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已經跨了進來,臉上帶着不屑和嘲弄地意味,林若蘭認出了他,是那個叫嚴寒的男人!她猛然站起身向門邊驚慌的後退,就在她退到門邊,只需要一伸手就可以打開房門時,後頸已經捱了一掌,眼前一黑便無力地攤軟下去,嚴寒一彎腰將她扛在肩上,迅速地從露臺翻了出去。
林若蘭醒來的時候,已經置身於一個精緻的小型庭院內,她緩慢坐起身來,身下發出吱吱咯咯的聲響,這才發覺自己躺在一張竹椅上,她困惑地揉着疼痛的後頸,看向四周,不知身在何處。
庭院中心有一張石桌,桌上放着一盤圍棋殘局,一位老人背對着她坐在桌前的石凳上,正在注視着殘局冥思苦想。
他雄壯的肩背好像山嶽那麼巍峨挺拔,聽到竹椅發出的聲音,老人回頭朝她的方向瞥了一眼,林若蘭只覺得他的目光如電似劍,擁有至高無上的威勢,接觸到這樣的目光,她幾乎是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
“醒了?”低沉的詢問聲從他嘴裡發出,不帶任何感**彩。
“你是誰?這是什麼地方?”林若蘭慢慢站起來,向四處張望着,尋找可以逃跑的路線,庭院的一角有一扇緊閉的門,她嘗試着向門邊慢慢移去。
“你不必費心了,那扇門外有我的人。”老人甚至沒有回頭,只是語氣淡然地說道。
林若蘭懊惱地站住不動,既然被人看破了,想必是逃也沒用,金昊不在身邊,沒有了那雙可以爲她撐起一片藍天的臂膀,她只有靠自己了。“別慌,別慌!”她暗暗給自己打着氣:“先弄清楚對方究竟是誰!”
想到這裡,她挺直了脊樑,靜靜地盯着老人的背影,腦子裡急速轉動着,前因後果在腦海中放電影般閃現,她逐漸串起每個片段,暗暗猜測到這位老人的身份。
她緩慢地走到石桌旁,仔細地盯着老人的臉,好像要將他每一根頭髮都看清楚似的。老人一動不動地任她打量,眼睛只停駐在桌面的棋局上。良久之後,她突然一笑,毫不客氣地坐在老人對面的石桌上,同他一起垂頭去看棋局。
黑白棋子錯落糾纏,每一個角都潛伏着涌動的殺機,整個棋盤上充滿無聲無息的生死殺伐之氣,彷彿要向這個庭院的四面八方漫溢開來。
仔細看了一遍後,發覺白子勢危,眼看黑棋再落一子,白棋就要滿盤皆輸了。此刻正該白棋先手,林若蘭拈起一枚白子,落於棋盤,“該你下了。”她用不太客氣的口吻說道。
老人自從她醒來之後,首次舉目正視她,眼中精光四射,如同利劍般刺向她。
林若蘭迅速攝定被他看得發毛的心神,正視着他那張與金昊酷似的臉,微微一笑:“怎麼?不敢應招嗎?”
老人有些驚訝於她的大膽,目視棋盤上她剛剛落子的位置,略一思索,然後落子。
兩人你來我往下了三十餘手之後,老人已經被她的怪招弄得傷透了腦筋,林若蘭忽然來了一記凌厲的殺招,下在了“天元”。瞬忽之間,局勢逆轉,棋盤上很大一片黑子被清了出去,注視着盤面不剩多少的黑子,老人忽然發出爽朗的大笑聲,把手中的棋子拋回盒內:“我輸了。”
林若蘭站起來微一躬身,說了句:“承讓。”她微微一頓,又道:“老爺子,你就不要玩虛的了,下馬威不是這麼下的,你把我綁到這兒來不會就爲了下盤棋,有什麼話你就直說吧,說完了我也好早些回去,我還沒吃午飯呢。”
程明軒沉默看了她一會兒,道:“你用這樣的語氣跟我說話,似乎並不怎麼穩妥吧?”林若蘭對他說話時一點都不恭敬,甚至可以說是十分失禮的,難道她並不怕觸怒他?事實上這些年來還沒有一個屬下敢於直視着他的眼睛,對他用這樣的語氣說話。
林若蘭端起放在一旁的茶杯啜飲一口,以手指拭去脣邊的水漬,笑容已經綻放開來,剎那間爲她平添了十分的明豔動人:“不然要怎麼說話呢?被你嚇得哇哇大哭你就滿意了嗎?如果你想跟我談話,就必須是在你我雙方立於平等地位的前提下,否則我拒絕繼續談話,你如果對我不滿意,大可以讓你的手下再把我打昏過去,隨便扔到哪個荒郊野外了事!”
