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雲閒說,他借藥是爲了救人。
從某種角度來說,復活靈殤,也可以算是‘救人’的範疇吧?他有點心虛地暗自想道。
“對不起,我們真的不熟……”溟洋看父親一副沉思的模樣,忍不住搶先開口。
“少主說的沒錯!我們之間的確沒有什麼交情!但朋友都是從陌生人開始的,不是嗎?我願意用自己的一個承諾,換取這份靈藥!”張雲閒微微一笑,不急不躁地說道。
“哦?”溟濛聞言,饒有興趣地擡起了頭問,“什麼承諾?”
“我的承諾就是,但凡鮫人族以後有任何需要天啓者幫忙的地方,只要不違背道德倫常,我絕不推脫!”
溟洋不屑地‘切’了一聲,內心的潛臺詞就是,我們鮫人族怎麼可能會有需要你幫忙的一天?
他正想開口諷刺張雲閒幾句,不料坐在上方的溟濛有些猶豫地問道:“天啓者此話當真否?”
張雲閒面色平靜地點點頭:“當然!君子一言!”
“好!我答應你!”
溟濛此話一出口,張雲閒自然是滿面歡喜,溟洋卻是大吃一驚,感到不可思議地叫道:“父親,這明顯是一樁賠本的買賣,你真的要將‘萬珍’借給他?咱們族裡現在留存下來的,也僅僅只剩兩份而已了!”
張雲閒心想,怪不得剛纔溟濛一臉糾結的神色,原來這他們手中這‘萬珍’靈藥也僅剩區區兩份,不過想想這靈藥的原料他也就釋懷了,千年珍珠是何等珍貴,恐怕早就已經絕跡了吧?更不用提只存在於傳說中的萬年珍珠了!
在這種情況下,溟濛居然能夠同意自己的交換條件,願意借一份靈藥給自己,可見此人內心深處對於天啓者能爲他們鮫人族帶來的好處,是抱有極大期望的。
張雲閒已經慢慢學會,利用自己天啓者的身份優勢做爲資本,跟這些傳承了數萬年的遺族勢力進行談判了。
自從他融合了許宣的全部記憶,開啓覺醒之路以後,這近千年左右的勢力格局,還有他們與自己這個天啓者之間的敵友關係,已經基本掌握了。
鮫人族,並不是他的仇人!
溟洋說的沒錯,鮫人族一直隱居在深海之中,很少主動跟人類產生什麼交集,跟天啓者之間也完全沒有什麼交情。
正是因爲這樣,他才完全沒有追究之前青穎劫持他的責任,也沒有藉着這件事情,給溟洋任何的難堪。
他本質上就是一個不願意多事的人,從來都不太擅長交朋友,但更不喜歡爲自己樹敵!
加上成爲聖者之後,他的心境也慢慢發生了一些改變,因爲擁有了太過強大的力量,現在這個世界上的絕大多數,甚至說是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九九,九無限循環的人們,對他來說都是弱者。
而面對這些弱者,只要對方不是一門心思想要置自己於死地的話,他是很願意不去計較的。
更何況現在溟濛既然答應了拿藥給他,就算是看在這位族長的面子上,張雲閒也不會跟溟洋這位少主一般見識的。
可是他有點低估了溟洋的倔強,他不想跟溟洋計較,卻擋不住溟洋一心想與他爲難的執着。
“父親,我堅決不同意!‘萬珍’對我們鮫人族是何等重要和珍貴,怎麼可以就爲了一個莫須有的承諾,就將其中一份給白白浪費掉呢?”
溟濛臉色一沉:“住口!之前你犯的錯誤,天啓者大度,已經不予追究了,你還在這裡胡言亂語些什麼?”
溟洋對父親還是很尊敬的,聽到其聲音裡隱隱壓抑着的怒火,不由地口氣軟了幾分:“父親,我做錯了事,天啓者想打想罵,我都願意認!只是這‘萬珍’實在過於重要,我擔心……”
“行了!別再說了!我既已答應了天啓者,就絕不會改口反悔,你去叫四位長老過來吧!”
溟洋憋了一肚子的反對意見,怎奈溟濛根本就不給他絲毫表達的機會。
聽到父親讓自己去請四位長老,溟洋明白他真的是心意已決,請長老們過來,就是爲了合力打開族中的靈龕,從中取出靈藥而已。
他還想說點什麼,不過一擡頭就瞅到父親那飽含着警告意味的眼神,只好怏怏地應了一句,起身匆匆離去。
路過張雲閒身邊的時候,他還不忘給了後者一個嫌棄的白眼。
說到底,溟洋對張雲閒也並沒有什麼仇恨的情緒,僅僅只是因爲這麼多年以來,他對於人類的鄙視已經深入自己的骨髓,單純就是有點看不起對方而已。
四位長老很快就來了。
他們看上去年紀相仿,都在五十出頭的樣子,而且跟溟氏父子一樣,修爲都很是不俗,從他們完全保持着人類的形體就看的出來。
張雲閒很細心地捕捉到,溟濛這位族長的權威還真是挺厲害的,四位長老在他面前,根本連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根本就不像溟洋那樣,還敢偶爾對這位族長提兩句意見。
溟濛說讓大家打開靈龕,他們就打開靈龕。
直到看見溟濛將其中的一份‘萬珍’親自交到張雲閒手上的時候,他們四人的臉色才突然變得有些惱怒起來。
“族長,你這是做什麼?”其中一位被稱作‘塗長老’的男子不解地問。
敢情是,溟洋根本就沒告訴他們,自己的族長父親跟張雲閒達成合作一事。
“你把我們族裡的靈藥,交給這麼一個陌生的人類?到底是什麼意思?”
