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蘇芊雅正在自己房間裡忐忑不安,聽得侍女來說皇后召自己過去,便知道那太子妃想必是已經添油加醋一番在皇后娘娘的面前誣陷了自己。雖然明知道是這樣,但是蘇芊雅卻沒有辦法辨別自己的清白,當時在那房間裡的全都是太子妃的人,她們當然是衆口一詞,說是自己推了太子妃,有誰會站出來替自己說話呢?
儘管已經知道結果如何,蘇芊雅還是不得不跟着那侍女一起再次去到了太子妃的房間。
聽到侍女通報說雅側妃來了,房間裡的所有人都是朝門口看去,大家都是心知肚明,這個雅側妃是要倒大黴了。
可是此時的蘇芊雅反而不緊張了,她已經預想到可能的結果了,反正都是要承受的,害怕又有什麼用?
所以蘇芊雅進來的時候,衆人在她臉上看到了坦然和無畏,心中不禁暗自訝然,這雅側妃難道不怕皇后責罰她嗎?這可是皇后的第一個皇孫啊,金貴得不行,雅側妃做了這等事情,面上竟然還一點懼色都沒有……
“給皇后娘娘請安。”蘇芊雅如往常一樣緩緩向皇后下拜。
而看到蘇芊雅這般平靜的樣子,躺在牀上的太子妃心裡不樂意了,心道:這蘇芊雅還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啊。
這番之下,卻見那太子妃別過眼去,小聲抽泣着,聽起來是極其的傷心和委屈。
這時候就聽得皇后開口問那蘇芊雅道:“雅側妃,本宮且好好問問你,太子妃肚子裡的孩子如何得罪你了?你竟然下得此狠手?”
蘇芊雅聞言,卻是跪在了皇后的面前,只見她擡眸看着皇后,背脊挺得筆直,那姣好的容顏之上是掛着的是固執堅定的神色。
她先是給皇后叩了一個頭,然後沉聲道:“皇后娘娘,芊雅知道,芊雅現在說什麼您都不會相信,但芊雅還是要說。我蘇芊雅向天地起誓,我沒有動過太子妃一根寒毛,如若事實並非如此,我願橫死街頭,魂魄不得輪迴。”
衆人沒有料到她會突然發誓,還發的是這樣的毒誓,一時間都是訝然,這樣的誓言都發得出來,那雅側妃說得應該是真的吧?這麼說來,今日這番事情是太子妃殿下故意做出來陷害雅側妃的了?而且看雅側妃的神情,她說得不像是假話。
而這個時候,蘇芊雅又是把目光放在了靠在牀頭的太子妃的身上,目光沉冷道:“太子妃敢像我這樣發誓嗎?你敢說如果你說的是假話,你要像我一樣橫死街頭,永世不得輪迴嗎?”
太子妃當然不敢,她說的那些話本來就是假的。她沒有料到蘇芊雅會用發毒誓這一招,一時有些愣怔,待片刻之後反應過來,這才流着眼淚道:“雅側妃,我不知道我是哪裡得罪了你,自從你嫁進太子府之後,我唯恐你住得不習慣,處處對你關照。我知道我懷了太子的孩子,你心裡總歸是有些不高興的,可是你也不能對一個還未出世的孩子下如此狠手啊。”
蘇芊雅卻是冷哼一聲,“姐姐你現在又何必顧左右而言他,不敢發誓嗎?我都已經拿自己的性命以及後世輪迴來證明我的清白了,難道你不敢嗎?人在做天在看,我沒有做過的事情,姐姐你非要賴給我,上天也會看不過眼的!”
說着,蘇芊雅的目光又是看向一旁站着的那些侍女,冷聲道:“太子妃不敢發誓,那你們呢?你們口口聲聲說親眼看到我推了太子妃的肚子,那你們敢拿你們的性命發誓嗎?”
那些侍女一個個皆是低下了頭,她們當然也不敢,誓言這種東西說不定就應了驗的。
就在蘇芊雅這般質問那些侍女的時候,皇后卻是冷聲道:“好了,雅側妃你現在是要幹什麼?逼着這個發誓、那個發誓的,當本宮不存在是不是?現在看來本宮也是不用問了,就你這態度也是什麼都不會說的,你既做出了這等狠毒的事情,就別怪本宮罰你了。就罰你禁足一個月吧,除了你自己的院子之外,你哪裡都不能去,本宮看你還怎麼害太子妃肚子的孩子。”
聽到皇后的這話,太子妃驚訝不已,就這樣?禁足一個月?就這麼簡單?
