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王……”司空宇不由開口輕喚了一聲,聲音裡帶着些不確定,因爲此時晟王的神情實在讓他有些詫異,在母妃去世之後,自己從來都沒有見到父王這樣過。
而此時,只見那晟王擡手在司空宇的肩膀上輕輕拍了兩下,這才頗有些感慨地道:“一眨眼,你也長大了,如今都要娶妻了,若是你母妃泉下有知,也一定會很高興的。”
司空宇聞言眸光不由一動,這是自母妃去世之後,父王第一次主動提起母妃。
“我原本還一直擔心你會打算一輩子不成親了,到了今天我這顆心纔算是真正放了下來。”
司空宇此時卻是沉聲道:“原本,我的確是那樣打算的。”
“什麼?”晟王聞言愣了一下,下意識地反問道。
“我原本是真的打算一輩子都不成親的,只是後來遇到了霜兒,我就放棄了這個想法,如果不是霜兒出現在我身邊的話,我想我大概真的會一輩子不成親。”話說到這裡,司空宇不由勾脣笑了一下,“當然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父王您也一定會阻止我的,但是您心裡也清楚,您是無法強迫我的。”
晟王聽到司空宇說這樣的話,卻也沒有生氣,只是微微愣了一下,然後亦是緩緩扯開了一笑,淡聲開口道:“是,你從小就不聽我的話,你想要做什麼,我從來也攔不住你,當初你那麼小就要離京出去闖蕩,我當時不也沒能攔得住你嗎?如今你長大了,我自然是更加攔不住你了。”
而此時,司空宇卻是收斂了笑容,表情十分認真的看着自己的父王,沉聲開口道:“我們父子兩個的關係,從很久以前就弄得很僵了,從母妃去世之後,你一直不斷地把各種女子帶回府裡開始……”
原本有些溫暖起來的氣氛此時又是陷入了尷尬之中,晟王聽到司空宇說這樣的話,卻是久久站在原地,都沒有開口。就在司空宇以爲他不會再開口的時候,晟王卻是擡眸看向司空宇開口道:“難道你至今都沒有發現父王的這些侍妾跟你母妃多多少少都有些相像嗎?”
晟王說完這句話,卻是邁步走進了司空宇的房間,而司空宇聞言眉頭不由微微皺起,在門外靜默了片刻,也是邁步走進了房間。
此時晟王已經在桌子旁邊坐下,見得司空宇進來,他便也是擡手示意司空宇在他的身邊坐下,司空宇見他這樣也是明白,父王這是要跟自己詳談一番了。
待司空宇坐下之後,晟王這才緩緩開了口,“或許我們父子兩個早就應該好好坐下來聊一聊了,當初我認爲你年紀還小,未必能瞭解我心中所想,但是現在回想起來,我也是有些後悔,如果當初我就跟你敞開心扉好好聊一聊,或許我們父子兩個的關係,這麼多年不至於會成這個樣子。”
當初晟王妃去世的時候,司空宇還是個小孩子,晟王從來都沒有想過要跟他說一說自己的心情,因爲他覺得,就算自己說了,小小年紀的司空宇也一定是理解不了的。後來司空宇慢慢長大了,他們父子兩個的隔閡已經成爲了一條不可逾越的鴻溝,直到鳶妃的事情爆發,四皇子被軟禁,七公主在被髮配的路上慘死,司空宇這才終於受不了,決意離開京城,到外面去闖蕩。
那時候晟王只以爲司空宇是一時受不了,等這件事過去了,他便會乖乖回來了,誰知道他這一出去就是一年,好不容易在過年的時候回來了,卻也只待了不到一個月,然後就又是離京,長久地不回家,他們父子兩個的隔閡也便越來越深了。
“現在說這些也沒什麼意義了,這麼多年都過去了,你的那些事情,我早就不在意了。其實,現在回頭想想,我也是挺蠢的,看不慣你的做法,卻也做着跟你一樣的事情。父王,其實如果你能等我長大了一些了再去納妾,那該有多好。”對於司空宇來說,他父王給他最大的傷害就是,母妃剛剛去世沒多久,父王就接連跟一些女人廝混在一起,還接到府裡來,他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裡,心裡怎麼可能沒有創傷?畢竟死的是他的親生母親啊。
在母妃去世之前,父王跟母妃有多恩愛,司空宇也是親眼目睹的,所以他根本沒有辦法理解爲什麼人的感情在一夕之間可以有這樣大的變化,而這也正是導致了司空宇一直都沒有辦法真心愛上一個女子的原因,在他的眼裡,感情這種東西就像是清晨的薄霧一樣,一吹就散的。直到後來遇到了席白霜,那個倔強到讓自己恨得牙癢癢的女子,他這纔算是生出了想要娶妻的念頭。
