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雲閒的表現,讓陳紅英稍微放鬆了一些。
天啓者對於她們現存的遺族來說,只是代代流傳下來的一個傳說而已,要知道在族訓中,他們不斷被教育的一個觀點,就是靈徒遺族實際上的身份,是做爲天啓者僕從的一種存在。
僕從的意思,大家都明白,就是伺候主子的下人而已。
陳紅英對天啓者一直抱有一種深深的敬畏,生怕對方會提出令他們感到難堪的要求,她本身就是從舊時代一路走過來的,心裡對於這種主僕觀念還是比較芥蒂的。
不過眼見張雲閒一副和藹可親的面孔,似乎並沒有端起架子對她冷眼相對,陳紅英暗暗心想,莫非是之前讓師簡將師巧兒送過去的做法,正好應了天啓者的心意?
“陳族長約我見面,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商量嗎?”張雲閒落座之後,開門見山地問道。
陳紅英見張雲閒並不與她平坐在主位,而是選擇坐在她的下首,心裡頓時覺的有些尷尬,哪有僕從坐在主人上首的道理?
突然又聽見張雲閒問她來意如何,稍微有點緊張,想喝口茶緩和一下情緒,端起茶杯才發現,茶水已經空了。
一旁的師簡眼尖,急忙伸手接過她的茶杯,重新幫她斟了一杯。
“我聽師長老說起,李濟那個混賬打算復活靈殤宗主的事情……”陳紅英笑着解釋了一句。
張雲閒點點頭,他料想她也是爲此事而來。
“說起這件事,我想提前跟你倆打個招呼,我明白你們心中對於靈殤復活後的一系列事情,感到擔憂和恐懼,不過我想說的是,事情不會那麼糟糕,難道你們不知道,從靈羽的身上,可以提取出部分靈殤的靈魂嗎?”
陳紅英和師簡兩人對視一眼,張雲閒從他們兩人的眼神中,看到了相同的迷茫之色。
“你們居然真的不知道?”他有點錯愕地叫道。
陳紅英搖了搖頭,皺着眉頭做回憶狀:“從來沒有聽族裡的先輩們有過這種說法!”
“那你們的靈魂不同於人類,並不來自於冥界,這是真是假?”
“這倒是真的!我們靈徒族的靈魂完全是與生俱來,死亡之後也不會迴歸冥界!”
張雲閒能看的出來,陳紅英說的都是實話。
這就有點意思了,連這位遺族的族長都不知道的秘密,小青和靈羽他們居然能知曉,這可真是有點說不通。
就在此時,小青帶着一位瘦的皮包骨頭,臉色慘白,雙眼發青,眼圈發黑的小老頭,慢慢走了進來。
“綠衣!李長老!你們……怎麼在一起?”師簡驚呼一聲,這個綠意飄飄的女子,一天之內,兩次光臨他的家中,一次帶走了靈羽,這一次又帶來了李濟。
師簡覺的自己有點看不透小青的修爲,但是這個面容妖豔的女子,渾身上下都透露了一股邪門的氣息。
陳紅英也是一臉驚訝的表情,她不認識小青,但是卻認得李濟。
自從百年前他們鬧翻,她一怒之下驅逐李濟他們離開靈徒遺族之後,這麼久的歲月,她倆還是第一次再見。
張雲閒找了李濟這麼久,總算是見到了本人,這個小老頭又矮又瘦,感覺他身體裡如果沒有骨頭撐着的話,只怕一張人皮都要塌陷下去。
這哪像個修士啊,分明就是一個鬼嘛!他從頭到腳,渾身都散發着一股陰森的味道。
看來常年睡在死人的墳墓中,令他的氣質和精神面貌,完全發生了非人的改變。
不過,李濟的一雙眼睛,卻亮的出奇,就像是能發出實質的寒光一般。
小青和李濟二人,就在陳紅英和師簡有點驚呆的目光中,走到了他們面前。
“別緊張,是我叫他們一起來的!”張雲閒看他們雙方有點劍拔弩張的架勢,咳嗽了一聲,急忙解釋道。
李濟聞言,有點奇怪地看了小青一眼,他可並不認識張雲閒是什麼人,只是對小青佩服的很,她說帶自己來跟陳紅英他們攤牌,自己便乖乖來了。
小青冷冷地幻視了一圈,說了一句只有張雲閒能聽懂的話:“人已帶到,我先走了!”
說話間,就轉身消失在了原地。
李濟大吃一驚,小青可是他敢來這裡,最大的依仗所在。
她這麼一走,李濟覺的自己的處境頓時有點不妙,但是小青走的太快,他根本就來不及阻攔或者跟上,一時間有點懵逼地站在那裡,不知下一步該怎麼做纔好。
“李長老,說說吧,你們復活靈殤的計劃,現在進行到哪一步了?”張雲閒指了指對面的座位,示意李濟坐下來。
李濟打心眼裡是不想留下的,他覺的自己似乎是被小青給賣了,對面這個年輕人也不知道是什麼來頭,他眼觀陳紅英和師簡二人,似乎對其都很尊敬的感覺,這個年輕人開口就是一副上位者的坦然自若,他讓自己說說計劃進行到哪一步了?
