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遠處的天空投來一抹暖暖的光線,透過窗櫺照射在牀榻之上的女子臉上,女子臉色有些蒼白,受到陽光的照射,有些不適地微微眨了眨眼,而後竟緩緩地醒了過來。
“嘎吱”一聲,房間的門被人推開,一身着嫩黃色衣裙的女子緩緩入內,來到牀沿邊上,見到牀上的女子微微甦醒,面上浮現一抹難掩的喜悅。
“姐姐你怎麼樣?好點兒了嗎?”上官雨汐扶着傾城小心地坐起,爲她在背後墊上了一個軟枕,好讓她靠得可以舒服一些。
傾城按着額頭,全身有種軟綿綿的感覺,頭也昏昏欲睡,有些難受,“我這是在哪兒?”
“這是戰城。”上官雨汐解釋着,“昨夜雲國出兵相助,代國兵隊慘敗,我方已經收復了戰城。但是姐姐昨夜卻因爲身體虛弱而暈倒了過去,不過好在先生爲姐姐診過脈,姐姐只是動了胎氣,並沒有什麼大礙,孩子也沒事。”
說到這裡,上官雨汐沒來由的鬆了一口氣。
沒有人知道,當她看到姐姐暈倒在皇上懷中的那一刻時,她有多麼着急,就怕悲劇會再一次地重演。
不過還好姐姐沒事,孩子亦沒事。
雙手撫上小腹,聽聞上官雨汐這般一說,傾城也兀自鬆了一口氣。她最在乎的便是自己的孩子,只要孩子沒事,她也就放心了。
腦海中閃過上官雨汐方纔所說過的話,傾城突然起了一絲疑惑,“對了,皇上呢?怎麼不見皇上?”
目光掃過整個房間,這裡仍是之前她所睡過的那間房,什麼東西都沒有改變,卻唯獨不見了南宮亦辰在身旁陪伴,傾城心中自是不解。
上官雨汐眼神閃爍,但很快便鎮定了下來,“皇上正在外面與幾位將軍商量事情呢,應該等一下就會過來看望姐姐了。”
傾城有些不信,目光直直對上上官雨汐,卻發現,她根本就不敢擡頭直視自己,心中的疑惑更甚。
被傾城這般看着,上官雨汐有些覺得不自在,故而只得先行岔開了話題,“姐姐身子弱,不如再多休息一會兒吧,等會兒皇上就會過來了。”
說着,上官雨汐欲伸手去扶着傾城躺下,誰料,傾城卻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凌厲帶着探視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似要一個回答。
“姐姐?”傾城的目光讓上官雨汐覺得有些害怕,下意識地想要抽回手,卻發現傾城緊緊地抓着她,根本就不給她半點兒撒謊的機會。
“汐兒,你從小撒謊就有一個習慣,那就是你在撒謊時從來不會看我的眼睛,難道現在,你不是在騙我嗎?”對於上官雨汐的話,傾城壓根兒就半個字不信,單從此刻上官雨汐的反應來看,她便知道,汐兒一定是在撒謊。
垂了頭,上官雨汐更加不敢去看傾城,有些顧左右而言他,“姐姐在說什麼?汐兒怎麼一點兒都不明白?”
傾城鬆了手,上官雨汐坐在牀沿邊上,垂着頭不安的絞着手指,然而她越是如此,便更加讓人懷疑她有問題。
其實也的確不假,這件事情,她卻是沒有實言告訴傾城。
頓了頓,傾城收回放在上官雨汐身上的目光,平靜的視線落在牀幔上,緩緩道:“汐兒,我比誰都瞭解皇上,且不說如今我懷了身孕,就是從前,只要我一有個傷痛或者什麼不舒服的地方,他都一定會無時不刻地守在我的身邊等着我醒來,而我醒來看見的第一個人,也會是他。可是現在你卻是告訴我,皇上在與諸位將軍商量事情,過一會兒纔會來看望我,這番話漏洞百出,因爲皇上永遠都是將我的安危放在第一位,如今你這樣告訴我,難道不是在撒謊嗎?”