“行了,你趕緊回你自己的院子去吧,別在這裡呆着了,本宮看到你就覺得心煩。”
聽到皇后這樣說,蘇芊雅就知道她這是什麼意思了,心中雖然委屈,但也不再多言,兀自起身走了出去,那司空景見狀也是跟了出去。
太子妃見此簡直氣得要吐血,自己做戲做了這麼久,就換來皇后這般輕飄飄的懲罰,禁足一個月?跟不罰有什麼區別?
“母后,泠兒心裡覺得委屈,那雅側妃她……”
太子妃還欲繼續說下去,皇后卻是淡淡打斷了她的話,看着她的目光也是犀利無比,彷彿能把她整個人看透一般,“行了,你以爲本宮看不出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嗎?本宮罰了那蘇芊雅已經是給了你臺階下了,你還在這裡委屈什麼?”
這樣的把戲在皇后眼中看來實在是不入流,她在後宮呆的這麼多年也不是白呆的,像是這樣的手段在後宮裡那都是沒人用的,簡直是漏洞百出,這個太子妃真是……就算是陷害別人,都不能稍微用點腦子嗎?
皇后現在真是越來越後悔了,自己當初怎麼會給景兒尋了這麼一個正妃,不僅肚量小,還蠢笨。要不是看在她現在懷着身孕的份兒上,自己必定要好好教訓她一頓。
其實剛剛見蘇芊雅那般質問她,她卻顧左右而言他的模樣,就知道蘇芊雅說的實話,而她在說謊。自己之所以會罰蘇芊雅禁足,也就是看在太子妃現在懷着景兒孩子的份兒上,給她個面子,不叫她太難堪。
太子妃一聽這話,頓時沒了言語,面上一陣紅一陣白地難堪,半晌都說不出一句話來。
卻說這廂,蘇芊雅聽得身後的腳步聲知道是太子司空景,剛剛在皇后面前那般堅硬的模樣便是頓時卸下,心中的委屈和難受立刻就涌了上來,那淚水也便是漣漣而落。
“你贏了,這個時候你應該笑而不是哭。”司空景看着她淡淡道。
蘇芊雅這才擡起一雙朦朧的眼睛看向司空景,哽咽着問道:“太子殿下懷疑過我嗎?認爲我會傷害太子妃肚子裡的孩子?”
從自己進到太子妃的房裡,一直到自己出來,太子殿下都沒有開口說一句話,皇后責問自己的時候,他沒有幫自己求情,自己質問太子妃的時候,他也沒有幫太子妃說話,他就靜靜的站在那裡,像是一個局外人一樣。
司空景聞言想了一下,冷淡地道:“我不相信任何人。”這是作爲一個皇帝所必須的,就連身邊最親近的人也都不能完全信任,因爲能傷害你的永遠都是你身邊親近的人,所以司空景現在已經學會不再去相信任何人,包括自己的妻子,跟自己同牀共枕的女人。
蘇芊雅被太子妃誣陷,本來就滿心的委屈和難過,此時聽到司空景這樣說,心裡更是難受了,於是忍不住道:“如果今天換了是蘇洛寧呢?如果太子妃說是蘇洛寧故意推了她的肚子呢?難道太子殿下也會這般冷靜地在旁邊看着嗎?”
“她不會屑於做這樣的事情的。”司空景下意識地接口道。
蘇芊雅聞言苦笑,“原來太子殿下您竟是這麼瞭解我二姐啊。”看吧,若是今天換了被誣陷的人是蘇洛寧,司空景絕對不會相信太子妃說的話,可是他卻這般不信任自己。
司空景眉頭不禁一皺,冷聲道:“本來我還想着安慰你兩句,但是現在看你還有心情說出這樣的話,想來今日這事對你是沒有多大的影響的。”
說完這話,司空景便是轉身離去了,留下蘇芊雅一人站在那廊下兀自落淚。
眼前是燦爛的春日光景,可是蘇芊雅覺得自己彷彿還留在那場未完的冬日裡,渡不過那無邊的寒冷。
……
眼看着會試的日子就要到了,到京城來趕考的這些書生們躊躇滿志有之、忐忑難安有之、期待緊張有之……,在這些人中有多少今後會在朝堂上大放光彩,用他們的智慧、他們的手腕,來構建一個屬於他們的朝堂。
作爲一個同樣要參加會試的書生,殷明意卻顯得很是輕鬆。
嵐晴看了他這樣,不禁疑惑道:“你真的一點兒都不緊張嗎?”