李濟本來想說‘不’!可是猛然感到自己的靈體,被一股強大的靈力層層圍裹了起來。
只聽到一道靈念在他腦海中說道:“實話實說,不然誰也幫不了你!”
李濟心頭一顫,擡頭震驚地看着對面的年輕人,他竟然能禁錮自己的靈體?
“我說……”他權衡了一下,復活靈殤這件事,這一次跟百年前不同的是,靈殤的遺骸是真的被他們找到了,而且他們準備的很充分,幾乎可以說是萬無一失。
而且說起來,這件事實際上對於整個靈徒遺族來說,都算的上是一個盛舉,他雖然確實有點私心,想利用這一次的成功,狠狠地羞辱陳紅英一番,但說到底,他到目前爲止,什麼也沒做呢!
“我們在仰韶的一個天坑內,找到了靈殤宗主的葬身之地!”李濟聲音很低沉,聽起來有種陰森森的不舒服感。
陳紅英和師簡同時開口問道:“得到證實了嗎?”
這個消息對他們來說太過重要,以至於他倆都選擇性地遺忘了雙方之前敵對的狀態,只關心這件事究竟是真是假。
李濟有點不太情願,又有些驕傲地說道:“當然是真的了!不然你們以爲我在忙活什麼!”
“靈宗保佑!”陳紅英口中默唸一聲,“既然找到了,就該請回族中,好生安置纔是!”
“切!過了一百年,你還是這麼迂腐不堪!我們把屍骨供起來,它就是一塊死人骨頭,對我們靈徒遺族什麼好處都沒有!無論是當初,還是現在,我選擇復活宗主,這纔是對我們最有益的正確方式!”
“明明是你們冥頑不靈!生死自有天數,我們豈能違背天理倫常?就算能復活宗主,他也不過只是一臺沒有理智的殺戮機器而已!這對我們靈徒遺族來說,並非是什麼榮光,而是一種恥辱,你懂不懂?”陳紅英看着李濟一臉驕傲的樣子,心裡就忍不住來氣。
李濟正準備辯解,卻被張雲閒搶了先。
“陳族長,你先聽李長老解釋完他們復活靈殤的整個流程,或許並不會出現你所擔心的那種情況!”
李濟一愣,他沒想到張雲閒竟然會主動替他說話,一顆懸着的心,也稍微放鬆了一些。
他並不擔心陳紅英和師簡對自己發難,雖然一百年沒見了,但他很瞭解他們兩個,大家都是一族同胞,是斷然不會真的生死相向的。
李濟唯一擔心的,就是對面這個深不見底的年輕人,會對自己有什麼不利的舉動。
現在看他向着自己說話,頓時感到鬆了一口氣:“你們的擔心,我又何嘗不知?難道我真的想把咱們靈徒遺族置於死地嗎?這次之所以把握很大,就是因爲我們找到了爲靈宗身體匹配靈魂的最佳解決方案!”
“什麼最佳方案?”
“用他自己的靈魂啊!就不會出現你擔心的甚至受損或者失控的情況了!”
“到哪裡去找宗主的靈魂……”陳紅英說到一半,忽然想起張雲閒在一開始告訴他們的那個話題。
“難道,真的能從靈羽的身上,提取出宗主的部分靈魂?”她將信將疑地問道。
李濟倒是有點驚奇了:“你怎麼知道的?難道雲先生也找過你?”
雲先生?
所有人都是一怔!
張雲閒最先反應過來:“你是說,這個辦法,是這個什麼‘雲先生’告訴你們的?他是什麼人?”
陳紅英和師簡也都一臉疑問地看着李濟,這個問題的答案,他們自然也迫不及待地想知道。
如果這個雲先生說的都是真的,那他究竟事什麼來歷呢?這麼隱秘的事情,就連族裡歷代族長都從來沒有提到過。
“雲先生的來歷很神秘,我只知道他似乎修的並不是我們靈力一途,從始至終我也只見過一面,不!準確地說,一面都夠不上,因爲當時他是黑紗蒙面!”李濟一邊回憶,一邊斟酌着說道,“甚至連‘雲’究竟是不是他的本姓,我都不能斷定!”
張雲閒很敏銳地發現,李濟說的是‘我只見過他一面’,而不是‘我們’,也就是說,這個所謂的‘雲先生’只跟李濟一個人有過接觸,這個爲靈殤提取靈魂的方法,他也只告訴過李濟一個人。
至於小青,她應該是後來從李濟的口中聽來的。
“有沒有搞錯?李濟你就是個混蛋,只見過半面的一個陌生人,說的話也你能當真?”陳紅英忍不住罵道。
“我相信雲先生的話,是因爲他親自爲我證明過!”李濟擡起頭,目光堅定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