。你快點回來。”隨淺不假思索地開口,她的聲音啞啞地,帶着哭腔。
“怎麼了?”顧景桓敏感地發現了她情緒的不對,頓時停住了腳步。機場裡的下屬立刻警惕起來,眼巴巴地看着他。
“全都是假的。媽媽,瑾姨,全都是假的。”
這幾天,她原以爲善良的人全都有各種各樣不堪的過去,那些死了的原來活着,那些善良的原來都是披着羊皮的兇狼。那麼,那些醜惡的?
這世界還有什麼人是可以相信的?可以依靠的?
“我不知道,到底誰纔是真的!”隨淺眼裡有淚光瑩瑩閃動。
“小淺,冷靜冷靜。你有我。不論世界怎麼變,你是這樣,我也是這樣。我們一直都是這個模樣。以後也會是這個模樣。”
“我馬上就回去。你別哭。有什麼事都等我回去再解決。”顧景桓的臉沉了下來,他突然加快了步伐,像一陣風似的向VIP通道走去。
有了顧景桓溫聲細語的安慰,隨淺原本瀕臨崩潰的情緒終於穩定了下來,她深吸一口氣,此時恐懼褪去,她已經可以將情緒很好得控制住。她又變回了那個冷靜得近乎冷漠的隨淺。
一直到飛機起飛,通話才結束。
然而沒到五分鐘,隨淺的手機再次響起,這一次,是那個曾經發過短信的匿名號碼。
她接起電話,“我是隨淺。”
“想要回隨瑾,現在就來洪瑞醫院天台。”經過變聲的聲音粗噶難聽地響起,“一個人來。我的人會一直盯着你。如果你膽敢耍詐。你就等着給隨瑾收屍吧!”
話落,聽筒裡響起了忙音。
隨淺睫毛微顫,洪瑞醫院,是江氏旗下的私立醫院,江天楓現在就在這間醫院裡住着。
江天楓……
隨淺盯着那個空空的鐵盒,眼神狠辣決絕,真相總歸是要有人去揭開的。
想了片刻,她偷偷用傭人的手機給盛丹發了一條短信。
沒有帶任何人,從車庫裡開出那輛限量版蘭博基尼,她毅然向洪瑞醫院飛馳而去……
……
洪瑞醫院是江氏名下以療養爲主的醫院,所以建在依山傍水環境優美的城郊。
隨淺穿越了大半個A市,明明車子速度極快,她卻在路上花費了和平時比近兩倍的時間。
直到快要走出鬧市區,她才提上了車速。
只是這速度未免提得太快了些。
傍晚正是下班高峰期,車多人多,偏偏隨淺加足馬力,憑藉高超的車技在一排排的車裡七拐八拐。
她腳下猛踩油門,跑車“轟”地一聲就竄了出去,不過幾秒時間,就足足飆到了二百多邁。一路上她橫衝直撞,連闖了八個紅燈。
然而她的眼睛一直緊緊地盯着路邊的雷達測速攝像頭,眼看着快到攝像頭了,她陡然踩下剎車,一連經過三個攝像頭都是如此。
隨後,聽着身後響起了若有若無的警笛聲,隨淺嘴角勾起笑容,她終於加足了馬力,從大路直奔洪瑞醫院。
車子開到了洪瑞醫院,還沒等她進去,門口就已經有保鏢將她擒住。身上的手機被保鏢搜走。
而她沒有被帶上洪瑞醫院,更沒有到所謂的天台。
重新被塞進車裡。眼睛被強行蒙上,車子發動她也不知道去了哪兒。
約莫半個小時之後。
車子停穩,她被保鏢押進去。
一路上,她一直側耳聽着自己周圍的聲音,並且感受着自己行進的方向。似乎是一間很大的房子?別墅?
“進去!”突然她被人從後背猛地一推搡,一個踉蹌向前奔了幾步。
眼睛上的布被粗魯的扯下,凌亂了她的頭髮。
隨淺閉眼,適應強光,過了片刻才緩緩地睜開眼。
熟悉的人映入眼中。江天楓一臉蒼白的坐在輪椅上,隨瑾被五花大綁在椅子上。整個人都在瑟瑟發抖。
“隨淺,又見面了!”江天楓一雙老眼中閃爍着隱藏不住的激動。
他的臉上露出了猙獰的笑意,好像只是用眼神就已經把隨淺給凌遲了無數遍。
“江董,她是自己一個人來的。”身後有保鏢恭敬地走上來,回稟道。
江天楓臉上的五官越發笑地扭曲,他哈哈大笑,“沒想到只不過是一個廢人而已,竟然還至於讓隨董你這麼費心力。”
由於*沒了,江天楓如今說話的聲音都比以前尖細了不少。以前只能成爲儒雅溫和,如今卻輕飄飄地帶了些女氣。或許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他現在其實就是個太監。
“淺淺,你不該來啊。你不該來,你快走,快走!”隨瑾眼中有滾燙的淚珠滾下來。她不住地搖頭,一臉悔恨愧疚。
“來了這兒還能走麼?隨淺,你害我變成這樣,今天我要一點一點地和你都討回來!”江天楓的眼中浮現出濃重的戾氣。
斷了他的*,殺了她都不爲過!
