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滿鐵路的哈爾濱段現在已經完全停運了,看來俄國人是聽到什麼風聲了,在吳佩孚和王廷楨的兩師兵到達哈爾濱之前就宣佈鐵路停運,又在哈爾濱城南的王崗鎮一線佈置了防線,將兩萬六七千的北洋兵阻擋住哈爾濱城外了。
徐樹錚和吳佩孚站在靠近王崗鎮的一個小山包上,舉着望遠鏡觀察着對面匆匆佈置起來的俄軍陣地。
徐樹錚擦擦臉上的汗水,朝吳佩孚苦笑道:“哈爾濱都在望了,怎麼就讓老毛子察覺出不對了?真是倒黴!也不知道是哪個王八羔子走漏的風聲!”
吳佩孚在心裡計算着雙方的兵力對比,喃喃道:“對面的陣地佈置的很匆忙,老毛子應該也是剛剛得到消息,肯定來不及從他們赤塔和海參崴調集大軍就憑中東路護路軍的那些兵力是擋不住咱們的!又錚,下命令進攻吧!頂多12個小時,我的第三師就能打下哈爾濱!”
其實徐樹錚也知道哈爾濱不難打,不過這樣擺開來打陣地戰和發動個什麼事變好像不是一回事情吧?要是這樣打下哈爾濱,白俄的臨時政府會是什麼反應?搞不好真要打起來!但這時哪裡還有回頭的可能?如果奪不下中東路去向小日本抵押借款,北洋的江山也就差不多該完蛋了吧。
他強笑着對吳佩孚道:“子玉兄,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這次中東路戰爭打下來,不管結果是什麼樣子,你我總歸是民族英雄,可以流芳百世的!開始吧!”
吳佩孚冷冷道:“打贏了纔是民族英雄,要是打不贏又錚兄,這裡就是我們的埋骨之地了!但願國民政府得了天下以後,還能記得我們這些爲了收復中東路而捐軀的將士!”
徐樹錚一笑,沒有再說什麼,只是舉起了望遠鏡,專心地看着對面的俄軍在亂哄哄佈置着陣地。看起來對方也很害怕啊!
吳佩孚沉着臉,朝身邊的人命令道:“命令炮團開火,目標王崗鎮俄軍陣地。實行覆蓋射擊!炮擊時間十分鐘。告訴張福來,給他兩個小時,給我拿下王崗鎮,打開哈爾濱的南大門!”
第三師的炮兵陣地早就已經佈置好了。吳佩孚一聲令下,整個陣地頓時像刮過了一場大風,一團團的白煙頓時就在陣地上面升起,然後纔是連成一片的炮彈出膛的聲音!對面俄軍陣地上的白俄步兵就覺得大地開始抖動起來,然後就是炮彈劃空而來的尖嘯聲音和巨大的爆炸聲!一排排的煙柱火球霎那間就淹沒了整個俄軍陣地。彈片呼嘯着四下飛舞,收割着驚慌失措的白俄官兵的生命!對於這些在中國的土地上橫行無忌那麼多年的侵略者來說,今天這樣的遭遇絕對是他們做夢都沒有想到的!
白俄軍的結局當然是沒有任何疑問的,因爲他們壓根沒有想到中國軍隊真的敢向他們開火!原本他們的總司令霍爾瓦特中將沒有對中國軍隊的到來產生什麼懷疑,他在中國橫行了十幾年,早就看穿了那些中國高層官僚的懦弱和無能,特別在北洋政府撕毀了同布爾什維克簽署的《中俄新約》,並且同蘇維埃政府斷交以後。他就更加感到高枕無憂了。如果不是日本駐哈爾濱的領事親口告知他。中國方面有奪取中東路的企圖,他都不會下令部隊在王崗鎮一線佈防。
就算是命令軍隊部分,又下令鐵路停運,還給哈爾濱市內的俄僑下了動員令,不過這位鬍子一大把的沙俄老貴族仍然不認爲中國人真的敢進攻在他看來,日本領事的警告倒更像是什麼陰謀!雖然日本現在是白俄方面的主要支持者。但是參加過日俄戰爭的霍爾瓦特仍然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反日分子!