殷明意卻是含笑道:“有什麼好緊張的?大不了四年之後再來一次唄。”
嵐晴一想也是,跟那些出身貧寒只能通過科舉一躍龍門的人來說,殷明意的確是沒什麼好緊張的,就算他沒辦法考取功名,他家裡還有那麼大的產業留給他繼承,他是有自己的退路的。
想到這裡,嵐晴不由好奇地道:“你出身那麼好,完全可以不用走仕途這一條路的,像寧姐姐一樣做生意不是很好嗎?”
殷明意點頭,“是很好,可是我的志向不在那裡,我想做的是在朝堂之上爲帝王獻策,讓我們祈靈國更強盛,爲百姓們謀福祉,讓普通的百姓也可以衣食無憂,安居樂意。”說到這裡,殷明意不由得不好意思地微微紅了臉,道:“你聽我說這些一定會覺得我大言不慚吧。”
嵐晴卻是淡淡笑着,微微搖了搖頭道:“不,我很佩服你。”她知道殷明意說的這些並不是大話、空話,而是他的心裡真的是這麼想的。
“真的?”殷明意雙眼一亮。
“真的。”
微風輕暖之中,嵐晴對着殷明意微微點頭,他是個多磊落乾淨的男子啊,胸懷天下,有一顆濟世之心。這樣一個男子,很難讓人不動心的吧,可是命運啊,總是這麼殘忍。
看着嵐晴的笑容漸漸變得寥落,殷明意不由輕聲問道:“你怎麼了?”
嵐晴笑着搖了搖頭,正待說話,卻聽得有一道聲音傳來,“我說,殷明意,你還真打算在我這小別院裡安營紮寨了?回頭記得交房租啊。”
嵐晴和殷明意皆是循聲去看,卻原是司空宇提了酒過來,身邊還跟着席白霜。
只見司空宇把手中的酒放在桌上,然後對殷明意道:“這酒是澈王殿下給的,他說你就要去參加考試了,拿一罈好酒送你,預祝你能有一個好的前程。他自己呢,有事來不了,他的酒,就我替他喝了。”
因爲擔心嵐晴的身份被人發現,所以司空澈也不好到這裡來,就勞自己代爲祝賀一下了。
嵐晴自然是明白司空澈的顧慮,此時卻也不由地道:“也不知澈哥哥他最近怎麼樣。”太子殿下暫理朝政,在朝堂之上,想必也少不了要爲難澈哥哥的。
司空宇聞言含笑道:“你不用擔心他,他那個人你還不知道嗎?只有他爲難別人,哪裡有別人爲難他的份兒。”
殷明意聽到司空宇這樣說話,眸中顏色卻是微微一變,他越來越覺得,嵐晴的身份似乎並不那麼簡單,澈王妃只說嵐晴是她在同州的一個故友,可是看起來她跟澈王和晟王世子,乃至那明朗少將軍都很熟稔,就算再怎麼投契,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可以熟悉到這種程度嗎?
他們談話之間的感覺就好像是很久以前就認識的老朋友了,彼此都很熟悉,而且嵐晴自己的家爲什麼暫時住不了,要住到晟王世子的小別院裡來?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總感覺他們之間隱藏着一個很大的秘密,以至於讓自己都不敢開口去問。
嵐晴卻並未注意到殷明意表情的變化,而是頗有些憂心地道:“但是,那有關於郎家小姐的事情我也聽說了,有傳言說皇后已經有意要給澈哥哥納側妃了,那寧姐姐她……”
嵐晴跟蘇洛寧相處的時間長了,兩人又極其投契,看着她跟司空澈兩個恩愛甚篤,她當然也不希望司空澈再納一個什麼側妃,這對於寧姐姐來說應該是很難接受的一件事情吧?
“這個事情你也不用擔心,你知道司空澈最怕什麼嗎?他最怕蘇洛寧離開他啊,就是給他十個膽兒他也不敢納側妃。”
嵐晴給司空宇這樣的語氣逗笑,不由點頭道:“的確是這個道理。”澈哥哥纔不捨得讓寧姐姐受一點委屈呢。
眼看着廚房做了一桌的飯菜上來,殷明意也沒有多說別的什麼,等到吃罷這頓飯之後,他才拉了司空宇到一旁,嚴肅着臉色問道:“嵐晴並不是澈王妃在同州的故友,對吧?在她認識澈王妃之前,就已經跟你和澈王殿下你們認識了,對不對?”
