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後,時任花旗國總統克廷頓在他的回憶錄寫道:……不知我者謂我快意恩仇,知我者謂我有政治訴求。不得不承認,當時將空襲果敢的錄像向公衆播放的決定確實帶有政治色彩,某種程度上,是爲我的連任營造聲勢。然而,人算不如天算,曾大帥將軍的運氣讓我以及我的智囊很無語,直到現在,談及此事我們這些當時的策劃者仍然耿耿於懷……
克廷頓總統回憶錄裡的錄像門事件指的是將對果敢的轟炸場面搬到電視畫面上,真實呈現到觀衆面前。
空襲實況一度讓花旗國國民大呼痛快過癮,並強烈要求加大空襲力度。電視新聞裡固定翼戰機頻繁起落,空勤人員忙碌着爲各種飛機加油裝彈。期間反覆充斥着飛行員按按鈕,炸彈落下,和猛烈爆炸的畫面。人們清晰地看見,一個個疑似果敢軍的陣地,據點,裝備在猛烈的地毯式空炸下,無一倖免。在接近市區的一條道路路面,人馬屍首橫七豎八,慘不忍睹。
小小的果敢特區,山坡,山溝,樹林,草叢,甚至老街市市區裡,到處飄蕩着縷縷硝煙,天空上黑煙揚塵滾滾,宛如震旦紀火山活躍的時代,更似人間地獄。本該鬱鬱蔥蔥的原野,盡變焦土,混雜着無數損毀的汽車殘骸,或破碎,或側翻,了無生氣,散發絕望氣息。只有天空中活躍如雨後蜻蜓的武裝直升機機羣提醒人們,這裡還是地球一角。
據零點調查公司的數據,克廷頓的國內支持率當天漲停板。但是,有一點是克廷頓沒想到,他的決策幫了林屹一個大忙。一夜之間,整個漢龍國如同花旗國一般沸騰,只不過,漢龍國國民因同情而激動。畢竟血濃於水,十數萬異域同胞淪落爲難民,同爲龍的傳人怎會袖手旁觀?於是,商人,工人,師生,公務員,官兵……人人憤慨而捐,大量的物資源源不斷從全國各地發往滇州,發往邊境。
首批到達災民手裡的外省生活用品來自蓉城。常言道,近水樓臺先得月。劍南州距離滇州比較近,有鐵路通往大理,加上西南軍區的領導們“有意”關照,特批了一列專列,所以,他們捐獻的物資最早到達。
這批物資承載着軍區官兵以及蓉城各個學校師生的愛心。秦傾卿是其中之一,爲此,她正面對母親的怒火。
“你說,八萬塊都用哪了?”
王昭君怒氣衝衝,將一本定期存摺仍在桌面上。存摺上顯示,昨天剛取走八萬元整,只剩下零頭利息。
秦傾卿臻首低垂,一聲不吭站在她面前,完全一副做錯事的小女孩模樣,粉嫩俏臉佈滿忐忑。
“越大越不像話了,這筆錢早告訴你是準備給你念大學用的,如今倒好,被你大手一揮,沒了。你是不是想做社會流氓,氣死媽媽?”
說着說着,王昭君一把眼淚一把鼻涕。錢還算小事,問題在於女兒的變化,萬一她受人騙,又或拿錢倒貼小白臉,這些年傾注在女兒身上的期望豈非雞飛蛋打?
秦亮強忍脾氣安慰夫人:“昭君莫急,傾卿向來乖巧,想必有難言之隱,好好勸導她就是。”
說完,擡頭望着秦傾卿。
“傾卿,實話告訴爸爸,不管如何,爸爸媽媽絕不怪你。”
秦傾卿明顯猶豫,欲言又止。
“說吧。”秦亮鼓勵她。
“錢,捐了,都捐給災民了。”期期艾艾。
“什麼?!”
王昭君差點跳起來。
最近兩天流行向果敢難民捐錢捐物,她也順應潮流將家裡的舊衣物都送了出去,沒想到女兒大方至斯,出手就是八萬大洋!
“在哪捐的?快去要回來!”
王昭君急瘋了,口不擇言,強拉起秦傾卿往門外走。
“我不!”
捐出去的財,潑出去的水,哪還有討還之道理?秦傾卿不肯,用力掙脫母親的手。
“你,你,想氣死媽媽是不是?”
王昭君血壓飆升,滿臉漲紅。
秦亮忙勸解:“昭君,算了,畢竟女兒做的是好事。”
“好事?”王昭君更來氣了,“我看她是情迷心竅,被那個臭烘烘的傻大兵給偷了心!小小年紀不好好讀書學人家談戀愛……”
“我沒!”
