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8將計就計
牟榮添請李葂幫忙找海船,李葂道:“顏老大的船正好在,我叫人把他請過來。”
大約半個時辰之後,“鬧海蛟”顏思齊和“浪裡竄”楊天生兄弟二人來了。
一年前牟榮添蒙顏思齊相助,才得以死裡逃生離開東瀛。二人可謂是生死之交,久別重逢,相見甚歡,一番敘舊之後,約定好啓程時間。
牟榮添囑咐顏思齊不可走漏風聲,以免東廠對高建瓴不利,但風聲還是走漏了。
那日田爾耕和龐劍鋒負傷回到漢陽城,二人簡單包紮傷口之後,便快馬趕奔巨濟島,他們先牟榮添等人一步到達,田爾耕讓當地的東廠探子在大將軍府附近等候牟榮添的到來。
牟榮添剛一到大將軍府,田爾耕就接到消息了。顏思齊是當地的知名人物,東廠探子認識他,見他進了大將軍府,回去向田爾耕稟報。
巨濟島鎮北有家金域賭坊,那是東廠在此地的秘密聯絡點,掌櫃的姓霍,是東廠的役長。
霍役長得知顏思齊去了大將軍府,對田爾耕道:“田大人,牟榮添很可能坐顏老大的船回國。”
田爾耕道:“你在姓顏的身邊有耳目嗎?”
霍役長搖頭道:“沒有。”
田爾耕道:“能不能儘快發展一個?”
霍役長沉吟片刻,說道:“可以發展一個。”
田爾耕道:“事不宜遲,你立即着手去辦。”
當晚初更時分,金域賭場內,西北角一張賭桌前,圍攏着四五個賭客,其中有個三十多歲、中等身材的漢子,手中攥着籌碼,正猶豫着不知該買大還是買小。
忽的肩頭被人拍了一下,賭徒很忌諱被人拍肩膀,那漢子心中不悅,叫了聲“誰他孃的拍老子肩膀?”
回身去看,只見霍役長笑呵呵的站在他背後。
那漢子叫關老二,是顏思齊船上的水手,此人好賭成性,是金域賭坊的常客,欠下賭場三十多兩銀子,以爲霍役長要討債,陪笑道:“霍哥,是你呀,那筆銀子能不能再寬限幾天,過些日子小弟一定還上。”
霍役長道:“不是銀子的事,我想請你幫個小忙。”
關老二見霍役長不是逼債,登時長出一口氣,笑道:“霍哥有用得着小弟的地方,儘管吩咐就是。”
霍役長道:“走,咱們裡頭說去。”
關老二隨霍役長到了裡間屋,見屋中坐着個高大的漢子和一個瘦小的道士。他不認識這二人,也沒多問。
霍役長坐到那高大漢子身旁,讓關老二也坐下,說道:“老弟,我給你介紹一下。”他把大拇指挑向那高大漢子,續道:“這位是東廠的第一掌班,廠公跟前的大紅人,田爾耕田大人。”
關老二從沒見過像田爾耕這麼大的人物,忙跪地見禮,田爾耕笑道:“起來吧。”
霍役長又道:“關老弟,田大人有心栽培栽培你,發展你成爲東廠的密探,不知你可願意?”
關老二聞聽此言,心中歡喜,笑道:“願意,願意,田大人瞧得起小的,給小的臉,小的自然得兜着。”
田爾耕命關老二查出顏思齊海船的登陸地點,通過飛鴿傳書向東廠密報。
兩天後,顏老大的船出發了,楊寰返回漢陽城向高麗王覆命。
關老二一上船,就把信鴿藏起來了。航行半日後,見楊天生和幾個水手坐在甲板上閒聊,便湊了過去,不露聲色的問道:“楊二爺,咱們這是要去哪呀?”
楊天生道:“去大明。”
關老二又問道:“去大明哪呀?”
牟榮添囑咐過顏思齊和楊天生,不可將目的地泄露出去,楊天生道:“瞎打聽什麼?沒事別他孃的瞎打聽。”
關老二尷尬的一笑,鬧了個沒趣。兩天後,他又找了個機會,向顏思齊詢問,顏思齊也沒告訴他,關老二心中起急,卻毫無辦法。
牟榮添擔心船上會有東廠的耳目,一旦東廠得知了他們的登陸地點,高建瓴就有性命之憂。
雖然他已飛鴿通知駱思恭請普度、牟英和吳崑山前來接應,但吳崑山一向是神龍見首不見尾,一到關鍵時刻,就找不着。
如果鄢首峰親自出馬,和空空、龐劍鋒、張道乾聯手,普度和牟英不是他們的對手,所以登陸地點絕不能被東廠知道。
牟榮添料想如果船上有東廠耳目的話,想把消息送出去,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飛鴿傳書。”他讓顏思齊和楊天生查查船上有沒有信鴿。
水手們都住在底倉,楊天生走了進去,嘴裡罵罵咧咧的嚷道:“他孃的,船上出了賊了,把老子的銀票偷去了,要是老子知道是誰偷得,老子先剁了他的手腳,再扔進海里餵魚。”
一個水手叫道:“敢偷楊二爺的銀票,那是不想活了。”
另一個水手道:“二爺,這幫兄弟跟着你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從來也沒出過這種事,要不你再找找,興許銀票沒丟。”
楊天生叫道:“老子都找了八百遍了,也沒找着,一定是讓哪個王八蛋給偷了。你們都把各自的行李拿出來,老子要挨個的搜。”
這些人都是他的手下,他要搜查,哪個敢不讓?
