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如墨看着那離開的兩人,該說眼睛是放在林淙身上,風神如玉的俊朗臉孔沉在月光之中,“沒有想到他竟然是東越瑞王。”
他幾乎是呢喃一般說出這話,一說完便覺得自己似乎不該說這樣的話,挑起的眼角訝然的落在莫錦珍極爲蒼白的臉上,他抿脣而笑,上前拉起莫錦珍的手,柔聲道:“怎麼臉色還是這樣難看?想來今日的情景把你給嚇到了。以後可不要亂跑到這種地方來了,知道麼。”
莫錦珍性子溫婉,素來膽子極小,今日這番打打殺殺的畫面她是連見都沒有見過的。
他心中微微嘆了一口氣,莫錦珍搖了搖頭,貝齒輕咬自己的脣,漆黑的眸子裹着一團水汽,靳如墨心神不定,否則定然會發現,莫錦珍臉上出現的神情不是恐懼。
走出尋歡樓,四人依次上了馬車,靳如墨撩起一線車簾,看着那出價第二和第三的肥胖的劉大爺,還有那黑瘦的女子在看到他們離開之後,也紛紛離開。
靳如墨放下車簾,玩味笑道:“那兩人身份不簡單,是沐卿沉和秦孟冬的探子,今晚鬧得動靜這樣大,你和王爺什麼地方不去,偏偏去有蝕骨丹解藥的尋歡樓,兩人心中必定生疑。平洲距離帝京只有一日的路程。你下面怎麼辦?”
帝京便是洛水的皇都。
莫錦歡和莫錦珍坐在一側,她的對面正好便是那早就該死的林淙,看着林淙的鳳眸毫不避諱的盯着她,她冷冷一笑,“繼續留在平洲。等沐卿沉和秦孟冬沉不住氣來找我。”
莫錦珍看了看莫錦歡,又看了看林淙,手不由得輕拉了拉莫錦歡的衣袖,莫錦歡看到她臉上殘留的驚懼,立刻緩了神色,柔聲道:“珍兒,你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兒?”
要知道珍兒性子極爲羞怯,一直都呆在皇宮之中。
她代替珍兒嫁到東越,珍兒若是繼續留在皇宮之中,難免會被人發現,引人懷疑,是以在她嫁到東越前夕,她拜託靳如墨好好照顧珍兒。
靳如墨是皇商,和洛水皇室也向來親密。他做事很周全,是以秦孟冬便將莫錦珍交由靳如墨照顧。
“她出現在這兒,大抵是因爲我送去的畫像緣故。”
莫錦歡擡眸看向林淙,看着那人薄脣噙着一抹淡笑,鳳眸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篤定她會將注意力轉到他的身上。
莫錦珍抿了抿脣,拿出隨身帶的本子,斟酌許久,才緩緩落筆——昨日,我在靳大哥的別院中收到你的畫像,說是尋歡樓新來的少爺,讓靳大哥去。
果然又是因爲畫像,莫錦歡直接瞪向林淙,如果不是估計此刻在洛水,周邊或許有沐卿沉和秦孟冬的探子在監視,她早就一腳將這個男人給踢下馬車。
在尋歡樓的時候,瀲灩就提起,尋歡樓的規矩是新來的少爺在掛牌那日前一晚,畫下畫像,送到經常來尋歡樓的玩的客人府邸。林淙則是爲了引她出來,便畫下了她的畫像。
那雙璀璨的眼睛幾乎要冒出火花出來,林淙有些失神,不理會她的憤怒,輕笑道:“若是我沒有猜錯的話,你纔是嫁給我的女人。”
他臉上出現了一絲疑惑,身子朝前傾,柔軟如緞的髮絲垂下,馬車空間極爲狹小,他這樣的一番動作下來,那柔軟的髮絲恰好落在莫錦珍放在膝上的手上。
莫錦珍的手背一癢,剛想着要躲開,可看到那幾乎要映進瞳中的絕美臉孔,她一下子愣了下來。
眼前這個男人是她生平所見最爲好看的男人。
“可爲什麼看到她這張臉我也會有感覺?”
