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惜菡一聽席白霜這話頓時如蒙大赦,迅速站起身來就要往外走,而她帶進來的那幾個女子也欲跟上,卻聽得司空宇突然開口道:“等一下。”
惜菡心中不由咯噔了一下,方纔緩緩轉過身看向司空宇,只聽得司空宇開口道:“跟霜兒磕頭道歉了再走。”
聽聞這話,她也不敢違逆,只要能保住自己在孫府的位置,下跪也沒什麼。只見得那惜菡緩緩走到席白霜的跟前,矮身跪下,俯身叩了頭道:“是我不知深淺,我在此跟席姑娘道歉。”
然而此時,惜菡的心裡是非常難受的,想這席白霜當初也跟自己一樣是被世子殿下買下一同帶回京城的,她跟自己一樣是青樓裡出來的女子,爲什麼命運卻是這般大相徑庭,她如今受着世子殿下的維護和寵愛,而自己呢,好不容易纔嫁進了孫家,如今卻還要向她下跪,她有比自己高貴多少嗎?
雖然心裡極其不情願,但是當着司空宇的面她也是沒有辦法,司空宇這個人心狠手辣起來,什麼事情都能幹得出的。
席白霜見到惜菡這樣,只是輕輕擺了擺手,道:“行了,你走吧。”自己真的不想再見到她了。
惜菡又是看了一眼司空宇,見他沒有再說什麼,便是站起身來,她轉身要走,卻又是被司空宇叫住。
“你該不會認爲這件事這麼簡單就了結了吧?”司空宇說着這話,目光卻是移到了惜菡的手腕上,目光冰冷狠厲,看得惜菡心中驟然一顫。
“你剛剛打霜兒的時候就是用的這隻手嗎?”司空宇語氣幽深沁涼,儘管此時天氣還很炎熱,惜菡卻感覺渾身冷冰冰的。
“別說本世子沒給你機會,現在我給你兩個選擇,要麼讓我折斷你的右手,要麼,我去會會你的夫君,他是姓孫對吧?孫校尉,我倒是很想跟他說上幾句話呢。”
惜菡一聽這話連忙道:“別……世子殿下,我求求你了。”自己是好不容易纔能嫁進孫府的,當初自己跟蘇老爺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京城裡凡是稍微有頭有臉一些的男人都不敢把自己迎回家,這個孫校尉也是自己下了很多功夫,使盡了渾身解數才把他給降服,讓他納自己爲妾的。若是世子殿下這麼去見他,他定是要把自己給趕走的,自己又要回到那青樓裡去了。
“這麼說,你是選擇讓我折斷你的手腕了是吧?”司空宇冷聲道。
“殿下……我求求你。”
司空宇卻連看都沒看她一眼,徑直問道:“我再問你最後一遍,你到底選哪一個?如果你不開口的話,我就只好替你選一個了。”
“三……二……一。”
惜菡還是猶豫着沒有出聲,司空宇冷笑一聲,伸手握上惜菡的手腕,只聽得‘咔嚓’一聲,那骨頭斷裂的聲音清晰地傳進在場每一個人的耳朵裡,旁邊那幾個跟着惜菡一起過來的女子忍不住驚叫了一聲。
而那惜菡則已經痛得說不出話來,偏偏這個時候聽得司空宇開口道:“剛剛是你沒有珍惜機會的,我讓你兩個選一個,你又不選,現在我改主意了,覺得兩樣都做了纔好。你可以走了,回去之後別忘了告訴你夫君,今天傍晚時分我就會上門拜訪,讓他備好茶水等着,我有好多話要跟他說。”
“世子殿下,您不能這樣,你剛剛已經說過,只要折斷手腕就……就不告訴我夫君的。”惜菡忍着痛看着司空景艱難地開口道。
卻見司空景墨瞳幽深,聲音冰冷,“我給過你機會,可是你錯過了,那就怪不得我了。”
那惜菡還欲跟司空宇爭辯,司空宇卻是對門口守着的侍衛道:“把她們都轟走。”
然而那些女侍衛聞言卻是不動,而是看向席白霜,見得席白霜朝她們點頭,她們這才把惜菡她們給轟了出去。
就這般被狼狽趕出憩清園,跟惜菡一起過來的那些女子當然感覺到沒有面子,方纔經過的那些夫人小姐看她們的眼前簡直……就像是在看什麼髒東西一樣。但是她們也不好說什麼,比起惜菡來,她們已經幸運很多了。
