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意似乎有些疲憊了,揮手對着冠英說道:“冠英,你也是剛回到河套,先回去休息一下吧。”
冠英連忙告退,他現在的事情繁多,要想好好休息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不過天意既然這麼說了,自己還是先退下的好。
楚相成緩緩從後廳之中走了出來,雖然外面下着大雪,不過他的手中依然是輕搖着羽扇,腳下也依然是一雙木屐,走起路來還是啪嗒啪嗒的響。
天意望着額冠高聳的楚相成,苦笑了一下說道:“叔父,有些事情你爲什麼不早些告訴我?”
楚相成深吸了一口氣:“有些事情不能讓你們知道,有些事情不能這麼早讓你知道。但是我沒想到,你居然這麼聰明,久遠他自以爲萬無一失的事情居然也被你看出了端倪。天意,叔父並不想騙你們,但是你既然已經知道事情的原委,也應該明白我們的苦衷纔是。”
天意的眼睛裡滿是淚水,輕輕將頭靠在楚相成的腰上,喃喃低語道:“叔父,你說他回來之後我該怎麼做?”
楚相成苦笑了一下:“天意,該怎麼做就怎麼做,有些事情,既然已經走錯了第一步,那麼後面只能繼續走錯。再說,對你們來說,那並不是走錯,而是你們必須承受的代價。這件事情,我們以後會慢慢的給你們解釋。至於秦殤和非常的事情,你現在千萬不要讓小天知道。他的性子太執拗了,如果知道當年的原委,他一定會不顧一切的殺向天都聖京,將劉昊那個王八蛋拖出來鞭屍。我們必須在等下去,等我們的力量更加強大了,我們在橫掃天都聖京。現在去的話,只能是禍害天下百姓,讓異族徒看笑話。”
天意有些虛弱的點了點頭:“叔父,我明白。你們放心,只要有我在,他不會這麼衝動的。”
楚相成靜靜的單手摟着自己的這個侄女,臉上似笑非笑,似哭非哭,表情說不出的怪異。
程顯清最近很煩,理論上說,他是應該高興的。極樂聖教現在已經從一開始的揚州路七州擴展到了江南路全部和淮水豫州的東部地區,麾下雄師六十萬。清風皇室已經被打怕了,乖乖的將爪子縮回了天都聖京。河套昊天這頭猛虎已經被東北聯軍所牽制住,當然,他們也牽制住了卡辛巴斯。程顯清以前一直在擔心自己和東北三國以及東倭王朝的合作會造成尾大不掉的局面,因此他一直小心翼翼的保存着自己的實力。現在好了,東倭除了能夠當做運輸隊的幾萬水師,幾乎已經沒有了進攻的能力,現在東倭特使煙田俊在看見自己的時候都不得不彎腰行禮。淮水張家已經沒落,如果不是自己不想逼得張家狗急跳牆,現在的淮水西部至少有一大半是控制在自己的手中。至於軍隊也很能打的秦川李家,居然因爲宋家的入侵已經全面收縮。如此良好的戰略形勢,他程顯清還有什麼好煩的了?。
自極樂聖教從太陽神教之中分離出來之後,極樂聖教從來沒有這麼風光過。百萬平方公里的土地,接近一千萬的百姓,六十萬大軍,周圍無論是哪方勢力都不敢單獨和自己叫板。當然,和自己還隔着一段距離的河套昊天不算,那完全就是一個瘋子。程顯清覺得自己應該算是極樂聖教有史以來最傑出的教主,歷代教主的功績都無法和自己相比。既然如此,那麼自己也應該換一下稱號了。
於是,軍師兵恆,親兵統領萬程東,十萬護教親兵副統領囹無言,總攬情報和外交的馮莫,負責內政的谷仙品等人紛紛上言,希望程教主能夠登基稱帝,以開拓萬世不易之宏業。程顯清當然是不敢接受,兵恆等人不死心,三番五次相勸之後,程顯清總算是鬆動了一下口風。於是,熱心的兵恆等人便更加熱心的幫他操持起這件事情來,並且將登基的時間定在了一月一日。如此大喜事,自然是讓程顯清暗暗的高興了許久。
可是程顯清確實很煩,而且還不是一般的煩。因爲他在例行的向燕悲歌等人徵求意見的時候,卻遭到了燕悲歌和平郎明輝的同時反對。作爲極樂四大名將之首的朱兆卻在這個時候保持了沉默,這不能不讓程顯清憤怒。
兵恆作爲程顯清的首席心腹,臉色自然也是陰沉的可怕:“明輝,平郎,燕悲歌,你們爲什麼要反對教主稱帝?難道你們覺得教主現在的文治武功不足以稱帝嗎?”
平郎率先說道:“軍師,我不是覺得教主的文治武功不足以稱帝,而是我們現在不過是剛剛佔領了兩路四州之地,而周圍卻是強敵環視,教主現在稱帝,未免太早了一些。畢竟稱帝之後便意味着大封公侯,安逸讓人墮落,恐怕不利於我們日後的征伐。”
明輝接着說道:“我們現在的輝煌其實只是空中樓閣,雖然手握六十萬大軍,但是我們的戰略物資尤其是糧草的儲備,最多隻有三個月的量。而由於這兩年來我們不斷的徵調壯丁充入軍隊,揚州路的土地已經大量荒蕪,並且又要給東北聯軍提供糧草,我們治下的百姓已經是苦不堪言。因此,我覺得我們現在應該做的是休養生息發展內部,而不是稱帝擴張。”
程顯清的臉色很是難看,他稱帝的意圖,早已經通過各種渠道知會了平郎二人,兩人當時也保持了沉默,然而現在卻對着他集體發難,這讓他心中如何不怒。燕悲歌就不用說了,這廝張嘴絕對沒有好事。不過爲了表示自己的大度,他還是將目光轉向了燕悲歌。
燕悲歌一臉的怒色,看到總算輪到自己發話,頓時呼的一下站了起來,大聲說道:“教主真的讓我說嗎?”