秦傾卿一臉的委屈,美目飽含委屈,朦朧之間見晶瑩水霧。
“造孽哦,我怎麼生了你這個女兒,犯賤,喜歡誰不好,偏偏看上一個有未婚妻的蠻漢,我前世究竟做錯了什麼喲,老天要這麼懲罰我?”
王昭君釋放第二批眼淚鼻涕,傷心勁頭只差沒上吊。
秦亮大感頭痛,一邊好言相勸,一邊使眼色示意秦傾卿回房避風頭。秦傾卿一跺腳,轉身跑回閨房。
回到臥室,她賭氣伏在牀上痛哭,哭了一會,從枕頭下摸出一張過塑畫紙。
那是她的傑作,畫紙上,赫然可見曾大帥的卡通形像,亮點是兩排潔白整齊的牙齒。
“壞蛋,臭蟋蟀,恨你,恨你,恨死你!”
秦傾卿使出“一陽指”用力戳“曾大帥”的額頭。
或許是“曾大帥”心甘情願接受懲罰,她發泄了一陣之後破涕爲笑,笑意清甜優美,如果曾大帥有幸看見,一定會醉倒。
“你這個壞蛋,爲了你,我又挨媽媽罵了,真丟臉,”她傻癡癡對着“曾大帥”自言自語,“唉,也不知道你現在怎樣,活着,還會回來不?爸爸說,我們以後無緣相見了。”
“不行
!臭蟋蟀,你說過的,若有下輩子,願用江山如畫,換傾卿笑靨如花。要敢騙人,我,我,一腳跺死你!”
秦傾卿不禁伸手摸向嘴脣,初吻一幕又浮上腦海,瘋狂,刺激,甜蜜……
傳說思念會讓人打噴嚏,曾大帥打了,一個響亮的哈憩。
菠蘿麻子!
怒罵。花旗國的轟炸沒完沒了,坑道頂落下的泥塵飄入了他的鼻子裡。
並非他喜歡坑道,實在是被花旗國逼得無處可躲,花旗國戰機飛行員瘋了,見不得果敢地面上有生命存在,哪怕是一隻老鼠,一旦發現,不惜用地毯式轟炸趕盡殺絕。這幾天,果敢特區地面環境接近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的程度。
濫殺之下,果敢軍出現了不少傷亡。
醫療營最新報告,死者達到四十三人,收治傷員一百零八。死傷者大多來自戰略忽悠連與通訊連。
藏於坑道內當然安全,可是總需要有人出去繼續設置虛假目標誤導敵人,更需要人力維護各處的通訊——暫時來說,曾大帥只能使用有線電話與各部保持聯絡,花旗國不但摧毀了無線發射塔,還動用電子戰機干擾信號,致使電報機英雄無用武之地。
坑道內,醫療營官長李縱橫拍去頭髮上泥塵,憂心忡忡告訴同樣狼狽的曾大帥,“恐怕超過一半的傷兵熬不過去。”
“爲什麼?醫藥不夠?”
李縱橫苦笑,指着昏暗的應急燈道:“缺乏電力,無法動手術。單靠藥物無法讓傷員脫離危險。”
曾大帥皺眉。戰爭時期,莫說正常供電,即便是應急燈也屬奢侈物。
李縱橫見他一籌莫展,嘗試着提建議:“要不送傷員回醫院,與那些俘虜傷兵一起?只要在醫院天台掛上紅十字標記,我想花旗國不會視若無睹。”
他口中俘虜傷兵指的是曾大帥釋放的那些壯勞力。當日,那數千名俘虜勞力還沒走出果敢地界就劈頭楞臉迎來一頓狂轟,死傷無數,倖存者掉頭跑回礦區,結果被火炮營驅趕,他們只好逃向老街市。在接近老街市區之時,又受到猛烈轟炸,死傷數百人,傷者被運到醫院裡等候處理。
理論上,李縱橫的提議可行。問題是,一個連漢龍國大使館都敢“誤炸”的強盜國度,豈能用人類道德標準衡量之?
因此,曾大帥沒同意。
倆人說話之際,又有一名傷兵被擡入坑道。
傷兵的傷勢非常嚴重,臉部嵌着一塊彈片,右腿膝蓋以下僅餘一點皮肉,全身血肉模糊,鮮血浸染擔架,還不停汨汨流出,滴下泥土裡。
李縱橫檢查之後,失望搖頭。
沒救了。
結論沉重壓在曾大帥的心頭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