“宇兒,關於這一點,父王今日跟你道歉,這件事的確是我做得不妥帖,當初只想着讓自己解脫,卻沒有顧及到你的感受。”
而此時司空宇終於問出自己心中一直都很疑惑的問題,“父王,在您的心裡,到底是不是愛着母妃的?爲什麼在母妃去世沒多久,就能徹底忘記她,跟別的女人……”後面的話,司空宇沒有說出來,但是晟王已經很明白他的意思了。
“我的心裡當然是愛着你的母妃的,你以爲我當時跟那些女子在一起,是因爲我忘記了你的母妃?不,恰恰相反,我是因爲怎麼都忘不掉你的母妃,才這麼做的。之前你那般堅決地跟我說,要娶那個叫席白霜的女子,甚至說出如果我不允許的話,就跟我老死不相往來,想來,你也是極喜愛那個女子的。如今,你也應該能體會一些我的感受了,你母妃跟我的感情一直很好,她突然去世,我心中的痛苦可想而知。那段日子我每天晚上都睡不着覺,眼前無論看到什麼東西都能聯想到你母妃的身上去,有的時候我甚至有過要隨她而去的念頭,但是我不能,因爲你還小,如果我也走了,你今後的日子要怎麼過?後來,我跟那些女子……是因爲想借由她們慰藉我失去你母妃的痛苦,如今你聽來可能會覺得有些好笑,心中說不定也在嘲諷我,但是我當初的確是那般想的。”
而此時司空宇卻只是看着自己的父王,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原來這就是當年的真相嗎?
“其實我後來大約也猜出了你爲什麼一直不想回家,我想跟你好好聊一聊的,但是你一見了我,就怪聲怪氣的,我們父子兩個根本就沒有辦法好好靜下心來好好聊一聊。今日是你成親的日子,我總算是能把埋藏在心中的這些話都跟你說了,我心裡也輕鬆了。我承認,當初的確是我做錯了,這些年是父王對不起你。”
晟王離開之後,司空宇就那麼一直靜靜地坐在房間的圓桌旁,眼睛盯着一處,愣神沉思的樣子。
直到下人來報說,已經有客人登門了,司空宇這纔是迎了出去。
而此時,蘇洛寧也已經從皇宮來到了憩清園,跟着她一起來的還有司空澈,他們到的時候,嵐晴和成悠夏已經在那裡了。
司空澈在憩清園的雅室裡等着,蘇洛寧則是一個人去席白霜的房間看了她,她走進席白霜房間的時候,憩清園裡的幾個侍女正在給席白霜上妝,嫁衣都還沒有上身。
“恭喜你了,白霜。”蘇洛寧走到席白霜的身邊含笑輕聲道。
席白霜看着鏡中的蘇洛寧微微一笑,“多謝皇后娘娘能來,白霜不甚榮幸。”今天的這一切簡直就像是一場夢一樣,自從家道中落,自己被賣進青樓之後,她就從來也不敢幻想有一天她竟也會嫁人,而且嫁的還是自己喜歡的男子。
只見蘇洛寧對身後的寄雨微一點頭,寄雨便是把手中的錦盒遞到了席白霜的面前,席白霜疑惑地擡眸看向蘇洛寧,蘇洛寧方是含笑道:“這是送給你的新婚賀禮。”
蘇洛寧不能在這裡多呆,跟席白霜說了幾句之後,就打算要走,可是卻被嵐晴給喚住了,“寧姐姐,你稍等一下。”
蘇洛寧回身的時候,嵐晴已經追着她從房間裡走了出來。
“怎麼了?”蘇洛寧輕聲問道。
“寧姐姐,我有些擔心我……雋王殿下。”她本來是想說‘我哥哥’的,結果還是改了口,自己就這麼叫順嘴了可不好,萬一以後在別人的面前一不小心喚出這個稱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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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蘇洛寧還不知道嵐晴已經知道了司空雋跟那位楊小姐的事情,所以聽到嵐晴這樣的話,覺得很是奇怪,“雋王殿下?他怎麼了嗎?”
“他跟那位楊小姐……就是之前我們曾經在這裡見到的那個,我之前聽宇哥哥說,他們兩個好像……走得很近?”她是想讓蘇洛寧幫她出出主意,看看如何才能說服司空雋不跟那個楊雨寒接觸。
蘇洛寧聽到嵐晴這樣說,心裡便是明白了,此時不由笑着對嵐晴道:“這段日子你大約都沒有見過司空宇吧?”
