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發現顧望舒不對勁的人是莫瑾瑜,他們兩個朝夕相處,早就培養出了別人難以理解的默契。
顧望舒的確對他很好,可很多時候都會對着他撒嬌耍賴,做飯這種事情,雖然願意,卻也不是這麼心甘情願的做法,就光是粥,都搞了七八種。
這是做什麼?
開粥鋪嗎?
蘇航和鬱城自莫老爺子走後,來到莫瑾瑜的病房,就看見了極其誇張的一幕。
“你這是幹什麼了?”蘇航看着色香味俱全的粥,有些奇怪的開口。
鬼使神差的,他想拿起來喝。
“這是舒舒做的。”莫瑾瑜臉色平淡的開口,蘇航想了半天都沒想起舒舒是誰,可看莫瑾瑜一副平靜的模樣。
稍微動了動腦子就知道說的是誰。
“你喊她,舒舒?”
蘇航一言難盡,莫瑾瑜懶得解釋。
他雖然想問又覺得自己太八卦,夫妻之間有個愛稱有什麼大不了的,更何況這舒舒,總比思思好聽一些。
“她做飯還挺好的……”蘇航說到這裡戛然而止,“你說,都是她一個人做的?”
莫瑾瑜點頭。
“她不在醫院裡照顧你,跑回去做粥,還做了這麼七八種?”蘇航一開始還以爲是買的。
鬱城雖然也覺得奇奇怪怪的,可完全不知道這兩個人爲什麼臉色如此凝重。
“這粥,有什麼問題嗎?”
他弱弱的開口,這會兒也顧不得會不會被人諷刺腦子不好,不恥下問。
“你嚐嚐這些粥。”莫瑾瑜只是猜測,具體還要等蘇航來判斷,鬱城不知道這人打什麼啞謎,伸手去拿碗,也沒要勺子,就着碗直接喝了一口。
“味道不錯啊,有大廚風範。”
“這些呢。”莫瑾瑜讓他繼續喝。
鬱城就當真這麼一碗一碗喝過去,結果就發現,每一種都非常好喝。
“她到底,花了多少時間?”有些粥不難熬,有些粥卻非常的難做,這裡卻有這麼一大堆。
“我不知道。”莫瑾瑜有些無奈的垂下眼,看向門外,蘇若煙這會兒被醫生帶走檢查,一時半會沒辦法回來,“她還做了很多菜,殘羹還在茶几上放着。”
鬱城:“……”
蘇航:“……”
怎麼奇奇怪怪的?
“沒聽說你老婆有當廚子的愛好啊。”鬱城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蘇航卻抓到了一點點蛛絲馬跡。
卻什麼都沒說,安靜的等着莫瑾瑜的下文。
“她根本不喜歡做飯。”莫瑾瑜冷着聲開口,“以前在家裡,是因爲她自己想吃,纔會做的……”
根本就不存在這種,做了一大堆東西,只是爲了來討好他的情況。
“這……也許是因爲你受了傷?她於心不忍?”鬱城的假設在莫瑾瑜越來越冰冷的視線裡,漸漸銷聲匿跡,然後乾脆利落的閉上嘴。
“她的舉動也很奇怪,跟她平時一點都不想,似乎在害怕什麼……”莫瑾瑜說不好,也說不上來。
蘇航卻大致明白原因。可還不能確定,還需要試驗。
很快就得到了驗證,蘇航不過是拿出筆想替莫瑾瑜撥弄一下點滴,可這個舉動就刺激到了蘇若煙,她站在病房門口,開始放聲尖叫。
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她的眼神微微的渙散,身體止不住的顫抖,不管不顧的朝着莫瑾瑜撲過來,對着蘇航厲聲質問,“你幹什麼?!”
