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今晚上住上什麼地方?”覓芳問道。
沈孤鴻聞言,回頭看了看成都城,此時城內依舊燈火通明,只是沒了先前的熱鬧氛圍。月亮雖圓,卻是不知道多少人今日不得團員,不經意間,又想起了梨花山莊的滅門,當下微微搖頭,整理思緒,道:“一旦出了成都城,關大關二等人一定不會任由謝連毅、謝連城兄弟繼續拿着藏寶圖的。而要去沙漠,他們同樣會走蜀道。咱們今晚上的熱鬧已經湊夠了,就不要再繼續去湊熱鬧了,今晚咱們就去山神廟中休息一晚上,明日一早,準備好乾糧和水,再出發吧!”
映庭點頭道:“不錯,如今雖然出了成都城,可是蜀道的路也不好走。”
鐵楓道:“蜀道是不好走,不過沒有城裡要命。”
沈孤鴻與映庭相視一眼,均是看到對方眼中的凝重之色,今日這般鬧騰,卻依舊不見蜀中劍派的掌門江道方。這人在江湖上名聲,可是要比謝家堡三兄弟大的多了,且他還有一個嗜好,那就是酷愛收藏名劍。到了這個時候都還不現身,江道方葫蘆裡賣的什麼藥,誰又說得清楚?
山神廟雖是破爛,可沈孤鴻等人自出了大匡山,風餐露宿也不是第一次了,當下準備一番。各自靠在一處,閉上眼睛休息了。
沈孤鴻平日裡就喜歡思考,他又將今晚發生的事理了一遍,心道:“閻羅殿的人時下並不知道我是誰,否則今日韓東就不會對我動殺心了!”
“只是他們這般大費周章的,到底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沈孤鴻不禁自問。
“你還不休息嗎?在想什麼?看你這麼愁眉苦臉的。”覓芳自破廟中走去,來到沈孤鴻的身邊。
沈孤鴻道:“我沒事的,你早些歇息吧,明日要走劍閣,那地方可是很陡很險的,若是休息不好,不小心都會掉下懸崖的。”
覓芳聞言一笑,道:“你不要這般說,我已經不小了,能與沈哥哥共同承擔一切了。”
沈孤鴻悠悠道:“若可以,我願你永遠都不要長大,孩童時光,是一個人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
“不,自我見到沈哥哥的那一天起,我就能看出沈哥哥與別人不同。別人在笑的時候,都是天真無邪的笑,而沈哥哥,卻是總是帶着一種讓人看不透的憂鬱,長大之後,你的性子雖然變得開朗了,可是眼底的憂鬱卻是更重了,不僅如此,你時不時會出現一種極爲令人心神震駭的目光,那是隻有師父那種老人才會有的滄桑。”覓芳說道。
沈孤鴻看了覓芳一眼,露出詫異之色。他沒想到覓芳平時看上去無憂無慮的,也不善於想事情,卻是能把他看得這般透徹。最奇怪的是,他發覺今天覓芳與往日似乎有些不同了,但到底是哪裡不同,他一下子也說不好。
“沈哥哥,我想知道你的過去,我要和你一起面對,無論將來面臨什麼!”覓芳看向沈孤鴻,眼中盡是溫柔之色。但她那一雙妙目,卻是如山間溪水一般清澈,讓人容易生出憐愛之意。
沈孤鴻聞言,卻是苦澀一笑,道:“我的過去,是誰都不想知道的過去。因爲那是沉痛與血腥的,你不會想知道的。”
覓芳忽地握住他的雙手,道:“我說過,不管是什麼,我都願意與你一起面對,就算是泰山一般的擔子,我也願意同你將它擔負起來。”
沈孤鴻搖頭道:“我不能那麼自私,有些痛和苦,我自己都承受不過來,那比泰山還重的擔子,有我擔着就好,你是我在這世間剩下不多的幾個親人,我又怎麼會忍心讓你來承受和擔起?回去吧,傻丫頭,沈哥哥這一輩子,就只想看着你繼續無憂無慮,快快樂樂的。”
覓芳乖巧的點了點頭,回到山神廟中,望着那道偉岸卻又孤獨的背影,心中不由自語:“看着你不高興,我又怎麼真正的高興得了?你不願意讓我與你一起擔起你的責任,那是你心疼我,可是或許連我自己都不知道在什麼時候,你在我心中的位置已經比我自己都還要重要。以前只有你我映庭三人,我始終都難以明白對你是怎樣的感情,直到今晚,我見到那些女子看你的眼神時,我便已經明白了。這一輩子,無論你做什麼,我都會在你身邊,你休想將我給甩下。”
夜漸漸的深了,露珠已經將枯草給打溼,沈孤鴻望向天邊圓月,不禁嘆息一聲:“這一輩子,我何時才能真正的爲自己活一次?不,或許我活着,本就只是爲了梨花山莊而活的。”
