蠟戎鎮戰局的演化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一擊得手的果敢軍並未見好收兵,繼續強攻火車站據點。隨着鎮外各處的緬軍回防,戰鬥陷入膠着狀態,雙方開始了殘酷的巷戰。
最興奮之人莫過於新七旅參謀長詹姆斯,此刻他正帶領着從機場湊集來的兩個連兵力進入市區。蠟戎鎮乃軍事重鎮,緬國政府在其周圍佈置有重兵,果敢軍戀戰必死無疑!
從機場出發之前,他越權向身處登尼鎮的十位顧問同僚去電,令他們催促第七旅旅長巴瑞,如果有可能,再說服18旅旅長共同南下,重兵圍殲蠟戎鎮裡的果敢軍。
高興過早了點,前方突然射來一長串子彈,掃倒十數人。
“該死,快開炮,炸掉那個火力點!”
詹姆斯衝只顧躲避的迫擊炮手怒吼。狙擊他腳步的是一個重機槍組,佔據前方一座兩層樓建築物樓頂,居高臨下,肆無忌憚屠殺着他的士兵。
轟!
一輛卡車的油箱被擊中引發爆炸。
氣浪推倒詹姆斯,以及數名迫擊炮手。
重機槍有恃無恐肆虐,子彈亂舞,不時收割生命。街道太狹窄了,緬軍官兵無法施展開,唯有捱打的份。
砰!
精準子彈從暗處掠過,重機槍的歡叫嘎然而止。停頓片刻,彈雨又繼續潑來,打倒兩名放鬆警惕擡頭觀望的緬軍士兵。
砰!
如出一轍,接管重機槍的彈藥手步前射手的後塵,腦袋開花鮮血飛濺,後仰摔倒。
關鍵時刻,花旗國“海狗”特戰隊的狙擊小組拯救了詹姆斯分隊。花旗軍的顧問團中有十二名海軍陸戰隊隊員,隸屬著名的特種部隊——“海狗”第二小隊,主要職責是保護詹姆斯等人的安全。
詹姆斯心有餘悸。操之過急了,差點步入萬劫不復之地。暗自慶幸之後,他派出了一支五人小組在前搜索前進。
走沒多久,斥候隊遇上反步兵定向地雷,兩死兩傷。
很快又有一隊五人組替代。當然,“五壯士”是產生在他的槍口威逼之下。
廢墟當中,一名果敢軍跳出來,端着輕機槍,一邊衝鋒一邊掃射,“五壯士”丟下三具屍體,剩下兩人抱頭鼠竄。
又一枚冷彈飛來,從勇敢的輕機槍手的腦袋上穿過,削掉半邊頭顱,濺起一團血霧。
“維爾,幹得好!”
詹姆斯忍不住稱讚。維爾是海狗特種隊的主力狙擊手,到目前爲止,已悄然替詹姆斯掃除了兩個攔路火力點。
有狙擊手在身後掩護,詹姆斯信心大增,下令一名緬軍連長帶兵快速前進。
緬軍連長既悲憤又無奈,名義上司心腸歹毒,竟然逼他用生命爲誘餌引出敵人。
軍令如山,不得不遵。
近兩百名緬軍官兵硬着頭皮摸索前進。借狙擊手的威風,進展倒也挺順利,沿途的武裝分子無心抵抗,一路潰退。只是遠處的槍炮聲激烈,彷彿敲擊在心上,誘發恐懼係數。
忽然,街角閃過一輛皮卡,車載重機槍發言,子彈沿着街道穿行,數名打頭者被串了冰糖葫蘆,應聲倒地。
狙擊手維爾又開一槍,不過這次失手了,狙擊子彈撲了個空,皮卡一閃而過無影無蹤。
詹姆斯剛想表達對敵人狡猾的憤怒,一聲子彈入體的沉悶聲通過耳麥振動他的耳膜。
不好,維爾?!