嵐晴點頭,“是啊,宇哥哥這段時間不是忙着成親的事情嗎?我是沒有見到他。”
“我告訴你吧,雋王殿下早就跟那個楊小姐沒什麼接觸了,在上次一起去過廟會之後,雋王殿下已經完全看透了那位楊小姐的本質,決定不再跟她見面了。”
“真的啊?”嵐晴聽到這話,立刻就高興起來了,這麼多天壓在心裡的石頭總算是落了地了,頓覺渾身上下都輕鬆了。
“太好了,我還一直在擔心呢,擔心哥哥會被那個女人給騙了。說真的,我實在是搞不清楚,哥哥爲什麼要跟那位楊小姐接觸,她這行爲一看就是動機不純,哥哥不至於看不出來的,偏偏還……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雋王爲什麼沒有拒絕那楊小姐的接近,蘇洛寧覺得自己或許能猜到一些,但是此時卻是不方便跟嵐晴說的,只道:“等以後這件事過去了,再問問他吧。”
嵐晴聞言點頭,“聽到寧姐姐這樣說,我就放心了,你趕快跟澈哥哥一起去晟王府吧,別耽誤了你們的事情,我跟成小姐等會兒會跟席姑娘一起過去的。”
聽聞此言,蘇洛寧卻是意味深長地一笑,口中輕聲道:“成小姐?這樣的稱呼未免有些太見外了吧?你跟夏兒已經認識這麼長時間了,也該該改口了。”
“那我要稱呼她爲‘夏兒’嗎?”好像有些怪怪的,雖然自己跟這位成小姐已經見過不少次面了,但是這樣稱呼起來,還是有些太過親密了吧?
“那有什麼關係,雋王殿下現在不也稱呼她爲‘夏兒’嗎?”
嵐晴頓時驚訝地看着蘇洛寧,“真的?!”哥哥竟然稱呼成小姐爲‘夏兒’?這太……親密了吧?
可是蘇洛寧卻沒有跟她繼續說下去了,而是笑着道:“好了,我真的要走了,等會兒再見吧。”說完這話之後,蘇洛寧就是轉身走開,去尋了司空澈。
聽到外面的腳步聲,司空澈知道是蘇洛寧回來了,便是站起身來,目光往門口看去,果然,下一刻從門外進來的人果然是蘇洛寧。
“什麼事啊?這麼開心。”看到蘇洛寧面上含笑,司空澈便是這般開口問道。
“什麼事?當然是好事了,今日世子殿下成親,這樣的好日子,怎麼不值得開心呢。”
司空澈卻是狐疑地看着蘇洛寧,嘴角亦是噙着笑意,道:“我怎麼覺得你好像有什麼事情沒有跟我說呢?”
蘇洛寧此時上前,伸手挽住司空澈的胳膊,輕聲道:“好了,我們該去晟王府了,人家就等着你這個皇帝大駕光臨呢。”
司空澈聽聞蘇洛寧這般說,也沒有再繼續問下去,而是握住蘇洛寧的手,帶她走出了憩清園,直接往晟王府去了。
聽到外面通報說皇上駕到,晟王府裡的一衆人趕緊都是迎了出來,齊齊在晟王府的門口站定,恭迎聖駕。
“都免禮平身吧。”
“謝皇上。”
衆人起身這才擡起頭來暗自打量着站在那裡的司空澈和蘇洛寧,卻見今日的司空澈並沒有穿平時他們常見的朝服,而是穿了一件鴉青色的常服,發以玉冠束起,眉宇之間滿是沉穩內斂之色,跟之前那個還在潛龍之時的澈王殿下完全不一樣。
而站在他身邊的蘇洛寧則是着了綰色的衣裙,外面罩着一件雪白滾毛的披風,發上插了一支墜珠步搖,依舊是簡單的妝扮,雖然如今已經貴爲皇后,但是看起來仍舊是那個還未出嫁的蘇家二小姐。
這兩人站在一處,格外地養眼,人們所能想到的也只有類似天造地設這樣的詞語了。
衆人迎了司空澈和蘇洛寧進去,見得晟王安排他們去了後院,衆人這纔是各自散了,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說話。
晟王略略跟司空澈交談了幾句,也便出去安排其他的賓客去了,司空宇和趙明朗他們都是沒走,此時只聽得司空宇對司空澈道:“皇上,您跟皇后娘娘兩個今日過來,是爲了砸我場子的啊?別人都看你們兩個去了,我這個做新郎官兒的多沒面子啊。”
司空澈聽聞他這話不由挑眉笑道:“宇,所以你這麼說,就是承認我長得比你好看了?”要知道,他之前可一直都號稱他纔是京城長得最出色的男子。
正在喝茶的蘇洛寧聽聞這話,一口茶水嗆在喉嚨裡,不由咳了起來,一時間他們幾人都是看向蘇洛寧,只聽得司空澈含笑開口道:“看來寧兒有別的意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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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沒有二更,明天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