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蘭等人走上六樓時,整個樓道里非常安靜,除了站崗的武警戰士,看不見一位醫生和護士。她攙扶着楚怡然快步向金昊的病房跑去,樓道拐彎處走來一個穿着白大褂的人,白大褂下面鼓鼓囊囊不知裝了些什麼,一隻手死死的揣在衣兜裡,以極不自然的表情注視着地面,迎着林若蘭近乎小跑的走近。
站崗的哨兵伸出手臂攔住白大褂正要盤問,緊跟在林若蘭身後的周參謀眉頭一皺,突然將她拉到身後,舉槍就打。“呯呯”兩聲槍響,白大褂頭部中彈,腦漿迸裂,倒在距離林若蘭不足一百米的位置。
剛剛平靜一些的楚怡然抱着頭“啊”的尖叫半聲,昏死過去。米雅盯着地上的死屍,臉色慘白,胃裡翻江倒海般折騰起來。她一把拖住舉步欲行的周參謀,忍着強烈的反胃感覺大聲質問道:“這個人僅僅是迎面走來就遭到殺身之禍,他犯了什麼罪?你怎麼可以不問青紅皁白就胡亂開槍?你們眼睛裡還有法律嗎?你們……你們簡直就是土匪!”
“胡亂開槍?”周參謀冷笑着俯身抓住死者的衣襟,雙手用力向兩側一分,“啪啦”聲中,衣釦四散,露出死屍腰上緊緊纏着的一大圈黑索金**:“你看清楚,這人是恐怖份子中的自爆兵,以他身上這些**的危力,一旦爆炸,不止你會送命,整棟大樓都會被徹底炸平!”
屍體的頭蓋骨被掀開了,紅色的鮮血與白色的腦漿混合在一起,蜿蜒流淌,米雅再也無法控制自己,“哇”的一聲翻腸倒肚的吐了出來。
李參謀把屍體拖到一邊清出道路,對林若蘭道:“嫂子,趕快進去,我們會守在外面。”
哨兵推開房門,一直負手在房間內踱步的吳遠山立即迎出來,他向樓道里的死屍瞥了一眼,拍拍林若蘭的肩膀寬慰的笑道:“快進來吧,看來他們是下了血本了,如果不能劫走你,就要把你永遠留在這兒。”一轉眼間看到昏倒在地的楚怡然和扶着牆狂吐不止的米雅,他認出楚怡然是陳劍峰的母親,急忙招手命令武警戰士:“把兩位女士扶進病房,去請醫生來。”
戰士去扶楚怡然了,兩個參謀低聲向吳遠山彙報情況,爲避免打擾金昊與陳劍峰養傷,三個人都沒有進入病房。
林若蘭和小戰士費力的攙起楚怡然,半扶半抱的將她挪進病房,安置在備用病牀上,立即奔回金昊牀邊,把攥在手心的掌心雷往牀頭櫃上一放,緊緊的握住他向自己伸出來的手。所有的驚慌懼怕到此時才完全顯露出來,她顫抖得如同秋風中的落葉。
“別怕,別怕。”金昊心中驚怒交集,在他動彈不得的時候,愛妻再次遭遇死亡的威脅,他恨不得拿起槍衝出去,把所有恐怖份子一掃而光。但他現在卻只能躺在牀上,溫柔的安慰她,也安慰自己受驚的心。“必須儘快痊癒,蘭兒需要強有力的保護!”他在心底命令自己。
陳劍峰一見到母親昏迷,臉色立刻變了,掙扎着坐了起來。醫生很快到了,經過診斷,楚怡然只是驚嚇過度,休息一會兒就會甦醒。護士給她戴上了氧氣面罩,陳劍峰長出一口氣,倒回牀上。他這一用力,周身所有的傷口都開始劇痛起來,冷汗瞬間浸透全身。
米雅剛被扶進病房,立刻不顧一切的衝進衛生間,趴在水池邊吐得一塌糊塗,直到連胃裡的酸水都吐了出來,她才漸漸停止嘔吐。擡頭看看鏡中自己那張蒼白的不象活人的臉,來之前精心化好的妝變得深一道淺一道,如同戲臺上的小丑;盤好的髮髻已經散落,長髮亂七八糟的披拂在肩膀上,就連身上昂貴的名牌時裝也颳了好幾道口子,咧着嘴露出衣下雪白的肌膚。“真狼狽!”米雅此刻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曾無數次夢想過與陳劍峰的第二次見面,各種各樣的場面都曾經設想過,卻唯獨沒有想到竟會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見他,她覺得丟死人了。隨身的小包在小戰士將她扛進樓內時弄丟了,沒辦法補妝,又不能躲在衛生間裡不出門,她只得拽了兩張紙巾勉強把臉擦乾淨,用自來水漱漱口,十指當梳理順頭髮,磨磨蹭蹭的出了衛生間的門。
楚怡然在短暫的昏迷後恢復了清醒,她顯然被嚇壞了,神情怔忡不寧,甚至連金昊客氣的跟她打招呼都沒有聽到。默默無言的坐在兒子病牀邊。米雅蹭到她身邊,四處看了看,找到茶杯倒了熱水遞到楚怡然面前,含情脈脈的目光卻在陳劍峰臉上不斷打着轉。
