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殺!!!

在一聲聲滔天的怒吼聲中,虎豹營的鐵血精騎浪濤般隆重的雷霆之勢化成雄烈的風電,猛烈地撞擊在止水最後方的守衛士兵身上。

他們甚至纔剛剛轉過身體,手中的武器也剛剛拿起。

陣列在大軍最後方的,是幾乎沒有防禦能力的標槍投手和弓箭手,以及原先準備攻城的器械兵。

標槍投手的標槍,擁有可以穿透盔甲盾牌的強大破堅能力,弓箭手更是遠程殺傷的絕佳兵種,但是沒有前方步兵方陣的衛護,他們就只是一羣待宰的羔羊。器械兵空有強力的攻城器械,在這刻面對騎兵的近身戰鬥前更是毫無還手之力。

虎豹營的三個千人衛分成左中右三個方向進攻敵人。

攻者,結陣以方。

止水的大方陣那缺乏衛護的左右兩側首先遭遇到了最慘重的打擊。

血肉撞擊着血肉,刀光映襯着刀光,虎豹營的戰士以最激烈昂揚的鬥志,策動戰馬給予對手最深沉猛烈打擊,將整個止水軍陣撞成一蓬悽顫驚觫的血雨。

拓拔開山,這個曾經的止水第一勇士,他此刻也出現在尾隨進攻的狂潮之中,他的跨下,赫然是飛雪在馱動他那巨大的身軀。

戰爭來臨的一刻,再沒有故鄉情仇,沒有敵我之分,惟有殺,殺,殺,不停地廝殺,纔對得起身爲戰士的榮耀。

大錘劈舞出裂山碎石的氣浪,一錘轟出,數名戰士筋折骨裂,倒飛而出。

在他的身後,數十上百名騎兵被這種悍勇粗狂的打法所牽動,刺激得血脈賁張,他們宛如一道道流掠而過的死亡風雷,接二連三地扎入了止水的血肉陣營之中。

一時之間,後排的止水士兵在對手強力的飆擊之下,猶如暴風狂雨前的破碎岸堤,紛紛被衝撞得血肉飛濺、哀嚎遍野,碎落的殘肢斷臂彷彿騰卷而起的赤炎浪花,蹈出一汪汪血的波濤,慘烈淒厲程度,讓前陣的將軍們也爲之驚怵。

“將軍!!!”楚英急得大聲吼叫。

就在一分鐘前,他還笑話淺水清不懂軍事,轉眼之間,淺水清就給他上了一課,教導他什麼叫兵不厭詐。

事實上,止水人從沒信過淺水清,而淺水清也從沒需要他們相信。

他只是拋出了一個誘餌,然後等待對手上鉤。

就算不上鉤,也沒有關係。

因爲他爲石容海準備的,可不止是這一道好菜……

“不要慌!”戰陣之中,石容海厲聲狂叫:“對手只有三千人。傳我命令,中軍前軍全部前移,與後陣拉開距離,不得擅自參與戰鬥,保持軍陣不變!薛南,你帶一支衛隊,從敵側殺過去,先滅其一支分隊!”

此時此刻,石容海終於回覆了他大將本色。

他知道對手的三千騎兵,其目的,其實不在於殺死士兵,而在於衝亂軍陣。一旦軍陣散亂,士兵們就會陷入失去領導,各自爲戰,號令難遵的窘境。再精英的戰士,一旦被分割打散,都和散兵遊勇沒多大區別。

此時,他最重要的不是立刻回援,後陣已亂,再救已經來不及了,強行去救,那隻會讓整支大軍陷入亂戰的局面。

止水軍的方陣是九個大方陣,兵力佈置採前重後輕之勢,後陣三陣失去之後,至少還有前陣六個陣兩萬三千人保持住了完整。

由於後陣大多是弓手標槍手,只有少數近戰步兵,被騎兵一旦近身後,就只剩下了被屠殺的份,所以石容海已經不指望這七千人還能消滅多少敵人。但是他們可以用自己的生命來阻擋敵騎前進的腳步,爲前路大軍的勝利贏得寶貴的時間。

所以,他下一個命令就是:“楚英!你帶領我軍立刻前突,殺向淺水清的本陣,他的本陣降卒太多,肯定不堪一擊!”