鬱城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搞的無言以對。
病房裡的幾個人,除了鬱城,誰的臉色都不太好。
鬱城根本不知道莫瑾瑜和蘇航在打什麼啞謎,至於顧望舒,根本就沒發現他們的眼神有問題。
因爲有問題的那個人是她。
顧望舒病了。
在莫瑾瑜受傷醒來之後……蘇航發現,顧望舒得了應激創傷,她分不清現實和虛幻,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失控。
她根本不知道爲什麼會變成這樣子。
事實上,誰都不知道,顧望舒爲什麼會變成這樣,應激創傷,顧名思義……
要得這個病的人,也應該是莫瑾瑜纔對。
“怎麼樣?”莫瑾瑜看着蘇航問。
蘇航收起聽診器搖了搖頭,“目前還不清楚,這件事情也許只能找心理醫生來干預。”
顧望舒知道自己生病之後非常的配合,讓做什麼就做什麼,這會兒夫妻兩個人一起住在醫院裡,就在隔壁病牀,她整夜整夜的失眠,蘇航不得不在她的營養液裡面加上安定成分。
這才讓她睡過去。
距離他們發現這件事,已經過去三天。
可她們根本不知道顧望舒這個情況是怎麼回事,“她看起來很配合,找心理醫生干預也不是不行,就看你舍的不捨的。”
莫瑾瑜安安靜靜的盯着顧望舒看,“你先出去吧,讓我在想一想。”
應激創傷這種事,莫瑾瑜從前只是聽說過,從來都沒有想過,有朝一日這件事情會發生在顧望舒的身上。
也從來沒有想過,受傷的明明是自己,可得了應激創傷的人,卻是顧望舒。
她的應激創傷看起來很嚴重,具體到底有多嚴重,誰也不知道。
莫瑾瑜偶爾看着她的模樣,都有些說不出話來,他似乎不怎麼願意面對,卻總是不得不面對。
顧望舒能睡着的時候很少,莫瑾瑜也不想吵她。
她醒過來的時候,態度總是非常的堅決, 盯着莫瑾瑜看,什麼事情都不假手於他人,不想睡覺,不願睡覺,不知疲倦,不厭其煩的做着一件事情。這種情況讓莫瑾瑜覺得很無力。
明明知道是什麼原因,顧望舒也知道,可她就是沒有辦法擺脫這個應激創傷。
“舒舒……”莫瑾瑜輕輕喊着她的名字,其實莫瑾瑜知道,顧望舒只是一個普通人,遇到這種事情,會害怕,會膽怯,會有應激創傷,那都是人之常情。
找心理醫生干預是最好的辦法,可莫瑾瑜不知道爲什麼,就是舌部的而已。
他想顧望舒可以好好的……
“你會好起來的,是不是?”莫瑾瑜撫摸着她白皙的臉頰輕聲詢問,顧望舒沒有回答,她躺在牀上,容顏非常的寧靜。
莫瑾瑜最後還是個蘇航發了消息,蘇航就開始尋找國內有名的精神科專家,專門治療應激創傷這一種疾病。
人類的確是有很強大的毅力和精神,可精神這種東西,並不是無堅不摧的,它有一定的閾值,如果超過閾值的限制,就會崩潰。
就連蘇航自己,第一次當無國界醫生,踏上戰場的時候,也消沉了很久,各種鮮血,各種戰火紛飛的死亡,那是生活在和平年代裡,完全沒有辦法看到的東西。
也許看到過圖片,也許聽到過消息。
可這一切都比不上真實的感受。
絕大多數人,都是普通人。
“舒舒,我相信,你一定會好起來的,是嗎?”莫瑾瑜並不是盲目的自信,他只是相信自己,順便相信蘇航,更相信顧望舒自己。
醫院裡人來人往的,莫瑾瑜知道這個地方並不適合顧望舒現在的情況,雖然傷還沒有徹底好,可他們想要回家去修養,蘇航也沒有理由阻止的意思,只不過就是要多辛苦一些蘇航。
這個消息被隱藏的很好,可翁雪娥和齊金盛,在得知莫瑾瑜醒過來,顧望舒和莫瑾瑜一起回到秀水公館居住,對外不見客的時候,臉色開始差起來。
齊思思坐在鏡子前面擺弄自己的首飾,她看着忙忙碌碌的翁雪娥,有些涼颼颼的開口,“媽,你真的要跟爸爸去看望舒啊?”
