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沉默無語中向前行進了十公里左右,黑黝黝的山凹出現在眼前,一塊巨大突出的岩石彷彿是上帝手中掣着的一把大傘,遮擋住兩個人被淋得溼透的身體。
陳劍峰用熱成像儀四面掃描了一遍,確認方圓一公里內再無其他生命,他卸下背囊在山凹裡四處轉了轉,在一些岩石下收集着不太溼的枯枝,取出火鐮打着火點起一小堆篝火,低笑道:“把衣服烤一烤,這個時候千萬不能‘出師未捷身先死’。”
“至於嗎?”金昊被他說的莞爾一笑,猛然間想起與林若蘭一起在山洞裡烤着火吃野豬肉時的情景,臉上的笑容也因爲頃刻間的思緒萬千而變得有些澀澀的苦意。
陳劍峰用手肘碰了碰他,一邊舉起軍服就着火堆烤着,一邊低問道:“目標的幾處住所都在y國首都,如同一座軍營,守衛森嚴,四周沒有高層建築物。另外,y國的街道很規整,脫身有一定難度,打算怎麼突入,按什麼路線撤退?你還沒有制訂詳細的行動方案。”
金昊收懾住奔涌的思緒,微垂下頭注視着不斷翻騰跳躍的火苗,語氣篤定:“我們不去他的住所突襲。這麼多人在短時間內連續失手,說明目標的戒備心理非常高,更何況已經打草驚蛇了,咱們到了地方伺機行事。”
陳劍峰揚了揚眉毛,看着金昊的眼神裡透出一抹難得的驚訝:“並肩作戰這麼久了,還是第一次看到你不制訂計劃,或者是——你有了更好的計劃?”
不愧爲最親密的戰友啊,什麼都瞞不過陳劍鋒的眼睛,金昊再度莞爾微笑:“從外勤提供的情報分析,羅納德近期之內準備把病毒樣本以十億美金的高價轉手,賣給一個叫內森的人,我們只需要找到內森並且冒名頂替他,羅納德自會請我們進入他的莊園。這樣龐大的一筆交易,我就不信到時候羅納德會不露面,只要他露面,我們儘可以在交易的時候動手。”
“原來你一直在打冒名頂替的主意。”陳劍峰在心裡迅速估算這麼做的把握性和成功概率,他覺得這個計劃聽起來有些令人匪夷所思,不由得皺緊了眉頭:“內森?這個人一直都在充當國際情報、軍火掮客,而且行蹤飄忽不定,除了少數幾位國家政要以外,幾乎沒人見過他的本來面目,想找到他可不太容易。”
“正是因爲沒有見過他的本來面目,也沒人知道他到底是東方人還是西方人,才讓我有了幾分把握,只需要控制住他們之間那個叫索妮婭的聯繫人,這個計劃就算成功了一半。”金昊的聲音中透着讓人心驚的狠意。
“據情報交待,索妮婭兩天前入住位於y國首都的希爾頓飯店,找她倒不是件難事。不過,這樣看來,咱們得在y國多逗留一段時間了。”陳劍峰把烤乾的衣服套在身上,時間已經指向早晨六點,大雨似乎是驟然停息了一般,天際現出微微的白光,“該出發了吧?”
金昊踩熄火堆,用工兵鏟在地上挖了一個小坑,把尚有餘燼的乾柴深埋入地,把泥土一點一點均勻的灑在地面上,做完這一切之後,他重新背上背囊:“出發!無論什麼樣的行動計劃,總得先過了眼前那片沼澤地再說。”
前行不足兩小時,一條寬闊的河流擋住了去路,陳劍峰單手測距,河寬五十七米。金昊定好位置,沿着河岸向上遊疾奔而去。這條河通往大山腹地,徹夜的大雨讓河水猛漲,渾濁的浪頭夾雜着被衝倒的樹幹,萬馬奔騰般滾滾而下。
金昊一路走一路撿起石頭扔進河裡,不斷盪開的水暈告訴兩個人,河水越來越深。對岸河面距地面高差約五米,幾乎直上直下岩石峭壁上,光滑的沒有任何東西可以借力攀爬上去,根本無法武裝泅渡。河對岸全是嶙峋的巨石,滑不留手,竟找不到一棵可以懸掛鋼索的大樹。
“就從這裡過吧。”金昊在一處河寬約八米的位置停下腳步。
陳劍峰卸下背囊摘下槍,從背囊裡掏出靜力繩正要系在自己腰上,繩子卻被金昊一把搶走:“我來,你警戒。”他制止了陳劍峰要從他手裡奪回繩子的動作:“放心吧,繫着繩子出不了事,實在過不去你再把我拉回來。”
面對他的堅持,陳劍峰不得不放棄:“好吧,多加小心。”他拎着背囊向後退了幾步,在一片荒草叢中建立了狙擊陣地,從狙擊槍的瞄準鏡裡向對岸搜索,在確認對岸沒有異常情況之後,他低低的說了一聲:“好。”