看着那孫府的馬車就停在前面,幾個女子面面相覷,推了其中一人出來對惜菡道:“那我們就先走了,你自己回去的時候小心一點。”也不等惜菡回答,她們幾人就是轉身相攜離開了。
走出了一段距離之後,纔有人開口道:“其實我剛剛看到她被世子殿下逼得扇自己耳光的時候,我心裡覺得還挺痛快的。”
另一人連忙接口道:“我也是,說白了,她今天帶我們過來是什麼意思,不就是想向我們炫耀她現在過得有多好嗎?連憩清園這樣的地方都能進,可是呢?人家不還是沒讓她進。”
“是啊,之前她跟我們說得怎麼天花亂墜的,語氣熟稔得好像她經常來這裡似的,其實呢,她連人家的規矩都不知道,自己上趕着過來讓人家打臉。”
這幾個女子都是原來惜菡在青樓裡認識的女子,本來是想帶她們過來讓她們看看如今的自己已經非往日可比了,可是卻沒想到發生了這樣的事情。
“你們也都看到了吧,她帶我們過來的時候,臉上那趾高氣昂的神色,看着就讓人生氣,現在啊,我看她連一天的好日子都不剩了,剛剛世子殿下不是說了嗎?今日就要找到府上去了。那個孫校尉再怎麼樣,也不敢得罪世子殿下啊,我看她這下還怎麼在我們面前趾高氣昂。”
這幾個女子也都是見風使舵的,原本看着惜菡找到一個好歸宿,想要攀着惜菡撿一個高枝兒,所以才處處捧着她,巴結着她,現在好了,這惜菡眼看着就要倒大黴了,她們也都要遠遠地避開了。
“不過,這個憩清園的東家到底是誰啊?竟然有口氣能定下這樣的規矩,來頭好像挺大的吧?”
“那誰知道啊,估計也只有憩清園裡面的人才知道這背後的東家是誰吧。”
而惜菡在回去的路上一邊忍着被折骨的疼痛,一邊忐忑地擔憂着司空宇上門的事情,她現在悔得腸子都青了,早知道會這樣,幹什麼逞一時意氣去打那席白霜一巴掌呢,自己老老實實地離開該有多好呢。
是禍躲不過,就算惜菡再怎麼害怕,再怎麼祈求上蒼,司空宇還是在傍晚十分來到了孫府……
到了次日,蘇洛寧便是收到了惜菡被趕出孫府,重新回到青樓的消息,對於這個女人,洛寧的心裡是一點同情都沒有的,她會有今日這樣的結果,全都是她自己作出來的。不過也不得不承認,她的確是有些本事的,在跟自己的父親發生了那樣的事情,鬧得滿城風雨之後竟然還有人敢把她迎進家門,說明這個女人在對付男人的方面很不簡單。
如果她能就此在孫府裡安安靜靜地過自己的日子,不再惹是生非,說不定她還真的能有一個美好的後半生,可是她卻非要‘轟轟烈烈’的活着,那上天也只能給她一個‘不平凡’的人生了。
一旁的寄雨把盛好的補湯送到蘇洛寧的手邊,不無感慨地道:“這才那個女人總算是能老實了吧。”
蘇洛寧接過湯盞,卻是搖了搖頭,道:“我看未必,惜菡那個人不是個能安分的主兒,她的性情如此,你說之前她得到的教訓還不夠嗎?可是一朝翻身,她又重蹈覆轍,根本沒有用的。”
說完,蘇洛寧喝了一口那補湯,卻是微微皺了一下眉頭,“這味道好奇怪。”
旁邊的陸英聞言解釋道:“裡面加了草藥,對王妃肚子裡的孩子好的。”
既然陸英都這樣說了,再難喝,自己也要喝啊,眼看着蘇洛寧把湯盞中的補湯都喝完,這才低着頭對自己肚子裡的孩子道:“小傢伙,你娘我這整天又是補藥又是補湯的,若是你出生之後身體還不好,那可就太對不起你孃親我了。”
而這個時候司空澈也從外面走了進來,蘇洛寧不由擡眸看他,開口問道:“怎麼樣?是嵐晴他們來消息了嗎?”
司空澈笑着點了點頭,把手中的信交給蘇洛寧,“這是嵐晴寫給你的信。”
蘇洛寧迫不及待地拆開來看,面上的笑容也越發明顯了些。司空澈見她如此,不由好奇地問道:“嵐晴都在信上寫了什麼?”