“不要,江天楓我求求你,你放了淺淺吧,我求你放了她。你怎麼折磨我都沒關係。別這樣對她。不要!”隨瑾哭得涕泗橫流,眼中有恐慌有哀痛,竟然一絲都不像作假。
隨淺盯着隨瑾,看着很認真。
只是無論她怎麼看,都不能在她的臉上看到僞裝的痕跡。
不知道是誰說,半真半假纔是撒謊的最高境界。
那麼,隨淺不禁想問,到底什麼是真,什麼是假?
收斂了心緒,隨淺淡淡地看着江天楓問。
“怎麼才能放了她?用隨氏怎麼樣?”
江天楓陰笑兩聲,眼中劃過一道精光,“隨氏你肯給我?”
“淺淺,不可以啊。姨母寧可現在就一頭撞死,也不能讓你把隨氏給他。隨氏的百年基業啊,不能就這麼被我毀了啊。否則將來我去地下也沒臉見你外婆,見列祖列宗啊。”
隨瑾瞳孔縮進,她更加激烈地搖頭。
隨淺忽然轉頭看她,“不能用隨氏,我用命救你怎麼樣?到時候隨氏就交給你了。”
話音一落,一室沉寂。
她這一句話,隱含着太多的含義。
而隨淺,終於在隨瑾的眼中捕捉到了一絲可以成爲欣喜的光亮。
還未等江天楓反應過來,保鏢手裡江天楓的手機忽然響了。
保鏢看了眼江天楓,把手機恭敬地遞上前。江天楓看了眼屏幕,是個陌生號碼。
他眉頭微蹙,接了起來。
“喂,我是江……”
“江太監,立刻把電話給隨淺聽。否則我讓你真正斷子絕孫!你兒子現在可就在我手裡!”盛丹冷靜沉穩的聲音響起,犀利如出鞘的寒劍。
“跟你爸說句話!說話!”盛丹不耐煩地踹了一腳江離的下體。
“啊!”突如其來的動作惹得江離“嗷”地尖叫一聲。
頓時江天楓就愣住了。
他躊躇了片刻,打開了免提,像是吃了蒼蠅一樣,“有話快說!”
“淺淺?淺淺?”盛丹語調陡然一變,擔憂地道。
“嗯。”隨淺開口,心中卻有些微地熱流涌過。
“我長話短說。你讓我查的,有結果了。”她興奮地道,“果然是匹配的!”
話落,其餘人都一臉狐疑,只有隨淺,面無表情,只是眸色漸漸地冷卻,像是荒原的冰凌。
怕隨淺和盛丹多說什麼,江天楓馬上就摁了結束鍵。
“什麼匹配?”江天楓微微眯眸,冷冷地問。
隨淺像是想到了什麼,突然笑了,她仰頭大笑,最後大笑凝結在嘴角,形成一抹嘲諷的笑意。
“你再笑,我就先把你的舌頭割下來!我看你還怎麼笑!”江天楓臉上顯出薄怒。
“江天楓,你不許動她!”瑾姨一臉母雞互小雞的警惕。
“行了,戲還沒演夠麼?”隨淺幽幽地看向瑾姨,沉了臉色,“別裝了,再裝就不像了!”
“淺淺,你在說什麼?”瑾姨眼中閃爍着淚花,泫然欲泣的委屈模樣無論誰看了都會當真。
“對,就是這幅表情!就是這把眼淚,成功地騙了我!”隨淺冷笑一聲,“都說薑還是老的辣,只是我隨淺自恃天資聰穎,又有外婆後天教誨,絲毫不把那些老頑固放在眼裡。但不得不說,隨瑾,你是第一個把我騙得團團轉的人!”
“我猜得對不對,你們兩個人,一個要隨氏,一個要我的命。當然如果你們商量得夠好,或許隨氏還可以一分爲二?”隨淺笑吟吟地看看隨瑾,再看看江天楓,一個字一個字地道。
空氣凝固了。
隨瑾眼中的淚花漸漸地消散了,就連臉上楚楚可憐的表情都不見蹤影了。
她冷冷地看了眼保鏢,保鏢立刻走上來,小心翼翼地把繩子給她解開。
她推着輪椅的轉輪,緩緩地向前行走。
醜陋恐怖的一張臉帶着陰戾的寒意,眼神更像是磨練多年的寶劍終於暴露於天下,平淡中隱藏着殺機。
她行到隨淺的面前,臉上緩緩地露出了詭異的笑。
擡頭迎上隨淺的目光,她將那張佈滿疤痕的臉微微湊近她,陰測測地道,“我是裝的,你是怎麼猜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