金昊卸掉所有負重,把繩子系在河岸邊一棵樹上,又把另一端系在腰間。他向後退了二十來米之後停下來,運足一口氣猛然向前助跑衝刺,右腳在河岸邊緣狠狠一蹬地,龐大的身軀如雄鷹展翅般騰空而起,瞬間飛越過五米距離,在距離對岸還差三米遠的河中心,他的身體筆直的向湍急的河面墜落。
金昊深吸一口氣,力貫全身,雙腳踏在水面上,迅捷的向前飛奔數步,對岸的巖壁已經伸手可及。他右手一伸,藉助前衝的慣性猛然按住一塊略微凸起的石頭,身體已經借力躍上對岸。他將繩子盤在一塊巨大突出的岩石上繫牢,向陳劍峰打了個手勢。
陳劍峰立即將兩個加在一起足有八十公斤的背囊一前一後掛在身上,攀着繩索順利過河。
走出森林,出現在他們眼前的是一片水草叢生,風景宜人的沼澤地,兩個人立刻萬分警惕起來,他們受訓時曾經在一個大沼澤中逗留了將近三個月的時間,一次又一次的被逼迫直接面對死亡,因此,他們對沼澤地的瞭解就如同瞭解自己的雙手一般。
金昊在前面引路,小心翼翼的前行了大約五百米,一個大泥淖出現在前方一百米處,這是一片狹長的泥淖,最窄處寬度約有二十米,兩端蔓延得很遠,無法繞行。金昊微微皺着眉打量着泥淖對岸稀疏的樹木和草叢、灌木,他的身體突然一僵,低喊一聲“隱蔽!”一頭撲進身邊的一叢荒草,微蹙着眉頭端起望遠鏡,沼澤地內死一般寧靜,就連水鳥的叫聲都聽不到,他壓低聲音道:“我有種不太好的感覺,戒備。”
“明白。”陳劍峰匍匐着向後退出兩米來遠,迅速隱蔽進一叢荒草內,屏住呼吸在瞄準鏡裡尋找着潛在的對手,然而,周圍除了他們兩個人,完全沒有一點其他生命存在的跡象。
“怪事!”金昊暗叫了一聲,那種讓他不舒服的感覺依舊存在,彷彿正被人上上下下的審視一般,但他在方圓一公里內完全沒有任何發現。一陣大風吹過,周圍的荒草一起迎風舞動,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音。兩個人隱蔽在草叢後,一釐米一釐米的搜索正面所有樹木草叢。
陳劍峰突然在泥淖對面的一叢荒草內發現了一個突出地面一釐米左右的黑色小棍,他凝目向那根小棍仔細看去,“前方三百米,紅外感應探頭!”他對着話筒微不可聞的低語。
“看到了。”金昊放下望遠鏡眯起眼睛,在感應器旁邊,有一條隱藏在草叢中的細小繩索,繩索的一端拴着兩顆不斷晃動,只要不小心踩上去就會發出叮噹聲響的子彈殼。
金昊感覺份外奇怪,這片沼澤地是無人區,怎麼會突然出現這些東西?設計這道警戒線的人顯然是位高手,他把這樣一根細小繩索鋪設在這裡,就是因爲,這個位置是狙擊手火力視野最遼闊,也最便於撤退和進攻的戰略性高地。但是對方顯然沒有打算在這裡展開一場狙擊戰,所以只是隨意設了一套響鈴裝置和一個紅外感應器,而不是埋上兩個地雷。
怎麼辦?對方是誰?兩個人都在思索這個問題,如果對方是y國特種兵,那麼他們隨時有被發現並引來y**人瘋狂追殺的可能。以他們的身手,對付區區幾名特種兵根本不是問題,但這樣做很有可能過早的暴露他們進入y國的目的,從而引起羅納德的警覺,那麼後面的行動就會徹底宣告失敗。
陳劍峰突然一沉肩,把耳朵貼在溼濘濘的苔蘚地面上,兩分鐘後,他以手語告訴金昊:“十二點,四百米,兩個人,其中一人攜帶重武器。”
敵我不明,不能貿然動手,金昊沉吟片刻,作了個防禦的手勢。陳劍峰慢慢蠕動着把背囊退下隱藏在身旁,舉起狙擊槍瞄準十二點方向。天與地之間,突然一片肅殺。
金昊卸下背囊,身形一晃已經潛行到三點方向,用蛇一般靈活而悄無聲息的動作向泥淖右翼大兜着圈子迂迴潛行。在距離泥淖五十米遠的位置,他停住腳步隱藏在亂草叢中,身形完美的與環境融合爲一體。
來人是一男一女,當陳劍峰從瞄準鏡裡看清楚走過來的兩個人時,不由得緊緊皺起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