他意識到,敵人也有狙擊手,而且更厲害,更有耐心。
維爾死了,死時,腦袋像子彈穿過的西瓜一樣,爆裂,碎爛,紅白之物塗滿一地。
坊間傳言果然沒錯,狙擊手最大的敵人還是狙擊手。
戰鬥伊始,南北斗一直隱忍不發,包括詹姆斯這個紅鼻子藍眼睛軍官,他都按捺住了爆頭的衝動。耐心是有收穫的,敵人居然有狙擊手,自恃距離遠(據他目測有1.5公里,略超AMR狙擊步槍的有效射程)連續開槍沒更換藏身之地而暴露。爲此,他靜靜潛伏,忍看同袍飲恨犧牲,終於,逮住了機會——敵人的狙擊手前移了百米,成就他的絕殺。
自此,南北斗一發不可收拾,像幽靈一樣,飄忽在詹姆斯分隊周圍,連續擊斃兩名緬軍連長和兩名威脅較大的迫擊炮炮兵軍官。牢牢羈絆住這部分敵人的腳步。
詹姆斯又恨又怕,背靠一堵土牆不敢冒頭。死亡距離他如此之近,迫擊炮連連長倒伏在他的身邊,一具殘餘的望遠鏡沾滿腦漿血跡,躺在他懷裡。子彈從望遠鏡鏡頭射入,攪爛炮兵連連長的腦袋。
如果剛纔持望遠鏡的是他,那麼,現在帶着驚恐眼神渾身震顫的將會是炮兵連連長,而他,已成爲一具冰冷屍體。
炮兵連連長的死亡並非毫無價值,至少讓詹姆斯大概知道對方狙擊手所在,一座學校教學樓裡。
教學樓高三層,組合結構,是附近的制高點。
詹姆斯快崩潰之時,隨身
攜帶的電臺冷不丁冒出的呼叫彷彿給他注射了一針腎上腺激素。
空援來了,非常及時!
瞬間恢復鬥志,翻滾着靠近他那死去的警衛。衛兵背上負着一臺激光指示器。
“我是詹姆斯,需要支援!重複,需要支援!”
聲嘶力竭的嚎叫化成電波能量,在天空傳遞。
其時,花旗軍空中編隊距離非常近,蠟戎鎮去漢龍國尚有一段路程,無需爲擔心惹麻煩而束手束腳。
“嗨,夥計們,沒聽錯吧嗎?那個高傲的揚基佬向我們呼救了!”
湯姆森上校打趣道。明顯是故意給詹姆斯難堪。
“好吧,沃爾斯,與你的僚機過去拉他一把。”
孰輕孰重,湯姆森還是分得清的,嘴上討彩頭佔便宜,行動卻一點都不含糊。
“噢,痛苦!我們要錯過盛宴了。”
兩架大黃蜂極不情願脫離編隊,向蠟戎鎮飛去。剩餘的四十多架戰機則偏北飛行。
主力戰機要去消滅源源不斷開赴蠟戎鎮的果敢軍,湯姆森通過戰機數據鏈獲悉,這批膽大妄爲的敵人傾巢而出,菜式可謂豐盛,只有十年前伊拉克大軍從科威特撤軍的規模和氣勢可比。
“發現目標,發現目標!天吶,他們在遊行嗎?”
湯姆森興奮驚叫。
無人機通過後方的預警機傳回了數據,證實在登泥鎮通往蠟戎鎮的道路上出現一條長龍,光天化日明目張膽朝蠟戎鎮進軍。
湯姆森的副手傑德表示異議:“會不會有誤會?要不要向總部再確認一下?”
“不用了,時間上也來不及。總部命令我們儘快丟下炸彈,隨即返航,風暴要來了。”
湯姆森淡淡迴應,然後湯姆森將戰機拉高,
“夥計們,用不着客氣,四機爲一隊,先上激光制導炸彈,再用集束彈!”
數字時代,對於飛行員來說,空中打擊非常簡單便捷,只要根據預警機發來的信息輸入座標,並選擇武器,最後剩下的是按下按鈕,如同電腦操作員敲下回車進入某個網站界面一樣簡單輕鬆。
炸彈紛紛落下,如雨點,帶着呼嘯聲,朝着地面的長龍飛去……
此時的地面,炸彈即將覆蓋的地區,緬軍新七旅與第18旅擁擠在公路上。擔任這支隊伍的先鋒部隊是鬆諾營,長官正是著名的無間、鬆諾營長。
沒辦法,這是旅長大人的命令,違者斃立決。
從登泥鎮出發之始,鬆諾營長就忐忑不安,“老闆”一向英明神武,這次是怎麼搞的?怎麼呆在蠟戎鎮等死?