楊天生以丟失銀票爲藉口,把水手們的行李搜了個遍,沒發現有信鴿。又去貨倉搜查,發現了一個竹筐,掀開筐蓋,見裡面有隻灰鴿子。
牟榮添想來個將計就計,沒動那隻鴿子,私底下問顏楊二人覺得哪個水手可疑?
楊天生說:“關老二向我打聽過,咱們的船要去哪?我覺得他很可疑。”
顏思齊道:“這廝也跟我打聽過。看來他應該就是東廠的耳目。”
海船航入遼東灣之後,牟榮添讓顏思齊找了個心腹水手,和他演一場戲給關老二看。
這日牟榮添坐在甲板上和幾個水手閒聊,關老二和那個顏思齊的心腹水手也在其中。
那個顏思齊的心腹水手問牟榮添道:“牟大人,你知道咱們的船要去哪嗎?”
牟榮添道:“聽顏老大說,要去遼東青泥窪口。”
關老二聞聽此言,心中歡喜,當晚夤夜時分,趁着水手們熟睡之際,假裝去撒尿,溜出底倉,寫了個字條,縛在信鴿腿上,悄悄上了甲板,見四下無人,將信鴿放飛,心中歡喜,暗想:“我姓關的可要飛黃騰達了。”轉身要回底倉,見楊天生站在他背後,嚇得大驚失色。
楊天生冷笑道:“關老二,你大半夜的不睡覺,在這作甚?”
關老二以爲楊天生沒瞧見他放鴿子,定了定神,乾笑道:“沒幹啥,上來撒泡尿。”
楊天生冷着臉說:“撒尿?不對吧,我怎麼看你把一隻鴿子放飛了?你要幹嘛呀?是不是想密報東廠?”
關老二一聽這話,知道瞞不住了,雙腿一軟,跪在楊天生面前,說道:“這都是東廠逼我做的,我不敢不從。”
楊天生拔出匕首刀,叫了聲“你這個叛徒,去死吧!”刺入了關老二的心口,關老二一聲慘叫,登時了賬。楊天生把他的屍體拋入大海。
那信鴿飛回東廠,鄢首峰接到消息後,心想:“老夫本以爲牟榮添會在天津衛或是登州登陸,沒想到這小子選在青泥窪口,他可真夠狡猾的。”
鄢首峰率空空、龐劍鋒和張道乾親赴青泥窪口,準備劫殺高建瓴。
駱思恭接到牟榮添發回的飛鴿傳書,立即派人去少林寺請普度、去登州牟平縣請牟英、去遼東龍泉溝請吳崑山。
普度和牟英都找到了,唯獨吳崑山又沒影了。海州擂之後,吳崑山、普濟和田龍返回龍泉溝,大喝了數日,範寶庫釀酒的速度沒有他們喝得快,他們喝光了存酒,又到別的地方找酒喝去了。
海船在天津衛登陸,牟榮添和顏思齊依依惜別。普度與牟英在碼頭附近等候,二人怕暴露行蹤,都喬裝改扮,和牟榮添會和後,衆人返回京城,押解着高建瓴去錦衣衛總署向駱思恭交差。
駱思恭大喜,拿着田豐寫下的那一紙證據和高建瓴的口供入宮面聖。萬曆得知是田豐害死了李如鬆,心中大怒,把龍書案拍得山響,叫道:“田豐怎敢如何?真是氣煞朕也。”讓小太監把田豐叫來。
田豐見過禮,萬曆沒讓他平身,把那一紙證據和高建瓴的口供摔在他臉上,叫道:“田豐,你做的好事,你自己看看吧。”
田豐拿起來看,登時傻了眼,磕頭如雞叨碎米,連連請萬曆恕罪。
萬曆道:“田豐,你害死了朕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樑,朕豈能饒你?”下旨將田豐關入天牢,秋後問斬,查抄家產,家人充軍遼東。田爾耕受到父親的株連,丟官罷職,成了階下囚。
首輔之位由次輔太子黨人吏部尚書趙南星接任。
駱思恭去慈寧宮給太后報喜,太后得知他又把首輔之位奪回來了,滿意的點了點頭,連說了兩個“非常好”,提醒駱思恭不要被暫時的勝利衝昏了頭腦,一定要保護好趙南星,防止東廠狗急跳牆。
駱思恭出了皇宮又去內閣公署給趙南星道喜,趙南星是個寵辱不驚之人,聽聞自己升任首輔,面色如常。
駱思恭道:“趙兄,爲防東廠對你不利,老夫會派人晝夜保護你。”
趙南星道:“那就多謝駱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