偏偏平淡無波的語氣卻是帶了無比的凌厲之氣,叫人根本就無法可以在她的面前說出半句謊言來,就是上官雨汐亦是如此。
緊閉了雙眸,手指因爲上官雨汐的不斷握緊而變得有些泛白,終於,上官雨汐吐了一口氣,還是將實言相告。
“昨夜代國大敗,先生提議應乘勝追擊,藉此機會永遠剷除代國,不給代國任何喘息的機會。恰好今早寅時時,雲國支援的五十萬大軍已到,卯時的時候,皇上與諸位將軍,便已經帶着大軍直搗代國軍營而去,就是先生也去了。”
迫於無奈,上官雨汐只得將實話說出,“原本皇上擔心姐姐的身體,特意吩咐了不讓我說出來,就擔心會因此而動了胎氣,對姐姐和孩子都不好,可是……”沒想到她竟然還是給說了出來。
聞言,傾城臉色大變,一聽便着急地要掀開被子下牀。
見狀,上官雨汐也是一陣着急,趕緊出手攔下了傾城,“姐姐你還不能下牀,姐姐你就聽汐兒一句話,別去。”
“汐兒,你告訴我,戰況如何?”傾城握住了上官雨汐的雙手,紅着眼着急的問。
上官雨汐低了頭,卻並未隱瞞,“昨夜代國被殺了一個猝不及防,已然元氣大傷,原本幫着代國攻打天朝的江湖中人,也在昨夜聽說了雲國出兵相助天朝之後,也早在今早之前便走了一個一乾二淨。這一次,代國必輸無疑。”
傾城渾身一震,渾身的力氣彷彿被人給盡數抽走了一般,整個人軟軟地倒在了牀上。上官雨汐見她這副模樣,心中狠狠地疼着,然而卻也無法可以幫得了她。
姐姐,事已至此,過去與蕭宇
風之間的事情,就讓它過去了吧!
傾城無力地搖了搖頭,雙手緊緊地拽着身下的錦被不放,方纔雨汐說代國必輸無疑,那這是不是就代表,蕭宇風,也必死無疑?
不,不,她已經欠了他很多了,她不會讓他死的,絕不會,她要去找他,去救他一命,也還他一命。
“我要去找他,我要去阻止這一切的發生,宇風他不該死,他不能死,我要去找他,去找他。”傾城喃喃自語,眼淚隨即而落,即便現在她的身體很難受,很無力,可就算是爬,她也一定要爬到戰場上去,去救他一命。
“姐姐你不能去。”
上官雨汐伸手去扶傾城,卻被她給一手拂開,就這麼眼睜睜的看着她,看着她明明虛弱無力,卻還要硬撐着一口氣從牀上爬下去,那樣的傾城,讓她真的好心疼。
“啊!”
撐着牀沿的手一個無力,傾城身子前傾,整個人都毫無支撐力地摔倒在了地上,發出痛苦的一聲呢喃。
見狀,上官雨汐趕緊上前去扶她,看着自己姐姐這般執着的模樣,她終究還是心軟了,“姐姐你就別再死撐了,我帶你去,我帶你去。”
傾城不可思議的看向上官雨汐,可待看見了雨汐眸中那一抹不忍與肯定之色時,她終是笑了。
命人備好了馬匹,上官雨汐爲傾城快速地換好衣衫,因爲考慮到傾城的身體,答應帶她去戰場已是冒險,上官雨汐自是不會讓傾城自己騎馬的,於是只好兩人共騎一匹馬,由上官雨汐帶她。
上官雨汐雖是武功平平,就是連自保也是問題,不過好在她的馬術極佳,由傾城指引方向,她御馬而行,一路之上竟也並未多出什麼事端。
因爲昨夜慘敗而歸,恐擔心天朝乘勝追擊,趁夜偷襲,故而在軍師玄武的帶領下,代國軍隊退後十里紮營。
今早南宮亦辰親自帶兵出戰,大軍是卯時出發,如今已然巳時了,縱然她們騎馬可以快過大軍的速度,不過這麼長的時間過去了,即便是她們趕到了,怕只怕,代國也會是氣數已盡,離亡不遠了。
擔心着身後傾城的身體,上官雨汐不敢騎得太快,恐傷了傾城的身體,也怕讓她動了胎氣,可是傾城堅持快些,沒辦法,一路上官雨汐都將速度提到了極致,然而她卻是沒有發現,也因此,傾城的臉色逐漸變得極其的蒼白。
“姐姐你堅持住,我們就快到了。”看不見傾城的臉色,可是遠遠的聽見了兩軍交戰的廝殺聲,上官雨汐急急的喊道,希望姐姐聽到她這話,可以讓自己努力堅持下去,不要倒下。
傾城的臉色已經變得格外的蒼白,身體也只覺搖搖欲墜,但爲了不讓自己掉下馬去,故而緊緊地抓着上官雨汐的衣角,好以此來穩住自己的身形。