所以當中東路護路軍的參謀長李維耶夫上校氣急敗壞撞開這位司令長官的房門時,霍爾瓦特大人還穿着睡袍。坐在一張法式的躺椅上面,一邊喝着咖啡。一邊在看一封剛剛收到的,用臨時政府最高執政官高爾察克海軍上將的名義發了的電報。高爾察克在電報裡用萬分火急的語氣,命令他想盡一切辦法從日本採購軍火,特別是彈藥!
由於之前的“中東路大劫案”中有1200噸彈藥被炸燬,所以現在前線白俄軍隊已經出現了彈藥短缺,如果不盡快補充,臨時政府一方就有可能輸掉戰爭!至於採購武器彈藥的費用,高爾察克讓霍爾瓦特不用擔心,可以先挪用中東路鐵路管理局和華俄道勝銀行的資金,用不了多久,就會有一批黃金運到海參崴,到時候多少虧空都能夠補上了。
看了這封電報,霍爾瓦特總司令懸了好一陣子的心終於放了下來執政大人沒有因爲“中東路大劫案”責怪自己這個中東路護路軍總司令,看來自己在未來俄羅斯帝國政府中的地位還是非常有保證的!
就在這個時候,霍爾瓦特就聽見蓬的一聲,然後就看見一張有些扭曲的白人男子的臉龐出現在自己的眼前,他使勁兒辨認了一會兒,才發現對方就是那個一文雅的都不像是俄羅斯人的李維耶夫上校。
“中將閣下,出大事了,中國人,中國人的軍隊正在炮擊我們在王崗鎮的部隊!”不等霍爾瓦特開口詢問,李維耶夫就跳着腳開始報告了。
咣噹一聲,霍爾瓦特中將就從躺椅上跳起來了,一不小心還帶倒了跟前放咖啡的小桌子,咖啡壺、咖啡杯什麼的稀里嘩啦碎了一地。不過這位中將大人已經沒有心思考慮打碎的這些瓷器有多麼名貴了,他擡起右手指着李維耶夫,臉色鐵青,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閣下,阿利克塞耶夫少校的營根本抵抗不了多少時間,請您立刻轉移,立刻哈爾濱吧!”李維耶夫忙從一旁的衣架上拿起軍裝遞給霍爾瓦特,然後拉着這位司令官大人就向外走去。
霍爾瓦特一時還沒有反應過來,被李維耶夫一拽,忙問道:“上校,前線的情況怎麼樣?能不能堅持到符拉迪沃斯託克的援兵過來?”
李維耶夫跺了跺腳:“中將大人!中國人有兩個師。最少有兩萬人,我們在哈爾濱的部隊還不到一千,其中有一半還是上了年紀的老人和未成年的孩子。我們守不住哈爾濱的”
霍爾瓦特也知道自己的參謀長說的是實情,自己這個護路軍總司令差不多就是個光桿司令,手下根本沒有幾個兵,而且還大多分散在了中東路鐵路沿線。留在哈爾濱的那點兵力恐怕連幾個小時都堅持不了!所以他接過軍服後,就隨着李維耶夫向樓下走去。
在他的司令部院子裡面,幾輛黑色的小汽車已經等候在那裡了。李維耶夫跑過去拉開了其中一輛的車門,對霍爾瓦特道:“閣下,我已經讓中東鐵路管理局準備好了一列去滿洲里的臨時火車。我們先去那裡,然後再調集軍隊反攻吧!”
霍爾瓦特咬着牙齒重重點了下頭:“對!我們一定要反攻回來,要讓這些黃皮膚的猴子知道俄羅斯帝國的厲害!”說着他回過頭,又望了一眼自己司令部的豪華大樓,便鑽進了轎車,揚長而去了!