兌子戰術,這一招,正是淺水清在京遠城決戰時用過的。

憑藉強大的兵力優勢,在形勢失利的那刻,勇於和對方兌子而戰,從而取得戰爭的勝利。

淺水清想要通過打亂全局的做法圍殲敵軍,他石容海,也不會就這樣輕易放棄戰鬥。

他要讓淺水清看看,真正的止水軍人,並不是不那麼容易對付的。

石容海的指揮調度,是及時的。

這點,他慶幸他在挑選兵員時,一直都堅持只有服從命令的兵纔是好兵這一原則。

止水方陣的前陣與中陣齊齊向前移動,與後陣逐漸脫開。他們不再參與到虎豹營絞殺己方戰士的戰鬥中,反而把復仇的怒火,發泄到了前方尚未行動的敵軍本陣上。

他們要在敵三千騎兵全滅後陣之前,搶先一步將敵本陣滅掉,到時候再回頭收拾那些騎兵,則大局可定。

守陣以圓,淺水清的本陣是方陣,不利防守,但不知爲什麼,在虎豹營的進攻發起之後,他們卻並沒有及時出擊,反而是靜靜等待着。

這給石容海帶來了一線生機。

假如一切如他所預料的那樣,淺水清此刻本陣中的八千戰士有五千是降卒,那麼他們的戰鬥力與士氣,根本不可能和真正的天風軍人相併論。一旦戰場形勢發生變化,這些降卒暴起倒戈也是大有可能。

而石容海,就把這一注壓在了這些降卒身上。

他要利用己方本陣兩萬三千人的強大壓力,將對手徹底碾平碾碎,通過產生強烈如海濤般的重壓,逼迫降卒再次倒戈,再不濟也要無心作戰,自相潰散。

當然,要想保證此一計劃的順利實施,再沒有比那五百玄甲重騎更好的選擇了。

重騎兵,歷來是沙場陣戰中最重要的寶貝。

他們披堅執銳,決勝沙場,在由古至今的無數次沙場決戰中,他們就象是部隊裡的定海神針,永遠都起着決定戰局的作用,。

與普通的輕騎兵相比,重騎兵穿得不再是皮甲,而是用鐵片縫製的鐵甲。細密的鐵甲包攏全身不說,甚至連戰馬上都有披掛。

這些鐵甲分量極重,從而極大的影響了騎兵的速度,但卻換來了無堅不摧的進攻能力。他們就象是戰場上的重型坦克,所到之處,縱橫馳騁。

當輕騎兵們還在爲那些戳着長矛豎着盾陣的重裝步兵的阻攔而發愁的時候,重騎兵卻可以揚起他們高傲的下巴,擡起他們手中的奇長鐵矛,以一種一往無前之勢,狠狠地踏向對手的頭顱。

而現在,石容海要想在短時間內摧垮對手,就要仰仗這五百重騎了……

小坡之上,淺水清坐在大椅中的眼神,終於出現了一絲變化。

他輕聲道:“是個人才啊,臨變而不亂,可惜了,卻不能爲我所用。”

夜鶯輕笑:“他越是人才,便越是墜入你的算計之中,輸得也便越慘。”

淺水清卻搖頭:“若是愚蠢之將,我又何必費此心機,做這許多準備,這個人還是可惜了。”

碧空晴垂首:“此戰之後,我可以嘗試去遊說他。”

“那也要他能活到那個時候才行。”淺水清悠悠地說。

他甩開裹在身體上的棉氈站了起來:“夜鶯,扶我上馬。”

夜鶯小心地攙扶着他上去。

騎在馬上,感受着凜冽寒風的吹拂,淺水清的面容依然淡定。誰又能知道,此刻這位鎮定指揮軍隊作戰的鐵風旗掌旗,甚至連坐穩在馬上的力氣都欠奉呢?

他的身後,是一個小小的支架,維持着他的身體屹立不倒。

這個支架,支撐起了淺水清,也支撐起了鐵風旗全軍的作戰意志。

一旦這個支架倒下,則鐵風旗再無勝利的可能。

此刻在馬上,淺水清坐得更高,看得也更遠。

他甚至能清楚地看到,石容海的傳令兵,已經向那支令他深深忌憚的重騎部隊跑去了。

很顯然,石容海要強攻他的本陣了。

在他放棄後陣防守之後,淺水清就已經在等着他這樣做了。

“這麼快,就要用上自己的王牌部隊了嘛。石容海,你還真是不留私貨呢。”淺水清吃吃地笑。

他擡頭看天,隨着時間的一分分推移,陽光已經逐漸強烈起來了。

“差不多是時候了。”淺水清喃喃道:“讓兄弟們給他石容海露一手吧,也讓這傢伙好好開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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