遠遠的便看見前邊一片黑漆漆的人影,震天動地的廝殺聲連綿不絕的傳入耳中,上官雨汐讓傾城緊緊地抓住自己,而後擡手一揚鞭,愈加快地驅使着馬兒朝前跑去。
兩軍交戰向來是手下不留情的,在不清楚自己要找的人的位置之時,倘若下馬一一去找,那將會是一件極其危險的事情,唯有駕馬穿過交戰在一起的士兵,這樣纔會將危險儘量減到最低。
士兵們均是沒有料到會突然有人騎着大馬而過,一時間慌了手腳,趕緊地讓出了一條道路,而後帶着馬匹離開,又重新持劍相迎。
人羣中,沈孟彥正與林浩打得難分上下,遠遠的,疾馳而來的馬匹聲劃破天際,兩人都清楚的聽見,竟都同時朝着聲音的來源處望去。
待到看清馬匹之上的兩道身影之時,林浩趁着沈孟彥不注意,迅速出手,一掌毫不留情地打在了沈孟彥的身上,而後竟將自己手中的長劍朝着那疾馳而來的馬匹擲去。
林浩用上了自己的內力,只見長劍滑過人羣,直直朝着那馬身刺去。
只聽着馬兒的一聲嘶吼,馬匹倒地,傾城與上官雨汐皆是被馬兒甩出。見狀,沈孟彥也顧不得自己受了傷,運足內力,腳尖點地而起,接住那不斷下降的兩道身影,將她們攬在了懷中,而後穩穩地落到了地面上。
“傾城,雨汐,你們怎麼會在這兒?”待到穩穩落地之後,望着自己身側的兩個人,沈孟彥意外中也帶了一絲顯而易見的怒氣。
這裡是什麼地方,戰場那麼危險她們也敢亂闖,難道真是不要命了嗎?
見着沈孟彥生氣,上官雨汐突然心起了一絲內疚,“我……”
“皇上在哪兒?”傾城緊緊地拉着沈孟彥的手,也不管自己此刻的身體有多麼的虛弱,只着急的想要知道南宮亦辰與蕭宇風此刻究竟在哪兒。
她知道,此次交戰,他們必然會交手,所以,她一定要快些找到他們。
然而,還不待沈孟彥咯回答傾城,林浩卻是已然搶了一士兵手中的兵刃橫劈而來。傾城與沈孟彥還有上官雨汐爲了躲開這一刀,不得不分了開,沒辦法,也來不及回答傾城,沈孟彥卻是已然持劍與林浩對抗在了一起。
見着沈孟彥不能給自己一個回答,傾城卻是已經不能夠再等待下去了,竟然獨自離了開去尋找。
上官雨汐見傾城離開,擔心以傾城如今的身體會出事,剛想要跟上去,然而林浩卻是一個轉身躲過了沈孟彥的長劍,然而卻將矛頭指向了她。
爲了保護上官雨汐,沈孟彥將其護在自己的身後,然而對於林浩卻是絕不手軟,更是用足了全身力量,不消片刻,林浩身上已是傷痕累累,逐漸敗下陣來。
曾經蕭宇風爲了找傾城,故而給手底下的人都發了傾城的畫像,以此好找到傾城。而天朝之中見過傾城的也有,許是也因爲不殺女人的緣故,故而傾城一路找來,竟是並未有人對她動手傷害。
找了許久,傾城甚至都已經看見了逍遙子與玄武兩人,卻始終並未找到南宮亦辰與蕭宇風。
方纔在戰場上看見了兩位師伯,他們二人武功齊平,已經過了幾百招了也始終不見輸贏,何況他倆又是同門師兄弟,傾城根本就不用擔心他們,如今她着急的,便只是快一些找到亦辰與宇風。
傾城已經找遍了整個戰場,可是卻仍然沒有發現自己想要找的人,直到出了兩軍交戰範圍,終是在不遠處的一處空地上,傾城聽到了激烈的打鬥聲。
傾城不顧一切地朝着聲音的來源跑去,然而離那聲音越近,曾經在夢中所夢見的那個畫面便愈加的清晰真切,那樣的畫面好真實,可是卻因爲越真實便讓她更加的擔心害怕,只想着要快點找到他們,阻止悲劇的發生。
然而,就當傾城隱隱約約的可以看見兩人的身影之時,卻是看見,原本交戰在一起,在半空中打得難分難解的兩人,卻因爲南宮亦辰最後的出手,蕭宇風落敗,直直地從空中下墜倒地,而後竟吐出了一大口鮮血出來。
“不要——”傾城吶喊,邁開了步伐朝着蕭宇風倒地的方向跑去。
南宮亦辰收了內力,穩穩地落於地面之後,手中的長劍直直指着倒地的蕭宇風,然而他剛要出來,一抹嬌小的身影卻是先一步擋在了他的面前,一擡頭,傾城淚流滿面的模樣便清晰地出現在眼前。
南宮亦辰詫異,“城兒,你怎麼在這兒?”