第二日一大早,當第一縷陽光射進破廟時,鐵楓和映庭已經醒來。他們兩個昨晚卻是太困,根本就沒有注意到覓芳躺在不遠處沒有閉過眼睛,而沈孤鴻,則是直接在外面站了一夜。
“鐵楓,你對這周邊比較熟悉,咱們去找一些乾糧和水便要上路了!”沈孤鴻道。
鐵楓答應一聲,領着沈孤鴻三人走進附近的一處村子,準備好乾糧和水之後,四人便啓程了。鐵楓回頭看了看成都城,這裡是生他養他的地方,對於這裡,他自然有種別樣的情感。陰差陽錯之下,鐵家如今只剩下他一個人了。這次出去,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來。
鐵楓從來都沒有想到過,此次出蜀,他一生都沒有回來,從此之後,他完完全全的將自己當成了一個僕人忠心不二的跟在沈孤鴻身邊,直到後來發生一些事情,他兩人的關係纔有變化,或許不將自己看成僕人時,他鐵楓才真正與沈孤鴻交心。沈孤鴻的一生是傳奇的,他的一生同樣也是如此。
蜀道由長安通往蜀地的道路,穿越秦嶺和大巴山,一路山高谷深,險峻難行。唐代大詩人李白在《蜀道難》中寫過膾炙人口的詩句:噫籲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
沈孤鴻一行四人走了大半日,以他們的腳程,竟然沒有走到二十里路程,可見此道之艱險,正如李白所言。
“上面有個涼亭,咱們走快一些,去那裡歇涼!”覓芳擦了擦額頭汗珠,說道。此時已是秋季,天氣已經漸漸涼下來,他們四人卻是走得大汗淋漓。
行至涼亭之中,吃了乾糧,喝好水以後便又繼續前行。一天多的時間,他們終於行到金牛道上的劍門關了。
大劍山七十二峰形如利劍,只在其間有一個缺口通行,那裡便是劍門關所在。蜀漢後期,姜維曾經率領三萬兵力由此抵住敵人十萬兵力,李白也曾在《蜀道難》中寫道:“劍閣崢嶸而崔嵬,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沈孤鴻擡頭望向這座傳奇的雄關,心道:“一路走來都太平無事,在這蜀道之上要是會出問題,便能在此了。”
“咦,前面有人!”鐵楓忽然叫道。映庭擡起頭來,只見得前面最爲險陡之處,站有一位黑衣男子。他揹負雙手,站在山道的最險之處,在他的邊上的岩石之上,放有一把未有出鞘的長劍。對面山間有飛瀑落下,白練如長帶一般飄落,轟鳴之聲傳來,仿若雷鳴一般。這黑衣男子此時就像是與這筆直艱險的羣峰融爲一體,成爲比劍門關還難過的雄關。
劍門關從背面而看是一處絕壁,從南面看卻是一處斜坡。此時沈孤鴻等人從南而來,向上看去,被那黑衣人的氣勢所懾,頓覺千巖萬壑一起移來,將他們壓抑得很是難受。
映庭神色一凝,道:“此人是個劍客,而且劍術已經到了一流境界。”
沈孤鴻道:“在這蜀中之地,能有這等劍術的,恐怕只有他了!”
覓芳問道:“你們說的他是誰?”
鐵楓向上看去,只是一眼他便認出了那人:“蜀中劍派的掌門人江道方!”
沈孤鴻心下一沉,燈會時江彩玲出手幫助城中百姓,他本以爲蜀中劍派不會與閻羅殿有關係,如今看來,卻是他想簡單了。
映庭這時走在前面,沿着石梯一步一步的走上去。覓芳見狀,不由擔憂道:“回來,映庭!”
沈孤鴻嘆息道:“映庭要做一個真正的絕世劍客,今日這關就必須得是他過。”
覓芳聞言,只是沉默不語。此時他們所處之地,正是兩峰之間的低處,無論是向前走,還收向後走,均是陡峭的石梯。鐵楓回頭一看,只見得後面處也有人堵住了退路。當下他們無論是向前走,還是往後退,都沒有了路。不僅如此,此時他們又處在低處,無論是後退,還是前進,均是一樣艱難。
沈孤鴻回頭看去,只見得江彩玲與韓東並肩而站,當下他目光一閃,心道:“他們不理會拿着藏寶圖走了的謝連毅、謝連城等人,卻是將我們圍着此處,看來是要置我們於死地啊!”
“沈兄,你要是不走蜀道,就不會有今日之結局了,難道那莫須有的寶藏,當真能令你迷了心智嗎?”棧道上罡風凜冽,普通人說話都極是不易,然而江彩玲卻是能將話語清晰的送到沈孤鴻等人的耳朵裡,這份功力已然不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