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9孔家血案(下)
德真看着那具無頭男屍,心想:“他是什麼人呢?很可能是黑道中人,遇上仇家追殺,身負重傷,跳入河中逃生,被我二弟所救。仇家找來,把他的人頭拿走了。可他的仇家爲何要把我的家人都殺了?二弟又去哪了?”
李大力道:“大侄子,人死不能復生,你節哀順變吧。”
德真想找出那把匕首寶刀瞧瞧,在無頭男屍上摸了一陣,沒找着,問道:“李大叔,你說的那把匕首刀呢?怎麼沒有了?”
李大力道:“出事之後,我也找過,也沒找到,我估計是被兇手拿走了。”
德真也覺得有這個可能,他發現七具死屍都是心口處中了一刀,一刀斃命而亡,心想:“兇徒的手法乾淨利落,一定是武功高手。”說道:“李大叔,我弟弟們睡在東廂房,兩個妹妹睡在西廂房,爲何他們的屍體會在這呢?”
李大力道:“是我讓人把他們擡過來的。”
德真問道:“誰最先發現我家出事的?”
李大力道:“是你們家的鄰居趙老二,他每天都找你爹一起下地幹活,事發的第二天早上,趙老二來你家找你爹,在院門外喊了幾聲,見你家沒人應聲,覺得納悶,就扒牆頭往院子裡看,發現你家的大黃狗躺在地上,嘴角有血,像是死了。
“趙老二估計你家可能是出事了,就翻牆進來看看,這才發現你家人都遇害了。他嚇毀了,把我找了來,我一看,也嚇得不輕,趕緊去報官。”
德真問道:“我家人都是躺在炕上遇害的嗎?”
李大力道:“那天早上我來的時候,見你家裡人都躺在炕上,每個人的胸口都是一大片血。”
德真道:“奇怪,兇徒對我家人下毒手的時候,我家人爲何沒有掙扎?他們不應該都躺在炕上,他們爲何不跑呢?”
李大力道:“說得也是,我也覺得挺奇怪。”
德真道:“那夜,鄰居們聽沒聽到我家人的呼喊?”
李大力道:“附近的鄰居,我都問過了,都沒聽到你家有什麼動靜。”
德真道:“這不應該呀,難道他們都睡的那麼沉?誰也沒發現兇手?”心想:“兇手是不是用薰香把他們都迷暈了。”
想及此,德真查看各個房子的窗紙,在正房和東西廂房的窗紙上,都發現了一個小孔,暗想:“這應該是用薰香盒子尖嘴捅的,看來兇手是用薰香把他們都迷暈了,因而他們纔會都沒有反抗。”
李大力道:“大侄子,咱們去鎮上買幾口棺材,讓你家人入土爲安吧。”
德真點了點頭。
二人往鎮上走,途中遇上了李大力的媳婦,她叫住李大力,說道:“當家的,你回來了。你們這是要去哪呀?”
李大力道:“陪大侄子去鎮上買棺材。”
李大力的媳婦說道:“你剛走沒幾天,老孫家三小子就來了,他說在遼陽城外樹林裡發現了二愣的屍體。想讓你幫忙把二愣的屍體運回來。”
德真和李大力皆是一怔,德真道:“什麼?我二弟也遇害了?”
老孫家的三小子在遼陽城做捕快,村裡人都叫他孫老三。德真和李大力去遼陽城衙門找孫老三,見面之後,和孫老三來到停屍房,見一具男屍仰面躺在草蓆上,德真認出正是二弟二愣。
孫老三道:“前些時,有人報官,說城東樹林裡發現了一具男屍,捕頭帶着我們去查看,我認出是二愣。”
德真沒發現二弟的傷痕,問道:“孫三哥,我二弟的致命傷在哪?”
孫老三道:“在後腦,他的後腦骨被人打碎了。”
德真將二弟屍體扶坐,一摸後腦,發現腦骨果然碎了,心想:“這應該是掌力所致,能用掌將腦骨擊碎,兇手的武功不弱,殺死二弟的兇手,和殺死其他人的兇手,會不會是同一個人?”
德真把二弟的屍體運回家,料理完家人後事,他在遼東四處打探那把匕首寶刀的下落,他認爲那把匕首刀一定是被兇手拿走了,找到匕首刀,就有可能找到兇手。
另外德真也試圖查出那具無頭男屍的身份,他問過一些遼東黑道中人,那些黑道中人都沒見過身上刺着兩虎四龍的人,誰也不知道那具無頭男屍是誰。
德真在遼東折騰了一年多,也沒查出蛛絲馬跡,只得恨恨作罷。
德真對牟榮添和施翼說完家裡的慘案,喝了一杯酒,嘆一聲說道:“恐怕我有生之年,都找不到那殺害我家人的兇手了。”
牟榮添感激德真的屢次相助之恩,正愁無以爲報,聞聽此言,說道:“道長,你不要灰心,在下不才,願幫你查查這樁案子,或許能找出兇手。”
德真大喜,說道:“貧道早就聽說牟大人破案如神,沒有你破不了的案子,如果你肯幫忙,那我家人的大仇就有望得報了。貧道在此先謝過牟大人了。”
牟榮添道:“道長無需客氣,你幫過在下數次,在下幫你一回也是應該的。不過嘛,事情已經過去十六年了,在下也沒有把握能找出真兇,只能盡力而爲。”
德真道:“盡力就好,那就有勞牟大人了。”
數日後,牟榮添返回京城,去錦衣衛總署,向駱思恭交差。駱家恭見到紅葉雪蓮,心中大喜,表揚了牟榮添幾句,拿着裝有紅葉雪蓮的錦盒,去十三號院,交給汪太醫。
駱思恭回到辦事房,見牟榮添還沒走,“咦”了一聲,問道:“榮添,你還沒走呀,還有事嗎?”
