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濮沉,抓到了嗎?”
沒有想到司空景開口卻是問了這樣一句話。
蘇洛寧搖頭,“還沒有。”
司空景沉默了下來,蘇洛寧也沒有再說話,靜默了半晌之後,司空景又是開口問道:“螢……嵐晴她還好嗎?”
蘇芊雅寫完信從屋子裡出來的時候,就看到司空景和蘇洛寧站在一起,兩個人不知道在說些什麼,看着這情形她的心裡頓時涌起了酸澀的感覺。
拿着信蘇芊雅朝他們二人走過去,在路過薛涵泠身邊的時候,只聽得薛涵泠冷哼一聲道:“學得再像又有什麼用?人家正主來了,你不還是得靠邊站?假的裝得再像也不可能變成真的。”
如果換了以往,蘇芊雅一定會對薛涵泠反脣相譏,但是此刻她真的沒有這個力氣。不理會薛涵泠的諷刺之言,蘇芊雅拿着手中的信走到他們二人的面前,待蘇芊雅一走進,司空景和蘇洛寧立刻就停止了有關於嵐晴的談話。
蘇芊雅心中又是一刺,面上卻是強裝無恙,冷淡地對蘇洛寧道:“信已經寫好了,你帶回去吧,我已經在信上寫明,是我自己不願意離開這裡的,你不用擔心父親和母親會責怪你。”
蘇洛寧伸手接過蘇芊雅手中的信,然後道:“既然這樣的話,那我就先告辭了,你自己多保重。”
在來這裡之前,她就已經知道會是這樣一個結果了。
蘇洛寧離開之後,蘇芊雅試探地問司空景道:“王爺剛剛跟皇后娘娘說了什麼?”有什麼話是不能被自己聽見的?自己跟在他身邊那麼長時間了,他的什麼事情自己不知道?爲什麼跟蘇洛寧說話的時候就要避着自己?
司空景卻只是輕輕搖頭道:“沒說什麼,我只是問她詹濮沉的事情怎麼樣了。”
蘇芊雅知道司空景在撒謊,說詹濮沉的事情,有必要避着自己嗎?
但蘇芊雅也只是輕輕點了點頭道:“哦,是這樣啊。”
就在蘇芊雅滿心失落的時候,司空景微微嘆了一口氣,開口問道:“你怎麼不跟你二姐回去?她今天過來就是帶你離開這裡的是吧?”
“我是王爺您的人,您在這裡,我還能到哪裡去?”
司空景聽到蘇芊雅這樣說,不可能不感動的,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當初自己方一入獄,薛涵泠就帶着燁兒逃走了,對比之下,蘇芊雅對自己真的是有情有義了,有機會離開這裡,她也選擇留在這裡陪着自己。
“傻丫頭,我已經是個沒有希望的人了,你在這裡陪着我做什麼?”
“能陪在王爺身邊我就開心。”
司空景看着蘇芊雅,心中不由有些感慨,自己這一生都在跟別人做爭鬥,壞事做了不少,但是上天終究待自己不薄,讓這樣一個女子陪着自己過完這一生。
而不遠處的薛涵泠看着這一幕,心中已經沒有了感覺。其實還有什麼好爭的呢?他們三個人這輩子都要被困在這裡了,沒有任何出去的希望,她也知道自己逃走的事情讓司空景對她產生了厭煩,也不可能再去喜歡她了,不對,其實他從來也沒有喜歡過自己。
自己現在已經不去想他心裡到底喜歡誰了,反正這一輩子是要困在這裡老死,他到底喜歡誰有什麼重要的呢?自己就只想守着自己的兒子過一輩子了。
不過,在知道蘇芊雅放棄了離開這裡的機會之後,薛涵泠還是驚訝了一下。然後她更是死了跟蘇芊雅爭寵的心,換了是自己,也會選擇蘇芊雅的,而她也承認,蘇芊雅的確比自己要更愛王爺,如果換了自己,自己是絕對不會跟她做出同樣的選擇的,在這一點上,薛涵泠還是有些佩服蘇芊雅的。
蘇洛寧離開宗柏府之後,就吩咐了馬車伕去往蘇府,蘇之牧和蘇夫人正等着蘇洛寧的消息,在聽到蘇洛寧說蘇芊雅不願意離開宗柏府的時候,他們二人都是怔住了。
“這是芊雅給父親和母親寫的信,她要說的話都在這封信上了。”
蘇洛寧把蘇芊雅的信遞給蘇老爺和蘇夫人,二人看了信之後,蘇之牧唉聲嘆氣,而蘇夫人則是落下淚來,口中無奈道:“這個芊雅,真的是死心眼兒,在那個監牢似的地方守着那個人有什麼好?”