吳佩孚還站在那個小山頭上面,看着北洋第一精銳,自己的第三師的士兵一波波的朝白俄軍固守的小小的陣地涌去。三十六門75mm山炮和野炮。還有數十架馬克辛機關槍的火力都把對方的陣地完全淹沒了。可是就是在這樣的火力支援下,北洋軍的第一次進攻居然還是失敗了!他對白俄軍隊的戰鬥力從來沒有低估過,雖然他們現在士氣低落,人心渙散,但是他們中間的許多人畢竟是經過歐戰的洗禮,那種百戰餘生的老兵有多難纏。吳佩孚是非常清楚的。饒是如此,對眼前這個白俄步兵營的戰鬥力。他還是狠吃了一驚。
他的心腹旅長張福來正在他面前訴苦:“這些老毛子實在是太狡猾了,咱們的人離得遠的時候不露頭。也不打槍下面的弟兄還以爲他們都讓大炮給轟成渣了呢!等到弟兄靠近到一白米左右的時候才突然開火,槍法都是其準,還專門找我們的軍官和機槍手打!一次衝鋒我就死了兩個連長、四個排長,都是骨幹啊!
而且這幫毛子拼起刺刀來也比咱們厲害,一個個都身長力大的!咱們的人根本不是對手,拼了幾下就不行了,只好先退下來了!師長,都是我無能,你處罰我吧!”
吳佩孚臉色冷冷的,聽完了張福來的報告還沒有說話,一旁的徐樹錚就哼了一聲開口訓斥了。
“怎麼搞的!你們是咱們北洋第一精銳,怎麼連老毛子的護路軍都打不過?你們的火力、兵力都是壓倒性優勢!這都打不下來,將來老毛子從國內調集了主力過來怎麼辦?”
張福來臉上一陣羞愧,眼淚都快掉下來了,他對吳佩孚道:“師長,再給我一次機會,我親自帶部隊進攻,要是打不下來,我就死在陣地上,絕不給您丟臉!”
吳佩孚冷冷道:“什麼丟不丟臉?人家是打過歐戰的老兵,要是沒幾把刷子能活到現在?咱們在人家手底下吃點虧沒什麼,關鍵是要長記性!把他們的本事學一點過來,看看人家是怎麼排兵佈陣,是怎麼打仗的這都是歐戰的血海中總結出來的,在書本上面是學不到的!”
說着吳佩孚放下望遠鏡,淡淡道:“福來,這裡就交給你的第六旅了,你的人多,把他們圍起來慢慢打,不着急。我帶第五旅繞過去打哈爾濱。”他回頭瞥了徐樹錚一眼:“又錚,你就在這兒等我的好消息吧!”說完他就招呼護兵牽來了自己的戰馬,然後翻身騎了上去,向後面第五旅的旅部飛奔而去了
常瑞青此時在梧州自己的臨時司令部裡,正忙着辦事會客。徐庭瑤、陳繼承兩個人都捧着茶盞陪坐在他身邊,一起和幾個趕來拜會的廣西地方名流士紳談話。這些名流大多不是梧州當地的,而是從桂林、河池、白色、柳州等地趕來的,背後代表的都是些什麼人,他們不說常瑞青也能猜到。
大家談到現在桂軍已經是大勢已去,白崇禧的國民革命軍第二軍在不佔而克梧州以後,一路長驅大進,很有些所向無敵的意思,短短几天裡先頭部隊已經攻佔了桂中重鎮來賓縣。切斷了南寧和柳州之間的聯繫。而鄧鏗將軍指揮的第三軍已經攻佔了南寧周圍的大部分縣城,把陸榮廷的老巢南寧變成了一座孤城!看來廣西成爲國民政府所統轄的第三個省,已經是大勢所趨了。對於這樣的結果,廣西的父老鄉親當然是非常樂見的。只是希望可以少受一些兵災,國民政府也能給廣西的子弟兵們一個報效國家的機會,還有就是廣西地狹民窮。一直以來財政都是不能自給的,更別說是拿錢出來上剿給國民政府了,所以廣西的士紳們都希望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實行自治,財政問題也由廣西本省自己解決,不會給國府添什麼麻煩的還有就是廣西的土改。也希望能由地方上自行解決。至於廣西省的省長,這些士紳們都一致推舉國民黨元老,現在國民政府的軍備部部長馬君武先生出任。
不過常瑞青的回答,卻讓這些士紳名流們有些喜憂參半了:“各位先生放心,孫先生一直都沒有把桂軍當成外人,我們國民革命軍也一直向八桂子弟敞開大門的!現在指揮第二軍的白健生將軍就是廣西人嘛!還有兄弟身邊的這位馬翰東(馬曉軍)將軍,是剛剛從桂軍裡面投靠過來的,他在桂軍裡面的地位不過是個營長。到了我們國民革命軍裡。可是西征軍的少將副參謀長了!還有桂軍原來的營長、連長,李德鄰、黃旭初、黃季寬等人,現在都是我們國民革命軍的旅長、團長一級的軍官了!