牟榮添道:“大人,我想和你打聽點事?”
駱思恭坐定,問道:“何事呀?”
牟榮添道:“你知不知道江湖上何人身上刺着四龍二虎?胳膊腿上各刺着一條龍,前胸和後背各刺着一個虎頭。”
駱思恭一怔,想起了一個人,問道:“你爲何問此?”
牟榮添將孔家血案之事道出。
駱思恭大吃一驚,說道:“那把匕首刀上鑲嵌着七顆寶石,很可能是七星刀。那無頭男屍很可能是李如鬆李總兵。”
牟榮添一怔,說道:“李總兵?怎麼會是他,莫非他身上刺着四龍二虎?”
駱思恭點了點頭,說道:“正是。七星刀是李總兵的愛物,那把刀的刀鞘上就鑲嵌着七顆寶石,另外那也是一口削鐵如泥的寶刀。”
李如鬆是大明帝國著名的將領,在第一次大明援高抗倭戰爭中,擔任東征提督,打得倭寇望風而逃。到了第二次大明援高抗倭戰爭,李如鬆再次被任命爲東征提督,在全州城保衛戰中,李如鬆身先士卒,帶頭衝殺,身負重傷,無法再指揮戰鬥,被護送回京養傷。
萬曆二十五年,李如鬆被任命爲遼東總兵。轉過年來,到了萬曆二十六年四月,河套地區的韃靼插漢兒部進犯遼東。李如鬆坐鎮瀋陽城,展開對韃自衛反擊戰。
那一日,韃靼騎兵先頭部隊兵臨瀋陽城下,討敵叫陣,李如鬆點兵出戰,韃靼敗退,李如鬆率三千遼東鐵騎追擊,在塔峪鎮蔡家溝遭到韃靼數萬騎兵的伏擊,陷入重圍,幾乎全軍覆沒,李如鬆自此下落不明,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駱思恭對牟榮添道:“你去檔案室查查河夾心村的具體方位,以及它和塔峪鎮蔡家溝的位置關係。”
牟榮添去了檔案室,查出河夾心村在渾河南岸,瀋陽城與撫順衛城之間,距瀋陽城五十餘里,距撫順衛城四十餘里,在塔峪鎮蔡家溝西北二十餘里處。回辦事房向駱思恭稟報。
駱思恭道:“老夫料想當年李總兵在蔡家溝遭到伏擊後,一定是向北突圍,在渾河落水,漂流至河夾心村附近,被孔二愣救下了。”
頓了頓問道:“德真有沒有說,當時那無頭男屍身上穿的是什麼衣服?”
牟榮添道:“德真說穿的是內衣。”
駱思恭道:“看來當時李總兵是想跳河逃生,因而把盔甲都除去了。”
牟榮添道:“李總兵一向用兵如神,我一直很納悶,他怎麼會中了埋伏?”
駱思恭道:“韃靼的先頭部隊詐敗,成心想將我軍引入包圍圈,李總兵身經百戰,是何等的人物?韃靼人的小伎倆如何能瞞過他?
“李總兵看出韃靼人是詐敗,料定必有埋伏,他想將計就計,將韃靼主力盡數殲滅。
“李總兵在追擊之前,命士卒點燃戰香,和副總兵約定好,一炷香燒盡之後,讓副總兵帶餘部前去支援。李總兵想把韃靼主力引出來,然後和援兵裡應外合,將其殲滅。”
牟榮添道:“原來李總兵一早就知道韃靼人有埋伏,那他爲何還會在蔡家溝全軍覆沒?是不是他一時大意,算錯了時間?一炷香的時間太長了,援軍趕到已經晚了。”
駱思恭道:“李總兵身經百戰,怎麼會算錯時間,如果援軍按約前去支援,李總兵定然不會全軍覆沒,韃靼一定會大敗。”
牟榮添道:“這麼說援軍並沒有按時前去支援,那是爲何呀?”
駱思恭嘆一聲道:“可恨那副總兵在戰香將要燃盡之際,突然暈倒了,三軍沒有他的命令,不敢妄動。等那副總兵甦醒之時,已經過去一個時辰了,再去支援,哪還來得及?”
牟榮添一驚,說道:“那副總兵怎麼會偏偏在這個關鍵時候暈倒了?”
駱思恭道:“老夫料想那廝是成心想害死李總兵。”
牟榮添道:“莫非那副總兵和李總兵有仇?那副總兵是何人呀?”
駱思恭道:“他是田豐。”
牟榮添一驚,叫道:“是他!”
駱思恭道:“如果李總兵沒出事,兵部尚書哪輪得到田豐來做?在旁人看來,田豐和李總兵親如兄弟,定然不會加害李總兵。老夫卻不這麼認爲,老夫覺得田豐一定是故意裝暈,這廝外表忠厚,內心奸詐,是個十足的僞君子,他能騙得過旁人,卻騙不了老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