蘇洛寧沒有說話,這個時候她說什麼都不合適。
最終還是蘇之牧開口勸蘇夫人道:“算了,既然是芊雅自己的決定,那我們也就由她去吧。讓她守着自己喜歡的人,她或許還比較開心一點。”
這天,蘇洛寧照例是在蘇府裡吃了午飯,只是飯桌上就只有他們三個人,顯得格外地冷清。
蘇之牧看了一下桌邊空着的位置,不由輕輕嘆了一口氣,“如今吃飯是越發地冷清了,真是不適應,你們幾個姐妹都出嫁了,就剩下我跟你母親,每天坐在這張大桌旁吃飯,心裡總覺得空落落的。本來我還想着讓雪彤嫁給志安,這樣的話,雪彤就能留在府裡了,可是結果也沒成。前陣子,我跟志安說,想收他做義子,將來他娶了媳婦也算是我們蘇家的人,以後就住在蘇家了,可他也沒願意。志安他……”話說到這裡,蘇之牧頓了頓,又繼續道:“志安他早晚都是要出去住的,我這兩天也在跟你母親商量,索性我們兩個搬回同州,跟你祖父一起過日子。你們幾個姐妹都出嫁了,寧兒你還能每個月回來看我們一次,你姐姐她們,幾個月都未必能回來一次,我跟你母親住這樣大的宅子,實在顯得冷清。再有呢,你祖父也老了,身邊需要人照顧,我跟你母親回去同州之後也能陪着他,這樣也很好。”
只是一旦搬回同州去住,這千里迢迢的,想要見到自己的幾個女兒就更難了。不過都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就算是同在京城,她們一年又能回來幾趟呢?還是搬回同州去住的好。
聽了蘇之牧這話,蘇洛寧心中也不由有些感慨,自己這個父親年輕的時候做了很多荒唐事,等到年紀大了,纔算是醒悟了。惜菡的事情讓他放棄了追逐年輕女子的身體,終於安於家室,不再出去尋花問柳。如今,他又決定要回去那個曾經讓他十分想要逃離的故鄉同州,不知道是不是人老了,都會想着落葉歸根。
當初父親爲了離開同州,搬到京城來住,沒少被祖父責罵,如今他卻竟自己要回去了。
蘇洛寧問道:“父親和母親已經決定了嗎?要回去同州?”
蘇之牧和蘇夫人對視而來一眼,只聽得蘇夫人道:“其實這件事我跟你父親之前就商量過了,只是芊雅仍是叫我們放心不下,原本我們是想着把芊雅從宗柏府裡接出來之後,帶着她一起回去同州的,但是如今芊雅又不願意離開宗柏府。”
原來他們都已經打算好了,“那父親和母親打算什麼時候回去呢?”
蘇之牧想了一下,道:“既然芊雅已經確定不跟我們一起走的話,那我們收拾一下東西,也便啓程回去吧,早一點回去,也能早一點照顧你祖父。”
只聽得蘇之牧輕輕嘆了一口氣道:“說起你祖父,我小的時候可真怕他,當時之所以堅決地要搬來京城,主要的原因也是爲了離開他,想起當初我做的那些事情也真是夠混蛋的。”自己年輕的時候愛玩,偏偏有一個十分嚴厲的父親,自己做什麼他都要管着自己,後來自己搬來的京城,他終於對自己鞭長莫及,自己也越發地肆無忌憚起來。
蘇之牧回想了一下,也是覺得後怕,如果不是父親教導出了寧兒,讓她掌管蘇家的生意的話,蘇家怕是要敗在自己的手上。
“父親想要回同州陪着祖父,這也好,不過,還是不要那麼急着回去吧,且再等一段日子纔好……”
蘇之牧和蘇夫人皆是不解地看着蘇洛寧,爲什麼要再等上一段日子?
蘇洛寧從蘇府出來的時候,下意識地看了一下四周,她知道,如今這蘇府的周圍佈滿了眼線,他們正日夜不休地等着那個人出現,不過,也有可能那個人根本就不會出現。
“走吧,我們回宮去。”
……
朝廷的告示貼在城門處,經過的百姓都是圍觀去看。
“這上面寫的是什麼啊?我不識字,誰給說說。”
“這上面說啊,給乾風國那幾個使臣下毒的人找到了。”
“啊,是誰啊?這麼狠?”