對於林蔭清、譚浩明、沈鴻英、馬濟這樣的桂軍宿將,只要肯投靠過來,孫先生又怎麼會不予重用呢?各位回去以後可同他們明言,孫先生的意思還是既往不咎。只要他們肯到廣州認個錯,師長、旅長的位子總還是有的。而且他們原來的老部隊都可以繼續讓他們指揮,不僅不會縮編裁汰。反而還要擴充的。
至於廣西的自治嘛,那就恕我常某人無能爲力了。兄弟是軍人,軍人不幹政,這是我們國民政府的原則!兄弟身爲軍事委員會副委員長,又怎麼能帶頭違反呢?而且現在我們國民政府實行的是軍政!什麼叫軍政?就是以軍法,以軍隊治理地方,自治什麼的,諸位就不要再提了!廣東、福建現在推行的政策,很快也要在廣西推行,包括土地改革!”
其中一個身穿西服,有些洋氣的男子大概是眼下的廣西督軍譚浩明的代表,也是這羣士紳的首領。他左右看看,和幾個人交換了一下眼神,就衝着常瑞青拱了下手:“常司令,月波(譚浩明)將軍向來是得到我們桂林商民的愛戴,不知道能否請月波將軍留任桂林鎮守使一職呢?”
常瑞青搖手笑道:“實不相瞞,我們國民革命軍裡面沒有鎮守使這個職務的,而且地方官員的安排,兄弟我一個西征軍司令是做不了主的。不過軍隊收編的事情,兄弟倒可以說得上話聽說月波將軍是綠林出生,在廣西江湖上也是有地位的。何不將桂林附近的地方武裝收攏一下,將隊伍做大一些,兄弟想辦法在孫先生面前替月波將軍說句話,給月波將軍一個上將軍長如何啊?”
幾個掛着士紳牌子的“說客”又互相交換了一番眼色,看來地盤是保不住了,不過在軍隊收編的問題上還有文章可做!這個年頭,還不是有槍就是草頭王!只要手裡抓着大批的軍隊,還怕沒有機會東山再起嗎?這兩廣最後到達是誰家的天下,就慢慢走着瞧吧!
又東拉西扯了幾句,常瑞青就起身將這些“士紳名流”們送出了門,還沒有來得及坐下來。陳繼承就送上一份剛剛收到的急電。常瑞青接過電報紙一看,揚眉笑道:“好啊!好一個吳子玉,竟然把哈爾濱俄租界給攻佔了!這個時代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
徐庭瑤的臉色卻非常凝重:“耀如兄,咱們的動作是不是要再快一些?萬一出現全民抗俄的局面,咱們的內戰就打不下去了!”常瑞青搖搖頭:“急不得,急不得,廣西的土匪也是出名的多!恐怕是數以十萬計吧?現在讓譚浩明、沈鴻英他們儘量收編一些,省得將來繼續爲禍地方。”
“可這些人到了咱們的國民革命軍裡面”徐庭瑤皺着眉毛遲疑着道。
常瑞青卻毫不在乎地搖了搖頭:“那都是蔣j石這個抗俄軍總司令的麻煩,由他去傷腦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