“你不是答應過我,你會饒他一命的嗎?”傾城緊緊地抓着南宮亦辰的手不放,她只怕,自己若是一旦放了手,下一秒,他手中的劍,便會貫穿蕭宇風的身體,那樣的結局,是她萬萬不願意見到的。
果然,南宮亦辰怔住了,也緩緩地放下了手中的劍。
“好。”艱難的吐出了這個字,南宮亦辰扔掉了手中的劍不去看地上的蕭宇風,然而他卻是知道,即便他不再動手了,如今蕭宇風重傷在身,也定然活不成了,此刻,就當是傾城與他之間所做的最後的決別吧!
蹲下身來,傾城將蕭宇風的身體抱在懷中,隨着淚水的滑落,傾城一遍又一遍的說着“對不起”,帶着傷痛,也帶着愧疚。
蕭宇風努力揚起一笑,沾着鮮血的手緩緩擡起想要去撫摸傾城的臉,爲她拭去淚水,然而他真的好累好累,竟然連這麼一個小小的事情也做不到。
然而在他的手擡起之時,傾城卻是已經將其握在了手中,哭得卻是更加厲害了,“宇風你撐着點,你會沒事的,你會沒事的宇風。”
口中有着一抹腥甜的味道,蕭宇風剛一張口,便有血跡順着脣角滑落,落在了那黑色鎧甲之上,暈染出一抹不一樣的紅色。
“我不行了,以後沒有我,也就不會有人再會想着拆散你們了,答……答應我,好好照顧自己,別讓……別讓自己受了傷,那樣,我會……心疼……”
“不——不要,不要。”
手中握着的手無聲地滑落,傾城心痛欲裂,大聲呼喊着蕭宇風的名字,然而,她卻是再也喚不醒他了,永遠。
那一天,兩國之間的戰爭,因爲雲國的加入,代國全軍覆沒,主帥蕭宇風戰死,逍遙門重創,然而自從那以後,玄武同逍遙子竟都同時失去了蹤跡,直到幾十年後的某一天,傾城的師父,玉華的墳兩側,竟多出了兩座新墳。
天朝國城門口處。
戰事解決,天朝又恢復了以往的熱鬧繁華,在認清了一切之後,無情終是決定離開這裡,重新開始自己的生活,那一日,大公主南宮月親自送行。
“雖然我們僅僅才認識了兩年,不過大家也算是朋友一場,如果將來你遇到了什麼事情,或者,想要回來看看了,大公主府,永遠爲你敞開。”南宮月難得一笑,卻是如沐春風般的溫暖,沒有任何算計,也沒有任何的公主架子,就是那樣發自內心的笑意。
“大公主……”
“好好照顧自己,重新開始生活。”不等無情說出什麼話,南宮月卻已然欺身上前,輕輕地擁住了他,在他耳畔輕語。
無情身影一怔,可當他正欲伸手攬住南宮月之時,她卻是已然鬆開了他。
擡起的手又落下,無情心中有些難受,但終究還是點了點頭,朝着南宮月輕扯脣角,露出淺淺一笑,“我知道,你也是,好好照顧自己。”
南宮月含笑點頭,卻並未再多說什麼,直到看到無情翻身上馬,駕馬而去了,也仍舊未有開口,只是心頭有些隱隱難受。
無情,或許你的離開,纔是對自己最好的選擇。
十月之後,皇后傾城平安誕下了皇子,母子平安,皇上大赦天下。
許多年後,傾城帶着幾歲的小皇子坐於鞦韆架上,身後是南宮亦辰輕輕地推着鞦韆架,那一刻,所有的權利地位,也遠遠不及此刻這般的溫馨幸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