莫錦珍的臉一下子紅了起來,趕緊垂下眼線,腦海中卻不由得想到在尋歡樓的時候,這個男人抱住了她,鼻尖似乎還環伺着拿似鬆似菊般的清幽香氣。
莫錦歡一把將林淙推開,保護般的將莫錦珍摟在懷中,狠狠瞪向林淙:“你別想着勾引珍兒!你到底是在耍什麼把戲!”
她性子向來沒有耐心,生平所有的耐性幾乎全都放在珍兒身上。
在看到這個男人出現之後,她心中的危險越來越大,這個男人並非是外表上那樣看來無害,他心機深沉,三番兩次的陷害都令她着了他的道。
對於這個男人,她不能不全身心的防備着。
“你在吃醋嗎?”林淙看到暴怒的莫錦歡,悠然問道,一向漆黑如墨的鳳眸此刻卻如同朝陽初起的那一刻光芒,溫柔,乾淨,而清澈。讓人捨不得移開視線。
可莫錦歡卻沒有閒心去欣賞眼前這絕美男色,她腦海中來回呼嘯着,我在吃醋嗎我在吃醋嗎我在吃醋嗎這五個字。
看來林淙果然是腦袋受傷了,否則他怎麼會有這麼奇異而驚奇的想法!
把莫錦歡的錯愕當作是害羞的林淙微微一笑,白如美玉的臉上出現了一層粉紅,恰似那粉梅落於那白雪之上,有着說不出的清豔。
他抓起莫錦歡的手合攏放在掌心之中,身子微微前傾,將手掌放在胸膛上,他盯着她,鄭重其事的說道:“你別擔心。我是你的。絕對不會喜歡別的女人。”
莫錦歡完全被這一幕給駭到。
靳府別院那彎明月西沉,朝陽緩緩升起,破開薄雲,黎明褪去,天色緩緩明亮了起來。
莫錦歡送莫錦珍回來,看到林淙站在人工湖邊,一旁開的鮮豔的牡丹卻不及他容色清妍高貴。
莫錦歡目不斜視的從他身邊經過,卻被她抓住手腕,出手極爲冰涼,這人身子一向極弱,此時雖然快要到了春暮,可這人的手卻還是冰涼。
這麼微微一愣神,莫錦歡心中不由得有些惱怒,不知是在惱恨自個兒這麼輕易的被這人影響到,還是惱恨影響自己的這人。
林淙臉上有些蒼白,清麗眉眼上掛着一層薄薄的水汽,她不由得又想,這人不是在她送珍兒回房之後,便一直都站在這兒吧。
“放手。”她不想出手,現在蝕骨丹的解藥還沒有到手,且已經驚動了沐卿沉和秦孟冬,此時出手教訓這人,這人身子這麼弱,若是被她打出一個好歹出來,到時候她沒有辦法解釋。
“我若是放手,你肯定就離開。”他語氣一頓,試探道:“我聽那個男人叫你錦歡,你的名字是錦歡麼?”