陳劍峰冷漠的目光瞥了她一眼,淡淡的替母親道了謝,對楚怡然道:“媽,您去休息吧,我這會兒沒什麼事,等外邊的事結束了,您就回去,這裡有醫生有護士,您用不着守在這兒。”
楚怡然輕撫着兒子纏滿繃帶的肩膀,發了好一陣愣,纔想起回答兒子的話,她蒼白的臉上勉強擠出一絲笑意:“好不容易有機會陪你坐會兒,我不累。”她嘆着氣看看陳劍峰打了石膏的右臂,“傷筋動骨一百天,你這回可得好好養養,沒人照顧怎麼行呢?你爸就是不放心你,才讓我來的,沒想到……”想起被擊斃的恐怖份子可怖的模樣,她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戰。
陳劍峰嘆了口氣,他也不希望母親見到腥風血雨的一幕。轉頭看看已經恢復常態的林若蘭,放心的閉上眼睛。林若蘭沒回來之前,他的驚懼與擔憂不在金昊之下,此刻只覺得全身的力氣都已耗盡,眼前又站着一個讓他心煩的人,便索性閉上眼睛養起神來。
米雅被晾在一邊,坐也不是站也不是,陳劍峰牀邊的氣氛無比尷尬。
縱然金昊無法動彈,他在林若蘭心裡,卻依然是最強大的靠山,在金昊溫柔的安慰聲中,她漸漸的停止戰慄,默默的把頭靠在金昊肩膀旁邊,無聲無息的緊挨着他,彷彿這樣就可以避開世間一切的風風雨雨。
在短暫的平靜之後,樓外再次響起乒乒乓乓的槍聲,楚怡然與米雅的神情登時萬分緊張起來。陳劍峰安撫的看了母親一眼,再次閉上眼睛,他臉上的神情非常從容,在接觸到兒子平靜的目光之後,楚怡然心裡一寬,慢慢放鬆了僵硬的身體。
樓外,槍聲愈發激烈了,恐怖份子似乎是鐵了心要攻進這座樓,爆豆般的機槍聲與榴彈爆炸聲此起彼伏,硬是把一座醫院變成了一個戰場。金昊與陳劍峰默默聆聽着槍聲,一副戰場形態圖漸漸在他們心裡勾勒成形,武警的火力配備明顯不足,似乎……正在節節敗退。
金昊瞥了一眼放在牀頭櫃上的掌心雷,低聲道:“蘭兒,把槍給我。”
楚怡然聞言大驚,與米雅一起驚愕的望向金昊。
捏住林若蘭放在手心的掌心雷手槍,金昊用另一隻手緊緊攥住林若蘭的手,象陳劍峰一樣,安詳的閉目養神。林若蘭依舊把頭依着他的臂膀,一動不動的趴在他身邊。
兩個男人都不說話,三個女人各懷心思,諾大的病房內一片寂靜。
偷襲不成,匪徒們改變戰術,發起強攻。四輛越野車從內科樓的兩翼直逼過來,車衝到距離樓門五百米開外的位置一個急剎,十來個二十來歲的男子跳下車,端起輕機槍衝着樓門就是一通掃射,緊接着,槍榴彈與手榴彈接二連三的在樓門前爆炸。
傾瀉的彈雨將外科樓前打得飛沙走石,匪徒們形成的交叉火力壓制得武警們擡不起頭來,只得退入一樓大廳,利用牆壁的掩護進行還擊。
吳遠山擰着眉站在六樓窗前低頭觀看戰況,周參謀奔到他身後,低聲彙報:“整座醫院的電話線都被人切斷了,我用備用衛星電話給武警防暴大隊下達了增援指令,但現在正是交通擁堵的高峰時段,預計他們將在三十分鐘後到達。小李留在一樓配合方巖防守,免得被人抄了後路。”他看看默然不語的吳遠山,良久纔不安的低語:“教官,這些匪徒有備而來,裝備精良,武警的裝備落後,恐怕難以應付,我建議調特種部隊來支援。”
“今天獵豹大隊與省軍區在s市有一場聯合行動,已經出發了。估計敵人就是了解到我們幾乎無兵可調,纔會這樣興師動衆發動突襲。”吳遠山冷哼一聲,“跳樑小醜,何足爲懼!”他揮了揮手,“你也去參戰吧,告訴方巖,堅持三十分鐘。”
“明白!”周參謀敬了個禮,連蹦帶跳飛奔到一樓,找到武警少校要了把突擊步槍,拿了五個備用彈匣,大彎着腰湊到方巖身邊:“援軍在三十分鐘後到達,你估計能擋住他們嗎?”
“媽的,太被動了!這幫王八蛋竟然用了穿甲彈!”方巖罵了一句,他凝眉思忖片刻,“敵人在正面用了這麼多人,但我判斷他們只是佯攻,真正的敵人在背後,在那棟三層樓裡,。你帶一挺機槍協同老李去防守背後,不管這邊情況多麼危急,你們都不能離開陣地,千萬不能給敵人創造機會!”
“明白。”周參謀跳起來,一拍方巖的肩膀:“兄弟,自己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