溟濛沒有理會幾個長老的質問,只是有些語重心長地拍了拍張雲閒的手腕:“記住你今天說過的話,走吧!”
他不理,張雲閒就更加不可能去理會那幾名長老了。
他單腳點地,身子便化作一道流光,朝着來時的方向飛了出去。
“多謝溟族長厚誼,我說話算數,有任何需要,派人到西京城找我即可!”聲音未落,人已經消失在了衆人眼前。
“攔住他!”另一位‘汪長老’突然大叫一聲,聲音之洪亮,瞬間就傳遍了‘龍綃城’的每個角落。
“都給我閉嘴!”望着四位長老都有些蠢蠢欲動的跡象,溟濛大喝一聲,“一羣鼠目寸光的東西!”
四位長老身子都是一滯,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張雲閒消失在他們的視線之內,不明所以地轉頭看向溟濛。
鮫人遺族正是因爲這萬千年以來,一直都處於相對穩定的生存環境之中,他們也很少跟外界相互交流和溝通,完全就是一個‘世外桃源’般的淨土。
也正是因爲這樣,他們對於族長權威的順從性,跟數萬年前的時候相比,也幾乎完全相同。
聽到溟濛突然衝他們幾人破口大罵,雖然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裡,但他們還是習慣性地低下頭,一臉忐忑的表情。
“混賬!你們知不知道,他就是八大遺族這幾萬年以來,一直都在流傳的那個‘天啓者’!”
四位長老茫然地搖搖頭:“就算是天啓者又如何?我們又不欠他的!”
溟濛長嘆一聲,有些恨鐵不成鋼地罵道:“他可是一位已經覺醒的‘天啓者’,我相信用不了多久,天啓時代就會真正拉開序幕,到時候我們鮫人遺族能不能得到一張新時代的入場券,可全都寄希望在他的身上,他這次主動前來求藥,正好給了我們一個結交他的機會?你們是不是都老糊塗了!眼裡只有靈藥!靈藥!新時代一旦開啓,天啓者可就是所有遺族重回巔峰的唯一希望,你們知不知道,這對於我們鮫人族來說,是何等重要的一個契機?”
幾人你看我,我看你,最終還是躬身抱拳,十分敬重地對溟濛稱道:“族長英明,是我等愚鈍!”
溟濛聞言,有些不耐煩地揮揮手:“行了行了,以後如果有機會見到‘天啓者’,記得對他客氣一些,敬重一些,你們都回去吧!”
幾人行禮告退,出門的時候,看見溟洋一個人獨自站在宮殿門口,臉上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應該是剛纔族長的那番話,他也聽在了耳中,卻不知他心裡,又是作何感想?
因爲鮫人遺族的結界,並沒有啓動什麼防禦陣法的緣故,所以張雲閒毫不費力地就衝了出去。
從兩千米深的海底,往海面上去的時候,他的速度比來時快了一倍都不止。
臨近海面的時候,他用靈識掃描了一下方圓幾海里的海域,確定沒有船隻航行的情況下,才猛地一個加速,‘嗖’地一聲,直接穿出海面,躍到了半空之中。
“御風!”他口中輕喝,只是還沒來得及飛呢,就聽到口袋裡的手機傳來一陣急促的鈴聲。
打來的是新月組李長風,那個老不正經的東西。
“小子,你忘恩負義啊!你是不是把我拉進黑名單了?知不知道我打你電話,都打了快三個小時了?有本事你永遠都別接啊……”
張雲閒實在懶得聽他囉嗦,直接按下了掛機鍵。
不到兩秒,手機再一次響了起來。
剛一接通,張雲閒就聽見李長風如同老虎咆哮的聲音:“居然敢掛我電話?你眼裡還有沒有一點組織紀律!你是不是覺的自己是個名譽組長很了不起……”
張雲閒再一次按下了掛機鍵。
數千裡之外的帝都,新月組訓練基地內,李長風握着電話的右手,因爲生氣的緣故,有些止不住的輕微顫抖。
“媽蛋!還連掛我兩次?要不要這麼牛啊……”他有一種想哭的衝動,自己這一大把年紀了,就是想找張雲閒問問,那些異能者的屍骨,爲什麼一夜之間,突然又全部迴歸到了各自的墓穴當中,這一切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
可是打了足足有三個小時,張雲閒的電話一直處於無法接通的狀態,他都快要等崩潰了,誰料好不容易接通了,還沒等他發兩句牢騷呢,張雲閒又來這麼一出。
“唉,這個組長不好當啊,除了自己,這天底下還有誰能夠這麼大度、寬容……算了, 我再打一次吧!”李長風邊念,一邊再次撥通了張雲閒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