“老闆”是他的米飯班主,沒有“老闆”,以後哪來錢財孝敬司令部那些大官?再者,萬一因爲此戰俘獲的某個果敢軍高層知道並出賣他的身份,豈非……
越想越心驚肉跳。打定主意不要一個俘虜,包括曾大帥。
“人不爲己,天誅地滅。怪不得本營長!”
鬆諾低聲自言自語,有意無意回頭看看“長蛇陣”尋找信心。
在他身後,漫天塵土裡,足足萬餘人,分別屬於第18旅和新七旅的各四個營和55師一部。其中兩個裝甲營,七十輛85式裝甲運輸車和十輛“白鼬”裝甲偵察車、一個緬國僅剩的63式自行107火箭炮營,22門火箭炮,此外還有雜七雜八的營旅屬炮兵,迫擊炮無後座力炮多達上百門。
接到司令部電報,各師旅長聽說果敢軍陷入蠟戎鎮的泥潭裡,便迫不及待涌回來搶功。毫無疑問,憑藉上萬人的力量,外圍包抄,中心開花,足以將果敢軍碾碎,儘管果敢軍屢屢創造奇蹟。
鬆諾營長堅定了自己的想法,喚來傳令兵,吩咐:“告訴各連,獎賞按人頭算,不要俘……”
最後一個字淹沒在突如其來的猛烈爆炸之中。
他驚愕擡頭,前方數百米,數輛裝甲車飛天亂舞。
壞了,有埋伏!
這是他的第一個念頭,也是所有緬軍官兵的本能想法。
很快,再無人有功夫去關心什麼埋伏,“長蛇陣”中,爆炸此起彼伏,兇猛狂烈且精準無比,成千上萬名官兵鬼哭狼嚎四散躲避。
災難纔剛剛開始,之前的爆炸只是餐前開胃小菜,250磅和500磅的MK系列炸彈爆炸過後留下的只是一個坑,隨後的集束炸彈一炸就是一大片。
集束炸彈又稱子母彈,母彈內置放上千枚小炸彈,覆蓋面積驚人。無遮掩之下,一枚集束彈消滅一個連不成任何問題。
這是一場一邊倒的大屠殺,萬餘緬軍官兵發現自己突然身陷阿鼻地獄,遭受最殘忍,最痛苦酷刑的洗禮,黑暗永無止境,只有死亡與絕望……
在山姆大叔的炸彈落下之前,曾大帥飽受煎熬。表面上,他鎮靜淡定,其實內心充滿焦慮,急切等待着轟隆聲傳來。計劃成或敗,分秒揭曉。
當天上落下首顆炸彈
時,他大吃一驚。爆炸點居然在鎮內,距離他僅一公里,連續四響,驚天動地。
山姆大叔識破借刀殺人之計了?無差別式轟炸?!
尚未完全反應過來,鎮外,北方,響起了期盼中的連環驚雷,氣勢恢宏磅礴,蕩氣迴腸。
觀測手證實,緬軍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空襲,死傷慘重。謝天謝地!曾大帥頓時鬆下一口氣。
有人歡喜有人愁。高級俘虜蓬拉拉痛苦地閉上眼睛。“完蛋了!”他是災難的罪魁禍首之一,儘管是迫於無奈,爲了生存而選擇與狼共舞,出賣戰友。
如他所想,大規模空襲對行軍隊伍而言是不能承受之重,無須全殲,死傷超過一成即軍心渙散士氣歸零,整支軍隊報廢。
空襲來得快,去得也快,整個過程大約十分鐘,就這短短十來分鐘,緬軍的萬餘正規部隊灰飛湮滅。
曾子曰:趁他病,當取他命!絕不給他絲毫喘息機會。
果敢軍已經完成兵力收縮,只等清掃戰場之令。根據經驗,如此猛烈的轟炸過後,花旗軍的戰機需要至少幾個小時才能返回,此時正是乘勝追擊擴大戰果之際。
曾大帥剛準備下令,老鷹渾身鮮血,跌跌撞撞跑回來。
“大帥,阿斗他,他,”
咯噔!曾大帥心狂跳,不妙預感襲來。“他怎麼了?!”