“是個江湖人,在那個謀反逆賊什麼前朝皇室的後人手底下做事的。”
“又是他啊,這個人怎麼還賊心不死啊?不是說他是假的嗎?根本就不是什麼前朝皇室的後人,全都是他騙別人的。”
一旁有人插話進來,“真的假的誰知道呢,這種事情也沒個證據什麼的,我還說我是前朝皇室的後人呢,有人信嗎?”
聽到這人的話,旁邊的人都是鬨笑起來。
“不過這個人還真是夠可惡的,竟然做這種事情,想讓我們跟乾風國打起來,他倒是知道一旦開戰,打死的人不是他!”
“我侄子還在軍營裡當兵呢,萬一要開戰的話,他說不定也要上戰場,有沒有命活着回來也難說了。”
“就是,要是這樣的人當上了皇帝,那我們百姓還真是沒什麼活頭兒了。”
普通老百姓纔不關心這個江山到底姓什麼,他們也不管皇位到底是由誰來做,他們只想過安穩的日子,吃得飽、穿得暖,有點閒錢花,一旦誰想破壞他們這種安穩的日子,他們就會敵視誰。
所以,這告示出來之後,許多百姓紛紛咒罵詹濮沉。
這些話自然傳到了詹濮沉的耳中,被人罵?他已經習慣了,他現在就像是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現在棘手的是另外一件事……
“主子,你看!”穆又薇進來,把手中的告示拿給詹濮沉看。
詹濮沉見狀卻是沉下臉來,“你把告示給揭了下來?!”說完這話,他離開就站起身向外走,過了一會兒之後,纔回到房間裡來。
而穆又薇只是表情冷淡地開口道:“放心,我回來的一路上都很小心,沒有被人跟蹤。”
“那你也不能這樣做,你知道有多危險嗎?萬一被人跟蹤到這裡,我們都完蛋!”詹濮沉看起來很生氣。
“但是在我們完蛋之前,少主子就要死了。”穆又薇把手中的告示狠狠拍在了詹濮沉的書桌之上。
“這不是你該管的事情,出去。”
穆又薇卻並不動,一雙眼睛死死盯着詹濮沉質問道:“你是不打算管少主子的死活了嗎?他可是你的親弟弟啊?你看到這上面說的了嗎?半個月之後,他們就要處決了少主子。”
“穆又薇,什麼時候輪到你做我的主了?趕緊給我出去!”
“可是少主子他……”
詹濮沉身上已經有了殺氣,“我再跟你說最後一遍,出去!”
穆又薇到底是害怕詹濮沉會真的殺了她,於是也不敢再爭辯,轉身走出了詹濮沉的房間。
而詹濮沉則是冷冷地看着她出去的背影,這個穆又薇真是越來越沒規矩了,現在都敢頂撞自己了,她的這條命也留不了多久了,再這樣下去,她遲早會壞了自己事兒。
自從上次自己的姐姐被關進天牢之中,而詹濮沉一直都無動於衷之後,穆又薇在心裡是真的不把詹濮沉當做是主子了,再加上這次齊康浩的時候,穆又薇對詹濮沉更是失望。
穆又薇轉身走去了自己姐姐的房間,看到穆又薇臉色異樣地進來,那蝶兒趕緊站起身來,看着她問道:“怎麼了?”
“告示的事情,姐姐你應該也知道了吧?”
蝶兒聞言臉色不由一變,“你去找主上了?”
她知道自己的妹妹喜歡齊康浩,因爲自己的事情又對主上很不滿,就怕她說出什麼話惹惱了主上,主上一氣之下把又薇給殺了,這種事情,主上不是做不出來的。
“我真不明白,姐姐你就算了,可是這次被關起來的可是他的親弟弟啊。”
話音落下,穆又薇才知道自己說錯了話,趕緊看向自己的姐姐,“抱歉,姐姐,我不是故意的。”
蝶兒聞言只是淡淡搖了搖頭,“沒什麼,這是事實。”
如果當初不是又薇用嵐晴的事情威脅主上的話,主上肯定不會出手救自己的,自己這條命能保下來,也全靠了自己的妹妹,主上當時是真的打算看着自己去死的。
“我真的不知道像主上這麼冷血的人真的還算是一個人嗎?難道江山社稷比他的親弟弟還重要嗎?再說了,什麼江山社稷,那都是別人的,對主上來說那就是鏡花水月,看是看得很清楚,但是一輩子也別想摸到。”
蝶兒聽到這裡,不由緊張地道:“又薇,你亂說什麼!”這話要是被別人聽了去,又薇就慘了。
穆又薇這才壓低了聲音道:“我有沒有胡說,姐姐你心裡也很清楚,難道你就認爲主上能實現他的復國大夢嗎?”