經過翁雪娥的連番調·教,齊思思總算願意說幾句人話,對着顧望舒的時候,總能喊出名字來。
“你爸爸的意思是,遭了那麼大的苦,總是要去看看的。”齊金盛有算計,翁雪娥和齊思思母女也有自己的算計。
既然誰都沒有辦法說服誰,那就好好的,相安無事的過下去,看誰更加厲害。
“媽,聽說瑾瑜這次病的非常嚴重,不要緊吧?”齊思思有點擔心,也不知道她對莫瑾瑜,到底是哪裡來的濾鏡。
翁雪娥點了點頭,回想起在醫院裡看到的一切,不得不承認一件事,“莫瑾瑜這一次傷的很厲害,我和你爸爸並不受莫老爺子的待見,所以也沒辦法帶你去看莫瑾瑜。”
齊思思心裡着急,可也知道這事情着急是急不來的,“那你們早去早回。”
翁雪娥看着齊思思,還在奇怪這個女兒最近怎麼忽然聽話起來,可她哪裡知道,齊思思最近這麼聽話,是因爲她和新男友正打得火熱。
雖然徐健這個人沒什麼本事,家裡也只是小有資產的暴發戶,可架不住徐健對齊思思好,時常把齊思思捧着,哄着。
一個在家裡不受待見,還處處被顧望舒壓着一頭的人,乍一見到有人把把她放在心尖尖上哄着。
當然是被哄的各種心花怒放的。
“你一個人在家沒事吧?”翁雪娥忽然問道。
齊思思的臉色有些不太自然,隨後飛快的搖頭,“我都這麼大的人了,在家裡能有什麼事情啊,媽你就放心去吧,雖然我爸這個人不怎麼樣,可也不能被顧望舒那個小賤人給搶走。”
這話算是說到翁雪娥的心坎上去,她從來沒覺得自己這麼舒心過,換了一身衣服,跟着齊金盛一起去醫院,到了才知道,他們已經出院回去秀水公館。
秀水公館的保安,翁雪娥是知道的,她不想再一次被拒之門外,所以對秀水公館這個地方本能的抗拒。
可齊金盛不知道,還非要帶着翁雪娥一起過去,果不其然,這兩個人又毫無意外的被保安給攔下來,齊金盛臉色鐵青,卻不敢打電話指責莫瑾瑜,只敢打電話內涵顧望舒。
顧望舒如今自己都自顧不暇,哪裡還能去管齊金盛和翁雪娥如何,乾脆利落的就把電話交給莫瑾瑜,自己非常愉快的當甩手掌櫃。
莫瑾瑜以身體不好爲理由拒絕。
齊金盛本來想擺擺岳父的款兒,結果話都沒說幾句,電話就被掛斷。
他臉色鐵青的帶着翁雪娥回家,回到家才發現齊思思不知道跑去什麼地方,所有的火氣似乎都有了一個宣泄口,“他媽的,這些小兔崽子,一天到晚就知道惹是生非,讓你看好齊思思,讓她不要亂跑不要亂跑,是聽不懂人話嗎?”
翁雪娥無緣無故被罵了一頓,心情也十分不好,可她直到現在不是惹怒齊金盛的時候,只能忍氣吞聲。
“思思最近都挺乖的,只不過是臨時想出去玩一趟,也麼什麼大不了的,她都這麼大的人了,有分寸的。”翁雪娥賣乖,齊金盛難得看到翁雪娥有這麼識相的時候。
和前段時間抓着她吵吵鬧鬧的人大不相同,罵罵咧咧了幾句,就跑到書房裡去。
翁雪娥看着齊金盛,就像是在看一隻紙老虎似的,慢悠悠的上樓,還很有心情的替自己泡了一杯紅茶。
至於齊思思,則是在公寓裡和徐健鸞鳳顛倒,本來齊思思是不打算和徐健上牀的,可架不住徐健花言巧語心思深。
齊思思雖然潑辣了一點,可那也只是對着女人呢,對上徐健這樣的花花公子,那是一點手段都沒有。
齊思思想着自己沒有生育能力,索性也就沒有避孕,兩個人怎麼瘋怎麼來。
連套套都省了很多。
又一場情事結束,齊思思靠在徐健的懷裡不停的吐槽,說家裡怎麼怎麼不好,說爸爸媽媽怎麼怎麼的偏心,奴婢把自己營造成一個小可憐。
徐健一聽還得了?
“到底什麼玩意啊?居然敢這麼對我的小公主。”徐健的甜言蜜語張口就來,雖然有點油膩,可正中齊思思下懷。
她靠在徐健的懷裡,編造出一個又一個的謊言,在他的故事裡,自己就是那個可憐無辜的小公主,顧望舒就是那種黑心肝的後媽女兒。
“我爸媽一直都要求我要好好的對待妹妹,就因爲我是姐姐,我就要做這些嗎?”齊思思不滿的控訴,怎麼可憐怎麼來。
徐健一邊心疼的摟着齊思思,一邊在她身上上下其手。
“我的小公主,不要在家裡待着了,跟我在一起,我保護你一輩子好不好?”徐健的動作引得齊思思不停發笑。
幸虧顧望舒沒聽到這些,不然一定被這兩人給噁心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