程明軒又笑了,這次他的笑意直達眼底,“有意思。”他低聲說着,慢慢從石凳上站了起來,那看似輕鬆的姿勢,內蘊着難測的力量,一舉一動之間,有着渾然天成的王者氣勢,“我本想勸說你離開我的兒子,但我現在改主意了,象你這麼聰明獨特的女人,留在他身邊也未嘗不可。雖然他未必能夠娶你,但古往今來很多成功的男人背後都不只一個女人。”
林若蘭訝然而笑,無邪的笑容令人有如沐春風的感覺,但那雙陡然間精光四射的明眸可就有令人頭皮發麻的感覺了:“你的意思是,我有資格成爲他泄|欲的工具,卻沒有資格與他並肩而立承受世人評判的目光?只因爲我沒有一個高高在上的父親爲我謀劃一切,因此我就必須犧牲自己的尊嚴?”
程明軒銳利的眸子鎖定在她身上,不可置信的想着,這樣美麗溫婉的女子不該有精闢的見解與一針見血的口才,他忍不住想要更進一步試試她:“你只是一個女人,如果你愛他,就該爲他的前途和事業作出犧牲。”
怒火在杏眼中一閃而過,迅速消失地乾乾淨淨,“多少成功男人背後的女人甚至不足以列傳,女人對於男人的事業而言實在太微不足道了,是嗎?王寶釧犧牲了十八年青春,有沒有哪一個男人想到過她的痛苦與絕望?因爲這是一個男權致尊的社會,女人活該被犧牲掉,還躲在角落裡沾沾自喜,覺得自己做了拯救天下的大事!不!如果要讓我做出這樣的犧牲,我寧可離他而去!即使我再愛他,也不會愛到丟棄自己的尊嚴,如果一個女人連尊嚴都不顧了,她還有什麼值得她的男人來愛?”
程明軒的濃眉高高聳起,訝異於這個二十來歲的小丫頭居然敢在他面前表現出強悍的氣勢。一個有着如此犀利的眼神,精明聰慧、甚至帶着些狡黠的女子,怎麼會長了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古人不是說“相由心生”嗎?強悍的個性該配上一張男性化的臉纔好,老天造她的時候一定在打瞌睡,以致於把她生得這樣我見猶憐,彷彿一碰就會碎的瓷娃娃一般。
他緊盯着她,目光深沉幽遠,眼前的女子所表現出的一切,已經大大超出他所掌握的情況,看來,她的柔弱外表欺騙了所有人。那張溫婉柔美的面孔下,有着一顆不簡單的頭腦,令人捉摸不透。
就在他兀自陷入沉思之際,庭院的門發出一聲呯然巨響,然後整扇門飛了起來,在半空裂成四五塊之後,散落在院內,正式宣告它的壽終正寢。緊接着,嚴寒手捂着胸腹部踉蹌着倒退進來,英挺的眉宇被灰敗所籠罩,注視着院門的眼光有些渙散。
程明軒順着他的目光向門口看去。
金昊高大的身影死神般的出現在門口,眼裡閃着嗜血的光芒,直視着嚴寒:“誰要是存心傷害她,我絕不輕饒。明白嗎?不管那人是你或——”他深吸了一口氣,擡起頭來看着程明軒,聲音閃動危險的輕柔,“是他!只要傷害我的女人,下場一律是毀滅!”
嚴寒狠狠的倒抽一口冷氣,胸腹部傳來劇烈的疼痛,他的神情越發頹靡。
“金昊。”林若蘭發出一聲低喊,撲進那個雄壯的懷抱,圈住他的脖子,然後又不滿的皺了皺她可愛的鼻子,嗔道:“你能不能不要像一個殭屍似的,把身體板得這麼硬?靠着一點也不舒服!”
金昊的身後傳來一陣竊笑聲,林若蘭這纔看見,跟金昊同來的還有六個人,除了丁曉楓、李東華和剛剛認識的韓振宇外,另外三個男人還是初見。
金昊迅速地檢視着她,確認她身上除了脖頸處有些淤腫以外,沒有其它傷痕,心口的一塊大石落了地。這才稍微放鬆身體,展臂將她攬入懷中,讓她柔美的曲線恰到好處地嵌合進他剛硬的線條內。
六個男人隨着金昊慢慢走進院內,把她和金昊圍在中間。在他們身上,竟然蒸騰起屬於軍隊的強悍氣息。更讓人驚詫的是,這七個人,無論是哪一個單獨站出來,都是那種鶴立雞羣,明顯高高在上、手握重權的人物。而此刻他們站在一起,就形成了令人心生敬畏不敢直視的強大壓迫力!
“好啊,居然全體出動了!”程明軒看着十二年未曾這樣面對面站在他眼前的兒子,“我沒想到,你會來得這麼快。”
金昊冷冷地望着父親,聲音冷到了冰點:“在四九城裡,想查找你的行蹤,對我來說並不是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