蝶兒語塞,是啊,其實她自己心裡何嘗不清楚,主上這一輩子也是復國無望了。度和山莊花了數百年的時間,在朝廷和江湖中安插自己的人手,但是如今卻逐個被人給剔了出來,更有的人根本就開始倒戈了,剩下的這些已然成不了什麼氣候。
連自己都看得明白,主上心裡何嘗不明白呢?只是他的執念太重了,從他出手的那一刻開始,他就下了必勝的決心,復國的目標一定要在他這裡實現,爲了這個目標,他已經賭上了自己的一切,他怎麼肯收手呢?就算明知道已經無望了,主上還是不肯放棄他的夢。
“又薇,這裡不是華陽派,你說話要慎重一點,不要這麼口無遮攔,否則倒黴還是你自己啊。”她真的怕主上一怒之下把又薇給殺了。
“但是,我能怎麼辦?主上擺明了是不肯去救少主子的。”說罷這話,穆又薇臉色一沉,“他不去救,我自己去救,總比坐着什麼不做的好。”
穆又薇說着就要往外走,蝶兒趕緊攔住了她,“你瘋了?若是主上知道你離開這裡去京城,一定會殺了你的。”
穆又薇頓時泄氣,“那怎麼辦?難道我就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少主子去死嗎?”
知道自己的妹妹喜歡齊康浩,蝶兒理解她的心情,此時輕聲安撫道:“好了,你先別哭,我幫你去探探主上的口風,也許他的心裡已經有了計劃了呢?只是不能跟你說而已,齊公子畢竟是主上的親弟弟,他不會眼睜睜看着自己的親弟弟被處決的。”
但是說着這話的蝶兒自己也是沒有底氣,在主上的心裡,他的親弟弟有他的復國夢重要嗎?
安撫了穆又薇之後,蝶兒端了茶水進到詹濮沉的房間裡,看到他正坐在那裡看着面前攤開的告示,眉頭皺得很緊,她知道主上這個時候想必也是很糾結。
穆又薇把茶杯遞到詹濮沉的手邊,柔聲道:“方纔又薇頂撞了主上,蝶兒替她給主上道歉,還請主上能夠諒解,您也知道又薇當初被安排進華陽派的目的就是爲了保護公子,如今公子出了事情,她自然着急。”
詹濮沉聞言,淡淡道:“你這個妹妹現在真是越發沒規矩了。”
“蝶兒一定會好好教訓她的。”
“我知道她擔心康浩,但是她這般急匆匆的性子只會把事情弄得更糟。這告示就是揭下來,帶回來的,萬一被官府的人給盯上,跟到這裡,我們不全都完了嗎?”
“主上教訓的是。”
詹濮沉看了蝶兒一眼,然後把告示拿給她看,“你看這上面的時間,半個月,既然他們給康浩定了罪,把下毒的罪名安到了他的身上,爲什麼還要等半個月才處決?”
蝶兒聞言心中一顫,“他們是在等着主上去救人?!”
“他們並不是真的要殺了康浩,而是爲了引我過去。”就像當初利用蝶兒把自己引去天牢一樣,只是上一次是蝶兒,自己可以選擇捨棄,但是這一次是自己的親弟弟,自己該做何選擇?
“那主上……是不打算去救公子了嗎?”蝶兒猶豫着問出這句話。
“他們未必會真的殺了康浩。”
這句話怎麼都像是在給自己找藉口。
蝶兒不由在心中暗道,但是他們也有可能真的會殺了齊康浩,這個賭,主上真的願意去打嗎?難道他心裡就一點都不害怕失去自己這個唯一的親弟弟?
蝶兒不知道詹濮沉最後會做出什麼樣的決定,但是就算他會捨棄齊康浩,蝶兒也不會覺得意外,因爲,他就是那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