蘇洛寧卻沒有應他的話,而是徑直把信看完了,這才細心折起來,含笑看着司空澈道:“這都是女人間的私房話可不能告訴你。”
司空澈聞言只是搖頭一笑,也沒有再多問,看洛寧這表情總歸不是壞事就對了。
而蘇洛寧這個時候卻是開口道:“你放心,晴兒很好,或許……現在的她比以前任何時候過得都要開心。”就連字裡行間都透着一種甜蜜,看來嵐晴和殷明意在紹州單獨相處的時光是極其美好的。
有關於泰河水患的事情依舊不時傳回京城,不過大家也都沒有之前那麼擔心了,因爲他們知道已經找到了治水的辦法,而這個辦法就是狀元郎殷明意想出來的,百姓們對朝中的官員或許叫不出名字,當時對於不久之前剛中了選,緊接着又娶了嬌妻的狀元郎印象是極其深刻的,所以民間對殷明意的討論也是不少,當然就是年少俊才之類的。
眼看着這就到了夏末秋初的時節,但是暑氣依舊未減退分毫,甚至還有越發肆虐的趨勢,蘇洛寧也是越發地懶,哪裡都不想去了,只在每日晨時和傍晚的時候去花園裡走走,白日裡就一直呆在屋子裡了。
這日,蘇洛寧吃罷午飯之後,剛要躺在牀上睡一小會兒,卻見得天色忽然暗了下來,好像一時之間就到了夜幕初降的時候,不多時那雨水便是急急落了下來。
這突然而來的雨水降去了連日來的燥熱,給人間帶來了幾分清涼,蘇洛寧此時也沒有了睡意。司空澈見她要起身下牀,忙是上前扶着她,開口問道:“怎麼?不想睡了?”
“睡不着了,想起來看看。”
司空澈聞言緩緩勾起嘴角,便是把蘇洛寧從牀上扶了起來,帶着她走到了窗前,伸手推開窗子,輕風裹着細雨便是吹了進來,帶來了一些涼爽之意。
蘇洛寧不由含笑道:“我看,我們房裡的這些冰塊是時候該撤掉了。”這夏日終究是要過去了。
這場雨接連下了幾日,沒有絲毫的停歇,那一點點殘留的暑期也被全部澆熄,藉着這場雨,秋季便是悄悄降臨。
蘇洛寧知道,自己肚子裡的孩子也該要出來了。
初秋來臨,泰河的水患也徹底解除,殷明意和嵐晴正在回來京城的路上。
而這個時候,皇后派來的幾個接生嬤嬤也住進了澈王府,百姓們也在討論着這件事,當然無非澈王妃生下的會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或者孩子長相的事情,說真的,大家還是挺期待的,畢竟澈王殿下和澈王妃的容貌那都是無可挑剔的,他們生出來的孩子也不知會長成什麼樣子。
不過這生孩子,沒有人能說得準日子,澈王府裡什麼都已經準備好了,就等着蘇洛寧臨產了。
然而,真到了這個時候,蘇洛寧卻很平靜,每日照常走走、吃吃、睡睡,而她肚子裡的孩子似乎也很平靜,竟是一點鬧騰都沒有。
初秋清涼之際,殷明意和嵐晴也是回到了京城,嵐晴去澈王府看蘇洛寧的時候,不由玩笑似地道:“還好,這小傢伙還沒出生,不然我豈不是要錯過了。”
蘇洛寧聞言擡手撫上自己的肚子,淡淡一笑,轉而問道:“你這段日子在紹州過得……還不錯吧?”蘇洛寧的眼神裡藏着戲謔之意。
嵐晴會意,面上浮起淺淺的胭脂之色,“還好,我就住在殷家的老宅裡,那裡是明意從小長大的地方,在那裡住了一段日子之後,我覺得我對他比以前更瞭解了。”
在紹州的這段日子,明意白天的時候會去府衙裡跟那些官員們一起商議治水的事情,晚上會回來陪自己一起吃飯,兩人坐在燭光下說說話,雖然極平淡,卻也有一種天荒地老的感覺。
想到這裡,嵐晴不由擡眸看了一眼珠簾之外,在外間裡跟司空澈一起說話的殷明意。
殷明意此次回京也是引起了不小的議論,畢竟這治水之策是他寫出來的,這次紹州能免於一劫,說到底殷明意的功勞最大,雖然明知道他跟司空澈走得很近,司空景也沒有辦法無視他這次的功勞,畢竟這功勞是全天下的百姓都有目共睹的,斟酌之下便是把他從編修升爲侍講學士。
所謂一場秋雨一場寒,在這樣秋雨綿綿的日子裡,蘇洛寧不由想起了當初自己得知蘇綺蔓逃婚時的情景,那也是初秋的時節,涼雨連綿的日子,蘇綺蔓的一個任性之舉,把蘇家全家置於性命不保之地。
後來……自己就這般匆匆嫁給了司空澈。
司空澈進來的時候正看到半倚在牀上,兀自出神的蘇洛寧,輕輕在她的身邊坐下,見得蘇洛寧回神看她,這才輕聲開口道:“不是說困了嗎?怎麼還沒睡?”
這個時候司空澈剛沐浴過,身上有一股清爽的味道,蘇洛寧忍不住靠了過去,喃喃道:“我就是想起了去年的這個時候,我在做什麼。”不管在做什麼,自己都絕沒有想到,一年之後的自己會大着肚子,等待着自己孩子的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