他越是跟他們相處,這種感覺就越是強烈。
此時微風吹過,拂起司空宇的衣角,他擡手按了按自己的額頭,這纔看着殷明意道:“我已經跟你說過了,有些事情你現在還不能知道,我只能跟你說,這件事關係到嵐晴的性命。”
看到殷明意變化的臉色,司空宇不禁諷刺一笑,“怎麼?怕了?怕了就趕快走。我再告訴你一遍,晴兒不是你能負擔得起的女子,你如果沒有足夠的勇氣和毅力,你就別靠近她。”
可是此時殷明意卻問出一句讓司空宇怎麼都沒有想到的話,他看着司空宇問道:“所以說,嵐晴之前說的她曾經有一個未婚夫,後來死去了,也是假的了?”
司空宇並不知道他們那日在酒樓裡說的話,所以此時聽到殷明意這樣說,不禁皺眉疑惑道:“什麼未婚夫?”
殷明意一看司空宇這表情就知道,那所謂未婚夫的話完全是假的,雖然不知道當時澈王和澈王妃爲什麼要說這樣的謊話來騙自己,不過現在知道真相之後,心裡總算是鬆快了一些。天知道,當時自己知道嵐晴心裡有一個念念不忘的未婚夫的時候,他心裡有多難過。
一個活人是永遠打不敗一個已經死去的人的,那個人會一直活在嵐晴的心裡,如今他知道從來就沒有過這個人,心裡自然是高興的。
“世子殿下,這番話您還是跟自己說比較好,我想我的感情應該比您的要專一和堅定。”
雖然不知道他們究竟隱瞞了什麼樣的事情,但是自己對嵐晴的感情是千真萬確的,他們既然不願意告訴自己,那自己也就不去問,總有一天,等到自己能讓嵐晴完全信任的時候,她會告訴自己的。他堅信,這一天一定不會遠的。
而此時,澈王府裡,司空澈正陪着蘇洛寧在書桌前閒繪丹青,蘇洛寧不禁含笑側頭看向身後的司空澈,道:“我們澈王殿下真是十八般才藝樣樣精通啊。”
本來自己說讓他畫一樹梨花只是說着玩兒的,但是沒想到他真的就畫出這麼一副來,而且還挺像模像樣的。
這讓蘇洛寧有些佩服,因爲她從小畫畫就不怎麼樣,畫出來的東西能拿得出手的寥寥無幾,如今再看司空澈出手的畫作,不禁感嘆,誰說澈王殿下庸碌無才的,世人實在欺我。
蘇洛寧看着那樹梨花,不禁含笑道:“改天你幫我畫一幅畫像吧。”
司空澈聞言卻是搖頭,“我不畫你。”
“爲什麼?”
“因爲我會永遠畫不出讓自己滿意的那一幅,這樣的話,還不如不畫。”
寧兒是生動的,自己永遠都不可能畫出真實的她,意態由來畫不成,能畫下來的不過是表象而已。
蘇洛寧聞言輕笑,卻是不語。
這個時候司空澈便是抱起蘇洛寧把她放在書桌上,低頭欲吻上她的脣,蘇洛寧卻是含笑躲開,伸手取了那狼毫筆點在司空澈的臉上,道:“澈王殿下,這青天白日的,您就不知道收斂一點兒嗎?”
司空澈雙手撐在蘇洛寧的身側,把她困住,含笑道:“我這個人向來肆意妄爲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蘇洛寧此時卻緩緩收斂了笑意,放下手中的狼毫筆,將手臂環住司空澈的脖頸,兩隻手交叉在他的腦後,輕聲道:“你最近的精神不大好,司空景他在朝堂上爲難你了?”
作爲跟司空澈最親密的人,蘇洛寧自然感覺得出這段時間司空澈的變化。
司空澈擡手輕輕撫過蘇洛寧的長髮,柔和了聲音道:“他對我是早已經有了芥蒂的,不過他現在也不敢太明目張膽地對我做什麼,畢竟他纔剛剛接手朝政之事,所有的人都在看着他,他也不敢做得太過分。”
蘇洛寧聞言偎進司空澈的懷中,“需要我幫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