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皇子望着沈若塵燦如夏花的笑靨,目光不由的滯了滯。
沈家的一衆長輩不知沈若塵因何突然發笑,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不過,他們原本提到嗓子眼的心,在她這淡然自若的表情下,又都回到了肚子裡。
沈若塵低斂着眉眼,不卑不亢的答道:“五皇子有所不知,商賈之道,除必要的經營手段,尚需風水相輔。民女若客居異鄉,所爲應屬行商之事,必先求神問卜,方可預知前程。否則,恐事倍功半,令五皇子人財兩失。不知五皇子可容兩三日,待若塵佔吉卦兇,再行答覆?”
這話雖然有幾分藉故拖延的意味,但是又處處透着得體。五皇子饒是再急色,也不會連這兩三日的工夫都等不了。反正已經是煮熟的鴨子,難道還怕她飛了不成?
他鷹隼般的眸子微微眯起,細細的品了一口那帶着淡淡茉莉清香的美酒,沉緩的說道:“可。”
沈漣茜瞥到五皇子剛剛那略顯癡迷的眼神,胸腔中只覺妒火難平,她咬碎一口銀牙,悄悄用手摸着袖中一個四方的小牛皮紙包。
那裡面裝的是極上乘的媚藥,是達官顯貴尋歡作樂的秘方。這是一個小廝拿給她的,說是月如姑娘讓她想辦法解了五皇子的相思之苦。
可是看着眼前的情景,她突然有些猶豫了,究竟要不要如了五皇子的願呢?
很明顯,如果沈若塵真的被她拖下水,以五皇子對沈若塵的喜愛程度,她的地位很可能就會不保。
這可不是她想要的。
三夫人敏感的察覺到女兒在糾結猶豫着什麼,以爲她是看到五皇子對別的女人感興趣而心中不舒服,不由暗暗的嘆了一口氣,想道:茜兒,不是你的,何必強求?佛曰人生有七大苦,以求不得爲最,貪嗔癡念一起,便橫生出如此多的煩惱。
五皇子看時辰差不多,事情也一時談不攏,便準備動身回驛館了。
沈漣茜沒有跟着他上馬車,而是盈盈一福,低求道:“許久未見至親,請殿下容妾在沈家留一晚。”
五皇子濃眉剛要攏起,沈漣茜湊到他耳畔,呵氣如蘭的說道:“若塵妹妹既要請算命先生求神問卜,妾還是在旁聽聽爲妙,許是大吉大利,妾便可與妹妹一起回驛館,相互間也可有個照應。”
這話正合五皇子的心意,他滿意的笑了笑,
用他寬且沉的聲線肯定道:“難得你有心了。”
說罷,留下了幾個侍從保護漣姬,他自己利落的上了馬車,對着馭夫吩咐道:“走吧。”
沈漣茜說是這麼說,實際卻是不想的。也不知爲什麼,她就是有種強烈的直覺,如果沈若塵有心和她搶什麼的話,她一定會處於下風。
可是,她又不甘心,讓沈若塵自由自在的生活在沈家,大搖大擺的親近自己的父母,享受着衆人的疼愛。
左思右想拿不定主意,她只好又來到了沈思越的房間。
沈思越正對着一盤圍棋,凝神靜思着下一步要怎麼走。
沈漣茜關上房門,徑直坐到她對面,在沈思越瞟了她一眼後,這才悶悶的問道:“如果那個窩囊廢被五皇子看中了,你說,該怎麼辦?”
沈思越極溫婉的一笑,在白棋之間落下一枚黑子,好似所答非所問的說道:“呀,進退兩難了。這可如何是好?”
沈漣茜皺了皺眉,掃了一眼棋局,指點道:“這裡盡是白棋,黑子落於此處,豈不是自尋死路……”
說到這裡,她似乎明白了什麼,口中的話一啞。
沈思越見她明晰了,柳葉彎眉輕輕一挑,並沒有答話。
沈漣茜沒有多做停留,打開房門便邁着小碎步跑了出去。
她頓悟,沈若塵嫁過人,在五皇子眼裡,本就算不得身家清白的,終究是會被嫌棄的;若是她與五皇子有了什麼,原本的夫家也再不可能容她這個不貞的媳婦,絕不可能讓她回頭;四皇子與五皇子一向是對立關係,因此事必將對她心生厭惡,她的靠山也就沒了;對沈家來說,即便是可以收留這個臭名昭著的女兒,想來長輩們也不會再這樣疼寵於她了。
所以說,這件事她不僅要促成,還要把動靜鬧得越大越好。
這一件事,足以讓她那個若塵妹妹深陷泥沼,永世不得翻身!
想着想着,她的心裡,竟有種難以言喻的暢快。
沈思越望着那被撞得搖搖晃晃的門板,將那枚黑棋子扔回了青瓷碗中。“咔嗒”一聲脆響,沈思越站起身來,暗自忖道:夫以色事人者,色衰則愛弛,愛弛則恩絕。如此簡單之理都不明白,尚心存妄想,真真是個蠢物。
沈漣茜進了後廚,見櫻兒和玉兒正在那裡燒茶。
她早聽說過,沈若塵有飯後飲茶的習慣,所以,這裡,無疑是最好的下手地點。
“你們可否幫我一個忙?”她紆尊降貴的,用極真誠的語氣請求道。
沈漣茜畢竟是主子,櫻兒雖然一直都不太喜歡她,可玉兒卻是不知她的底細的,便轉過身去,恭謹的答道:“茜小姐請說。”
沈漣茜面帶和煦的微笑,極親和的徵詢道:“我想給母親熬碗銀耳蓮子羹,奈何不會挑食材,又找不到廚娘,不知你們可否幫我選好拿過來?”
見她如此客氣,目的又這麼單純,她們做丫鬟的,怎好拒絕?櫻兒解開圍裙,還是留了一點兒心眼,對玉兒說道:“你看着火,我去。”
櫻兒走後,沈漣茜又對着玉兒說道:“能不能幫我去舀些水來?”
玉兒並不知這其中的道道,也不設防,點了點頭便應承下來,跑了出去。
沈漣茜掏出袖中的紙包,及快速的撒入正在煮的開水中,然後就坐在一旁,慢條斯理的等着她們回來。
她彷彿真的那麼孝順,細心的熬着銀耳蓮子羹,直到櫻兒和玉兒把那熱水倒入了茶壺裡,她還是不停的用竹扇鼓着風。
給沈若塵放下一杯清茶以後,見小姐心事重重的樣子,櫻兒和玉兒不敢打擾,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
玉兒端起茶盤上的小琉璃杯,淺淺的喝了一口。
櫻兒見了,不由調笑道:“饞貓兒,這是第一沏的茶,不能喝!”
玉兒鬥氣似的又喝了一大口,一本正經道:“也不知爲什麼,小姐的茶葉就算是第一沏也是這樣沁人心脾的。”
櫻兒笑了笑,又道:“我一會兒要去夫人那邊伺候着,你就去小姐房裡守夜吧。”
玉兒乖巧的點了點頭。
沈若塵淺啜了一口茶碗中的龍井後,想了想,還是找尚偌或是凌昀哲他們商量一下對策比較好。她吩咐玉兒在房中給自己留着門,然後便匆匆向府外走去。
剛剛來到沈府門口,一輛馬車風馳電掣般停在了自己身前。
一隻修長的大手掀開車簾,露出一張俊美無疇的臉,那男人淡淡的吐出兩個字:“上車。”
沈若塵稍一猶豫,還是坐上了馬車。
馭夫一揚鞭,暴喝一聲,“駕!”很快,沈家大門前,只留下一騎煙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