老鷹雙眼赤紅,哭腔已成。
“阿斗他,他犧牲了。”
消息如晴天霹靂,震得曾大帥兩眼發黑,連連後退。戰友一個個在自己的眼皮底下離開,教他情何以堪?
他無法接受事實。不可能!肯定弄錯了。那個東北大漢的音容笑貌依舊鮮活在他的腦海裡。
老鷹悲憤告訴他,花旗國空軍扔下四枚炸彈,南北斗隱身之所的教學樓整座蹋下。
“那夥從機場方向來的敵軍有花旗國軍官,他肯定帶着聯絡器與激光指示器,否則落下的炸彈不可能如此精準。是我疏忽了,我該提醒阿斗……”
老鷹痛苦自責。
“那夥敵人呢?”
“跑了。”
詹姆斯見勢不妙,腳下抹油。不給對方絲毫的報仇機會。
曾大帥強忍報復慾念,咬着牙狠狠下令:
出擊!
上千名果敢軍殺出蠟戎鎮,帶着興奮,摘桃子去。
一路上,滿目蒼夷,數百輛裝甲車和卡車或翻側散架,或燃燒釋放黑煙,碎屍殘骸隨處可見,倖存的緬軍官兵大多成驚弓之鳥,連開槍的膽氣,甚至逃跑的慾望都喪失了,乖乖舉手當俘虜。
果敢軍從南到北席捲過去,收容五千多名俘虜,繳獲無數,各類火炮,輕重機槍,步槍,彈藥,甚至還有十數輛損傷不太嚴重的裝甲車。
士兵們分頭行動,部分人看管俘虜與物資,有人負責蒐羅走散的馬匹,還有人從廢棄的車隊中尋找還能開得動的車輛。
與官兵們的興高采烈相比,國仕峰顯得較爲冷靜和警惕。
“大帥,撤吧,萬一敵人戰機過來……”
曾大帥笑笑,遞一份電報給他。
電報是範漢年轉發西南軍區提供的氣象情報。說印度洋十五號風暴午時轉向,直奔安大曼羣島,預計晚間影響安大曼海域。
“那,也就是說,花旗國的艦隊要撤了?”國仕峰驚喜莫名,不等答案,龍飛鳳舞道:“天助我果敢也,回頭順便把登泥鎮也洗劫一空!”
大戰前夕,緬國政府在蠟戎鎮與登泥鎮儲存下大量的彈藥和糧食,本來按曾大帥的計劃,收繳的物資能焚則焚,莫留資敵。根據這個原則,蠟戎鎮裡帶不走的物資都毀掉了,直讓將士們惋惜,幸虧還有一個登泥鎮作爲額外獎賞。誰也沒奢望能攻克重兵雲集的登泥鎮,然而,奇蹟發生了,如此的戲劇化,花旗國空軍幫他們擊潰了敵軍,潰軍中,俘虜在“憤慨義士”鬆諾營長的號召下,過半人向果敢軍投誠,幫助曾大帥兵不血刃拿下登泥鎮。
登泥鎮裡的彈藥和糧食讓曾大帥等人喜出望外。各類炮彈上萬發,子彈千萬發,稻米十數萬噸,汽柴油三千噸。
就這樣,撣邦司令部元氣大傷,兵力減員三分之一,司令蓬拉拉淪爲俘虜,兩名旅長,新七旅旅長巴瑞和18旅旅長頌默屍骨無存,司令部所屬裝甲力量損失殆盡,過半火炮化爲烏有,而且超過一半的戰備庫存落入曾大帥的口袋裡,直接導致軍區司令部無力再戰,聞果敢軍之風喪膽。
蠟戎鎮守軍風聲鶴唳,軍官們率先玩失蹤,連花旗國的總顧問,新七旅參謀長詹姆斯中校都落荒而逃,炸燬幾架受損於石墨纖維的超重馬直升機後,讓飛行員駕駛剩下的五架匆匆飛往蠻德勒。名曰戰略撤退。
機場守軍人心惶惶,曾大帥的大軍尚未到達,紛紛作鳥獸散,遺棄大量裝備,包括十一輛完好無損的69式重型坦克,數十門迫擊炮和十數門高射炮等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