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承認你以前獨特的生活經歷造就了一個與衆不同的你,有些話說出來也許會傷害你的自尊心,但是作爲你父親託孤的戰友,我還是要把我的真心話告訴你。我們腳下的這座山峰,就如同你這兩年來走過的路,對於你來說,它僅僅是一個開始,不要躺在這個並不算高的山頂沾沾自喜,更不要讓它成爲你人生中不可逾越的高峰!否則——”他緊盯着凌鷹的眼睛,一字一頓的沉聲說道:“你這一生,註定將一事無成!”
看着凌鷹不怎麼服氣的眼神,陳劍峰微微一笑:“我觀察了你兩年,你很聰明,可以說,你的智商相當的高。象你這樣的人,在面對非常棘手的問題時,往往能在最短時間內爲自己找出最容易的解決方法。但是,這樣的人,往往也會缺乏直面挑戰的勇氣與魄力。聰明反被聰明誤的道理,不需要我再給你舉例子了吧?”
“聰明反被聰明誤?”凌鷹垂下頭,帶着屬於少年的倔強與自信,仔細回味着陳劍峰的話,默默思索良久,他失去了一慣的張揚與放肆,低聲問道:“難道笨一些反而是好事?”
陳劍峰沒有正面回答凌鷹的問題,他的語氣依舊平淡的讓人捉摸不透:“明天天一亮,你就要跟着你方叔去空降k師了,在那裡,你金叔叔會教給你更多你從來沒有接觸過的軍事理論與戰略戰術。他要教會你的這些東西,就好比在你前進道路上一座更比一座高的山峰,等着你去攀登去征服。臨行之前,我送你一句話:業精於專,功成於勤!”陳劍峰擡手輕拍凌鷹的肩膀,悠然說道:“該聰明的時候聰明,該笨的時候一定要讓自己沉下心來,面對挑戰時激流勇進,用你堅忍不拔的毅力去換取勝利,絕對不要另尋捷徑。”
凌鷹突然發現自己的喉嚨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他身體微微發顫,咬緊了嘴脣,低聲問道:“陳叔,我能不走嗎?”
“爲什麼?”
“我……我不想離開你,我想跟着你學。”
陳劍峰拉着凌鷹在一塊山石上落座,他仰頭望着天邊一輪初升的明月,微微一笑:“在這兩年時間裡,你已經把我所會的全都掌握了,無論是運動戰、突擊戰、狙擊戰、詭雷戰、格鬥戰,你都有了一定的基礎。唯一欠缺的,就是通過長時間訓練與實戰培養出的經驗。而你金叔叔,無論是單兵作戰技巧、集團作戰指揮能力、戰略戰術構思還是領導魅力,都是我所不能及的。跟着他,你才能學到更多,才能在這條路上走得更遠。”
凌鷹擰着眉頭沉思着,過了好一會兒,他纔再次擡頭去看陳劍峰:“陳叔,這兩年裡,我聽到許多人在談論金叔叔,他似乎無所不能。你能告訴我,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嗎?”
“可以說,作爲一名特種軍人,他堪稱全能、堪稱完美。”陳劍峰經過長時間的斟酌之後,慢悠悠的說道:“他曾經帶領特種小分隊,與百倍與己的敵人在異國的深山老林中周旋,以智慧和力量打出了一場又一場以弱勝強的戰鬥……”
凌鷹仰頭看着夜空,聽着陳劍峰極其詳盡的描述,在腦海中漸漸勾勒出金昊在原始森林中縱橫馳騁的風彩,他的眼睛裡流露出一絲嚮往,禁不住喃喃自語:“要過多久,我才能達到金叔叔那樣的境界?”
“很難很難。”陳劍峰輕輕喟嘆一聲:“你的天賦很高,幾乎生下來就是當特種兵的料,在這一點上,你與他非常非常相象。然而,放眼中**界,擁有這樣優秀素質的軍人成千上萬,可是這麼多的人中,爲什麼只有你金叔叔一個人脫穎而出?因爲他經歷的殘酷戰鬥太多,與死神擦肩而過的次數太多,戰友在他身邊倒下的經歷也太多,他的戰鬥意志和戰鬥經驗,是在一次又一次死裡求生中,用敵人和自己的鮮血總結出來的。想想看,要經歷多少場磨難、創造多少次奇蹟、偶遇多少個意外,才能創造出一位縱橫天下、唯我獨尊的強者!”