這人還在裝。
莫錦歡冷笑了,這人難道是真心把她當成傻瓜嗎?畫下她的畫像引得珍兒去尋歡樓,又幫尋歡樓賺了那麼多的錢,若是真的失憶的話,又怎麼將她代替珍兒嫁到東越的事摸得這麼清楚。
林淙心思深沉,果然不假。
“那你以爲是什麼?”她回首,卻沒有掙開自己的手腕,想要掙開又不傷到他,其實真的很容易。可要是那麼做,豈不是顯得她怕了他。
“我以爲你的名字是叫小煞星。”莫錦歡並未甩開他的手,似乎讓他格外的高興,甚至過分的將她手放在自己的掌心,斜飛的眼角風流韻致,帶着一絲狡黠。
莫錦歡臉色一黑,小煞星?不知怎麼,直覺告訴她,林淙背地裡絕對是經常這麼稱呼她的。
察覺到她的不悅,林淙抿去笑意,柔聲說道:“我不知我曾經發生什麼樣的事,所以纔會讓讓你這樣厭惡我。”他的語氣有些低沉,微醺的嗓音似乎也暗淡了許多,他的眸子緊緊的看着她,急切的說道:“你告訴我曾經發生什麼事好嗎?我雖然不記得,可至少能避免在做一些讓你厭惡的事。”
剛剛醒來的時候,面對充滿惡意的瀲灩,還有遙遙傳來的調笑聲,男人的粗喘聲,讓他不知道自己到了什麼地方,沉下心來一想,一片空白的腦海緩緩勾勒出一張面容清秀,雙眸璀璨,右眼角下有着鮮紅淚痣的女子,那女子手中握着長鞭,身後便是滔滔河水,他心中一疼,想要走過去抱住那女子的時候,頭上傳來的劇痛,讓他無法忍受。
昏迷過去的時候,卻又出現一個容色無雙的女子手裡拿着一張小丑面具,豔麗的霞光將她整個人裹住,她微微一笑,似乎在對他說些什麼。
再次醒來,原本慌亂的心卻異常鎮定下來,無論如何他都要找到這其中一個女子,似乎只有找到他,空白的心纔會緩緩被填滿。
在尋歡樓的時候,在樓上的他在看到那藍衣少年緩緩踏進尋歡樓,脣邊掛着一抹懶懶的笑意,微帶着好奇和些許厭惡的掃視周邊,那雙眼睛璀璨如同星辰,那一瞬間,似乎周邊的一切都消失,那少年和他旁邊的俊朗男子似乎在說些什麼,那雙眼睛斜斜的看向那男子,那男子將臉湊了過去,似乎是在索吻。
還沒有反應過來,他一下子便將窗戶旁邊的那盆蘭花砸了下去!
他不想那少年去親吻那男子,看着那少年狐疑的望了過了,他竟然匆忙的將窗子關上,腦海中浮現出那僅見過一面的少年,不知怎麼那少年的臉和那眼角有着淚痣的女子重合在一起。
他嗤笑,自己大概是瘋了。身處在這種環境之中,竟然也會順應潮流對一個面色清麗的少年心動。
後來,那莫錦珍出現,扯去她的面紗,看着那張在他夢中無數次盤旋的無雙容色,他心中沒有任何悸動的感覺,反而在那藍衣少年跳下樓的時候,內心的欣喜幾乎將他淹沒。
那藍衣少年護着莫錦珍,想到他讓瀲灩扮作那眼角下有着淚痣的女子,他心中升起了希望,會不會這少年也是帶着面具,那面具下的臉會不會是他最想見到的那張。
果然,沒有讓他失望。無論如何,他要她呆在他的身邊,不論付出什麼代價。
莫錦歡被他笑的發毛,這種微微帶着算計的笑容,極爲邪魅,每見到一次,她必定會吃大虧。
眸中神色變了數遍,她想要抽出長鞭,卻想到那長鞭已經被瀲灩弄壞了,她突然靠近他,看着他一瞬不瞬的眸光,她笑了起來,“你想知道什麼事嗎?好啊。我告訴你。”
話音未落,她一掌將林淙打落人工湖中,林淙眸子瞠大,眸中帶着一絲疑惑,似乎不懂她爲什麼會這樣對她。
莫錦歡看着湖中那下沉的人影,冷聲道:“林淙,在洛水如果不是我察覺到那姓龍的還有那船的異狀,只怕我早就死在你的算計之下。你現在無辜的問我發生什麼事?不就是你想要我的命,而我捨不得我這條命而已。”
“現在你又想要靠近我,是想要在殺我麼。這一次我先下手!”
莫錦歡扶手背後,眯眸看向那湖中,她自然也有她的算計,林淙的身邊有着一幫暗衛,若是林淙沒有失憶的話,那幫暗衛絕對會跟在林淙的身邊。
看到林淙遇險,那幫暗衛必能會出手相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