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種話都說成這般,种師中還能有什麼表示,兄長歲數大了,想得多些,也是正常,耽擱一下也不直什麼,反正大軍要動員起來,相當花費時日,楊凌送上五十萬貫,哼,難道當初白梃兵還不直五十萬貫?
种師中痛快的起身:“既然如此,便依得兄長,我們這裡先不表態就是,看這此人還能折騰出什麼花樣來……兄長你好生靜養,不必多操心了,有什麼要事,某再來向兄長請益。”
种師道點點頭,拍手招來從人,讓他將楊凌送來的錢財交於种師中,种師中也不再耽擱,朝着兄長行禮之後就退了出去。
臥室當中,种師道卻睜開了眼睛,定定的看着屋頂,滿面憂心之色。
西軍現下局面,他還掌控得了,一則是盡力保全大宋這支野戰軍團的完整性和戰鬥力,一旦將來有事,大宋還能有一支可戰之軍,二則就是盡力壓制住西軍慢慢勃發的獨立性,使西軍不要向着藩鎮方向發展。
他一直在苦心孤詣,維持着這種平衡,誰知道朝中人卻爲了爭權奪利,盡情胡爲!給他加以領陝西諸路安撫制置使之位,又想將河東交給西軍團體,想靠着這等大利將西軍拉到自家船上,用以穩固朝中地位。
如果老種有野心的話,希望種家能成就不止於人臣的事業,自然會興高采烈的接受,借而發展西軍和種家勢力,直到大宋都再也無法制約!
可是自家老病,去日無多,如果這般,怎麼對得起種家百年來爲大宋捐軀的列祖列宗?他從始至終,都想爲大宋一純臣而已,現在的局面,唉,就連自家老兄弟都如此,還期望其他人沒有野心?
所以在楊凌異軍突起之後。种師道一直希望楊凌能站穩腳跟,他有兩支兵馬,晉陽軍恐怕有兩三萬,神策軍現在在燕地發展的速度更快。想必五六萬能戰之軍之有的了,畢竟神策軍底子好,又有燕地龐大的人口基數,燕地民風剽悍,稍加整練便是強軍。另一個時空,郭藥師短短時間之內在燕地就是擴軍二十萬不是虛言。
在這裡神策軍是穩打穩紮的在發展,所以五六萬之衆絕對沒有問題,老種知道,神策軍和晉陽軍甚是能戰,這兩支軍馬不管是在河北還是河東佈防,至少能起到一定的屏障作用,給西軍動員起來爭取時間。
而且楊凌這等人,正是朝中最爲忌憚的對象,朝中人矛頭指向楊凌和晉陽軍了。自然對西軍就要放鬆一些,西軍就可以抓緊不多的時間,恢復實力,培養元氣。
與楊凌一樣,老種深深擔心將來女真大舉南下,而大宋的抵抗能力,只怕還不如已經覆亡的遼國!
可是朝中當道諸公,沒有一個人將這再危險不過的對手放在心上,仍然爭鬥得不亦樂乎,爲了黨爭。不僅要消滅掉晉陽軍,而且還要繼續將西軍拉得四五分裂,讓西軍上下連喘一口氣的時間都沒有,異日大敵南下。拿什麼去抵擋?
就算外患不足慮,讓西軍這個大宋自己養出來的巨大軍事團體隨意發展,擴張勢力,難道他們真的想讓西軍變成藩鎮麼?
大宋當道諸公,到底怎麼了?
楊凌此子,种師道並不是看得很明白。但是歸根結底,楊凌的實力還不甚強,就算讓他按部就班的發展,一切都還在可控範圍之內,所以當時在燕地,种師道還是選擇扶持楊凌,楊凌入河東,他也繼續與其保持聯絡交通。
可是時局發展到這種地步,楊凌到底命運如何,他又能使出什麼手段,朝局到底向什麼方向發展,种師道已經有些看不明白了。
他唯一的選擇,就是稍稍拖延時日,指望能看得更清楚一些。
不過時局不管向着什麼方向發展,恐怕都不是老種想要的……病榻僵臥,反覆思量,老種已經有了這樣的預感。
可是又能如何?某已經老病不堪,爲大宋,爲西軍已然心力交瘁,已然……無能爲力。
楊凌啊楊凌,你所作所爲,是不是真如在燕京時侯對老夫所言,是想在將來,做那擎天玉柱?
滿朝諸公,無一不是昏昏,哪怕就算心頭明白一些,也陷於黨爭當中無法自拔,比起他們而言,也許你楊某人,更值得指望一些!
只要你沒有欺騙老夫,還有楊可世,都門風雲變幻莫測,雖然楊可世大智若愚,可是在這等情況之下,絕對不能善了,罷了罷了,某又能如何!
窗外大風忽起,這大風呼嘯而來,拍擊着陝西諸路的山川大地。在河東路,在汴梁,在河北諸路,在燕地,此刻都有大風捲動,狂風過後,也許就是徹底震動這河山的驚雷。
……
“太師回府了!”
隨着壓低了聲音的傳喚由大門一直傳到內院,所有人都動了起來,貼身使女忙不迭的整理着蔡京慣用的臥榻,幾個宮薰再仔細的察看一下,確認沒有半點菸氣,室溫也是將將合適。
紅泥小爐上溫着的提神補齊的飲子趕緊加了把火,將沸位沸之際就端了下來,放在暖套當中候着。
幾個慣於爲蔡京代步的嬌俏使女忙迎到門口。等着攙扶這位老公相入內,今日當值的侍妾領着這隊伍,查點着衣包,蔡京回府,就要換下朝服,換上家常的衣服,既要暖和還得輕便,總要讓這八十多歲的老人覺得舒適纔是。
闔府富貴,都寄託在這個八十餘歲的老人身上,誰都指望他能長命百歲,讓這薰灼氣象,長久的維繫下去。
蔡攸這個時侯就候在內書房當中,自家爹爹侍妾已經到院中出迎,做兒子的就不好出去了,放在平日蔡攸很有些才子的放達氣概,不將這些禮數放在眼裡,不過最近他在老爹面前可是老實許多,謹言慎行,不願意被挑出半點毛病出來。
不過這位曾經也居東府的小蔡相公,卻沒有半點曾爲大臣的雍容氣度,在內書房中負手亂轉,怎麼也停不下來。
這也難怪他,此時此刻,在汴梁中,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等着東府傳出來的聖人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