“如果以一局象棋來比喻一場特種作戰,那麼,你金叔叔就如同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車,用他高超的作戰技巧與戰場判斷力縱橫整個戰場。無論是綿裡藏針、威風八面的‘馬’、還是出奇制勝、勇往直前的‘卒’、抑或是一鼓作氣、勢不可擋的‘炮’都是他的手下敗將。除了作爲一個全能的作戰天才以外,他還擁有忠誠而勇敢的品質、強大的戰鬥意志,以及足夠的戰場統率力與領袖魅力,他把所有人牢牢吸引在身邊,形成一個無懈可擊的戰鬥團體。”
輕輕的呼出一口氣,陳劍峰拍拍神情有些沮喪的凌鷹,“不要氣餒也不要害怕,你已經擁有了很高的軍事素養與基礎,你所需要的,是時間與經驗,而這些,必須慢慢積累。放心,你金叔叔會傾盡所知所學來教導你,如果你想成爲象他一樣的強者,那就要用你的智慧和毅力去學習他給你下達的每一項訓練內容,不要取巧,更不要試圖走捷徑,明白嗎?”
凌鷹用力的點點頭:“陳叔叔,我明白了,你放心,我不會給你丟人!”
陳劍峰笑了,伸手在凌鷹的後腦勺上輕輕一拍:“傻小子,不是給我丟人,是給你父親丟人。”他隨手從山石旁摘下一朵野花,掂在手指間輕輕的轉着,淡淡的月光灑在他的臉上,映着他如潑墨山水般的眉眼,竟似帶着一絲出塵的意味,盯着那花看了好一會兒,他突然輕聲說道:“記住,到了那邊,要尊重你林阿姨,不準惹她生氣,更不準讓你的雕欺負她。”
“林阿姨?”凌鷹微微發怔,在記憶中搜索片刻,笑道:“我想起來了,兩年前我見過她,她很漂亮,我不會惹她生氣的。”
“小屁孩,你知道什麼叫漂亮?”陳劍峰笑罵了他一句,擡腕看看錶,“時間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明天一早就要上飛機了。”
“是。”凌鷹站起身,躑躅着向山下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看着陳劍峰兀自安坐不動的身軀,“陳叔,我……以後還能見到你嗎?”
“當然能。”陳劍峰坦然的望着凌鷹微笑:“有空的時候,我會去看你。等你長大了,參了軍,彼此見面就更容易了。”
“是,陳叔,我走了,你也早點休息。”凌鷹終究只是個孩子,一句話便能讓他徹底從失落的情緒中掙脫出來,蹦蹦跳跳下山去了。
陳劍峰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很久,直到那頎長削瘦的身影從山道轉彎處消失,這才輕輕的、徐緩的吐出一口氣,仰頭去看繁星點點的夜空:“兩年不見了,去時陌上花如錦,今日樓頭柳又青,若蘭,你還好嗎?”無限自嘲的一笑,他喃喃自語道:“世事如棋局,不着的纔是高手;人生似瓦盆,打破了方見真空。金昊,我這輩子,怕是再也打不破這個瓦盆了……”
……
越野車緩緩開進空降k師師部,方巖單手握着方向盤,看了看錶,快到中午了,他直接把車開到辦公樓前的停車場。
車後座上蹲着的金雕安守本份,嘴裡不時冒出小聲的啾啾聲,似乎非常納悶,不明白主人這是要把它帶到哪兒去。凌鷹饒有興味的向外張望着,操場上嘹亮威嚴的口令聲和嚴整的軍容軍紀讓他引頸翹首,漸漸的,他感覺到彷彿有一隻無形的大手,籠罩在頭頂,籠罩在整個空降k師的上空,一切都在這隻大手的掌控下井然有序的進行着。他竟然不自覺的壓低了聲音問道:“方叔,那些跑操的是什麼人啊?”
“機關的文職幹部。”方巖打着方向盤把越野車倒進車位,“金師長要求每名文職軍官每週至少要參加三次操課,每次操課不得低於四小時。”
凌鷹推開車門下了車,金雕十分習慣的跳到地上,一拍翅膀穩穩的站上他並不算厚實的肩頭。金雕的出現引起幾名進出辦公樓的軍官惻目而視,一名少校跟方巖打了個招呼:“方參謀,這是幹什麼呀?不會是要拍神鵰俠侶吧?”
方巖微微一笑向這位少校敬了個禮,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轉頭對凌鷹道:“跟我來吧,師長等着你呢。”
凌鷹邊走邊觀察着人們異樣的眼神,憂心忡忡的問道:“這些人會不會找金叔叔告狀,讓我把雕扔了?”
“怎麼可能。”方巖一哂:“放心吧,在空降k師,沒有人敢在你金叔面前說三道四。”兩人走到金昊的辦公室門外,方巖喊了聲:“報告!”
立刻,門內一個充滿威壓氣勢的聲音沉聲低應:“進來。”金昊剛剛放下陳劍峰的電話,此刻正負手站在窗前,雷鳴拿着爲凌鷹獨身量制的訓練大綱,默立在一側。林若蘭正坐在沙發上翻看報紙,聽到方巖的聲音,她放下報紙,饒有興味的看向門口。
門開了,在闊別兩年以後,凌鷹再次見到了金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