程顯清的心中突然有一種很不好的感覺,燕悲歌的話十有比他想象的還要難聽百倍。不過出爾反爾也不是自己的風格,當下也只好點了點頭故作大度的說道:“大家都是兄弟,你有話儘管說。”
燕悲歌悶哼了一聲:“那好,我燕悲歌就不客氣了。各位,我燕悲歌是一個粗人,說大道理我一個不會二個不懂,但是一些基本的道理我還是清楚的。我們當初在揚州路起兵,教主說的是爲了天下百姓爲了黎明蒼生,爲的是我神州一族的錚錚鐵骨。吾爲蒼生爭天下,吾爲神州豎錚骨。不知道燕某人這句話記錯沒有?”
兵恆黑着臉說道:“當然沒有,這是教主當日所說的原話。”
燕悲歌的臉色也不比兵恆好到哪裡去,他怒氣衝衝的說道:“好,幸好軍師還記得這句話。可是軍師你看看,現在我們統治之下的地方,蒼生還有活路嗎?爲天下蒼生,說的倒是好聽。我揚州路原本有百姓一千五百多萬人,死在東倭王朝手中的超過三分之一,即便如此,我們也還應該有近千萬人才是。可是現在了,人口居然才六百萬多一點。其餘的人哪裡去了?江南路我就不說了,一千八百多萬人口,然而現在了,我們控制下的人口不到二十萬。再說說已經納入了我們統治的淮水壽州饒州和豫州路汝州許州,這四州原本總人口超過八百萬,現在也就三百多萬。軍師,你能不能告訴我,其餘的人上哪裡去了?”
“還有,未曾起事之前,揚州路的百姓雖然也過得特別辛苦,不過至少還餓不死。然而現在,便是淮水地區的百姓都處於餓死的邊緣。教主口口聲聲說的是爲了天下蒼生,就是這樣爲的嗎?”
燕悲歌歇了口氣,也不顧程顯清和兵恆等人的臉色越來越黑,端起桌上的茶杯一飲而盡,便準備繼續說下去。
“夠了,老四!你喝酒喝多了,還不下去?”朱兆大聲喝道。他很清楚教主的心思,如果燕悲歌在這麼說下去,那麼惱羞成怒的程顯清很難說不會一刀殺了他。
燕悲歌哈哈一笑:“大哥,有些話還是說出來的好,留在心裡咯着不舒服。教主,當日ni說重塑我神州之脊樑,清風帝國已經沒落,成爲了我神州百姓的負擔,對外卑躬屈膝,對內鎮壓百姓,所以但凡有血性的男子,我們都應該拋頭顱灑熱血,爲神州的復興努力。然而你的所作所爲了,勾結東倭王朝和東北三國,大肆屠殺我天朝子民。這出爾反爾數典忘祖勾結異族之罪,不知道教主該如何解釋?”
兵恆冷冰冰的說道:“我們現在的實力還不夠雄厚,因此需要和對方虛與委蛇,等到我們實力強大了,我們自然會給神州千千萬萬的百姓報仇!”
“實力不濟?實力不濟就能夠稱帝了嗎?既然實力不濟,那麼現在便應該養精蓄銳,而不是爲了一個人的虛榮富貴而稱帝!”
“住口!”程顯清總算是忍不住了,大聲說道:“稱帝並不是爲了我一個人的虛榮,而是爲了增強將士們的信心。現在我們面對的是清風帝國的皇帝,我們沒有足夠的尊位,將士們也會覺得比對方矮了一頭。再說,稱帝之後,將士們心中也有了一個盼頭,那樣更利於我們征戰天下。”
燕悲歌嘿嘿冷笑了兩聲:“教主,人心隔肚皮,但是我們上不能欺天,下不能瞞地,公道自在人心。”
程顯清的面孔憤怒的已經由紅變白又由白變黑再由黑變紫,說不定什麼時候便會爆炸開來。不過他終究是一代梟雄,在如此情況之下,還是忍住了心中的一口悶氣,儘量平靜了一下心情,他這才說道:“悲歌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這是件事情是我考慮的不周。這樣吧,這件事情押後再議論,今天到此結束。”
燕悲歌也不言語,冷笑了一聲便抽身離去。朱兆見狀,心中無奈的一笑,也跟着明輝平郎一起慢慢走了出去。兵恆等人則是巋然不動,就像是泥菩薩一般居然是半閉上了眼睛。
程顯清的臉色總算是好轉了許多,輕咳了一聲,程顯清沉聲說道:“軍師,你看這件事情該如何處理?”
兵恆微微一笑:“教主,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燕悲歌爲人向來便是如此,不過有朱兆在,想必能夠勸說住他。至於明輝和平郎,他們兩個不是不識時務,只不過今天是看見燕悲歌準備發難,也跟着起鬨罷了。但是教主一旦決定了稱帝,那麼他們兩個必然不會公開反對。”
程顯清滿意的點了點頭:“這樣甚好,燕悲歌雖然性子衝動了一些,不過確實是一員難得的虎將。現在正是用人之際,我們也都是當年一起的好兄弟,千萬不要讓悲歌離心纔是。軍師,悲歌的軍團前段時間遭受重創,你儘可能的將他在最快的時間裡補充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