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王櫸點頭道,“種番薯和土豆,這兩種作物產量比稻穀和小麥要高得多,稻穀和小麥畝產不過幾百斤,可番薯和土豆卻能上千斤,如果土質肥沃甚至有可能高達兩千斤!顧大掌櫃、曹大掌櫃,你們算一下,一畝一千斤,五十萬畝是多少斤?”
曹大掌櫃道:“五億斤!夠百萬人吃一年,平均下來一畝地就能養活兩口人。”
顧大掌櫃道:“合成石數大約是二百六十萬石,豐年市價一石紅薯值八錢銀子,二百六十萬石就是兩百零八萬兩銀子!要是遇上荒年,收益至少翻倍!嗯,照這麼算,種番薯和土豆其實比種植桑苗差不了太多,而且更省事。”
曹大掌櫃道:“可那得賣得出去啊。”
“怎麼會賣不出去?”顧大掌櫃道,“眼下陝西、山西正鬧饑荒,幾百萬人缺吃少喝,湖廣也剛剛遭受兵災,上百萬人流離失所,正等着吃飯呢,將來中央軍肯定要對陝西、山西、四川用兵,到時候幾十萬大軍也要吃飯,怎麼會賣不出去?”
曹大掌櫃道:“我們種,人家也會跟着種,幾年下來就賣不出去了。”
“就是要人家跟着種番薯和土豆。”王櫸欣然道,“我們家老三說了,把番薯、土豆從江南引種到湖廣只是第一步,接下來還要以湖廣爲中心向河南、陝西、山西各省推廣,等北五省都種上番薯和土豆,大明朝就不用再餓死人了。”
曹大掌櫃道:“這樣一來,流賊和建奴豈不是也有了充足的軍糧?”
顧大掌櫃道:“曹大掌櫃多慮了,推廣番薯和土豆至少需要五到十年時間,那時候流賊和建奴早就被侯爺給平定了!”
曹大掌櫃撓頭道:“這倒也是,真要到了那一天,俄還想回老家置辦幾百畝好地呢。”
“會有那一天的,而且不遠了。”王櫸說此一頓。向兩人拱手道,“兩位大掌櫃,滁州和武昌的事就拜託了。”
曹大掌櫃、顧大掌櫃同時拱手回禮道:“東家,你就放心回南京吧,滁州和武昌這邊的事情我們會處理好的。”
“有勞了。”
王櫸最後拱了拱手,轉身揚長而去。
北京,紫禁城。
自從范文程叛逃之後,多爾袞就不怎麼信任漢人了,遠在朝鮮的洪承疇也被多爾袞召回了北京,另派何洛會去朝鮮當總督。至於先投流賊。再降建奴的那些前明官吏,則全部被多爾袞投進了大獄。
雖然開春以來北直、山西兩省以及遼東、朝鮮風調雨順,可多爾袞的心情卻很不好。
讓多爾袞煩心地是,北直隸各府的百姓正加速向河南、山東逃亡!到了五月初,北直各府已經十室九空,總人口銳減至五十萬人以下!偌大一個北京城也只剩下不到三萬人。大白天走在街上都感到死氣沉沉。
這事還得從兩個月前說起,十幾萬蒙古騎兵在返回草原之前對北直隸進行了大規模的燒殺劫掠,多爾袞原本規定劫掠範圍爲宣府、保定、真定以及大同四府,可殺紅了眼的蒙古騎兵根本就收不住手,最後席捲了整個北直隸,連應天府都沒能倖免。
多爾袞雖然震怒卻毫無辦法,大敵當前他不敢輕易開罪蒙古各部,蒙古各部也正是看準了這點纔敢肆無忌憚地燒殺劫掠!到了最後,多爾袞迫不得已,只好調動八旗兵參與搶劫。要不然等蒙古騎兵搶完之後,八旗兵就連殘羹剩汁都喝不上了。
在蒙古騎兵和八旗建奴近乎瘋狂的燒殺劫掠下,北直隸八府二州慘遭滅頂之災,數十座城市被毀,幾十萬間房屋被燒,上百萬人被屠殺,數十萬年輕婦女被擄去草原爲奴,剩下的也百姓倉惶逃往周邊的河南、山西、山東各省。
在這次血腥的掠奪中。建奴雖然搶到了不少糧食,這些糧食甚至足夠五萬多建奴大軍吃上兩年有餘,可多爾袞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因爲在建奴統治下的北直隸已經成了一片不毛之地,這樣的結果似乎間接證明了范文程地預見:建奴在關內根本站不住腳,還不如趁早撤回遼東去。
建奴內部也有不少聲音要撤回關外,都被多爾袞強行壓了下來。
多爾袞地戰略目光畢竟要比那些只知道屠殺卻不知道建設的建奴貴族要遠些,多爾袞知道現在要是撤回關外那就是戰略撤退,就意味着“大清”對大明從此要由戰略進攻轉爲戰略防禦了,這對蒙古這個盟友的影響是決定性的。
到了那時候。蒙古肯定會解除和建奴之間的隸屬關係。建奴也將重新淪爲一個關外的小部落,一個人口不足三十萬地小部落!這樣的結果是多爾袞無論如何也不能容忍的。他不允許父兄的基業在他手裡毀掉。
跟建奴相比,流賊的狀況也好不到哪裡去。
正值開春時節,春糧還沒有收成,陝西的饑荒正是最嚴重的時候,每天都有成百上千的百姓在飢餓中死去,流賊也在忍飢挨餓,迫不得已之下李自成只能調兵進攻與陝西相鄰的漢中,試圖從漢中搶些糧食,以緩解饑荒。
可由於山西吳三桂的牽扯,李自成不敢抽調大軍出征,只讓大將劉宗敏率領三萬人進攻漢中,結果被張獻忠地義子李定國打得大敗,三萬軍隊幾乎全軍覆滅,劉宗敏也身受重傷,險些被李定國生擒活捉。
遭此慘敗,李自成再無力進攻張獻忠,張獻忠正忙着鎮壓四川各府的反叛,也沒空理會李自成,兩家罷兵。
南京皇宮,文華殿。
一場關乎大明未來國運的內閣會議正在進行,參與會議的除了內閣首輔孫傳庭,次輔錢謙益、呂大器以外,還有五省總督王樸。絲綢商人王櫸,揚州鹽商錢侃,杭州茶商沈一貫,松江布商魏顯,江西瓷商黃權。
王櫸是最大的絲綢商人,而且是山西商幫的代表人物。
錢侃是最大的鹽商,而且是徽州商幫的代表人物。
沈一貫是最大地茶葉商人,而且是浙商地代表人物。
黃權是最大的瓷器商人,而且是龍遊商邦的代表人物。
這四個人代表了四個行業、四個商幫,背後都有一批脣齒相依的商人。他們擁有驚人的財富。可由於朝廷的刻意打壓,他們在政治上根本就沒有話語權,譬如高弘圖他們就差點把這些商人當成唐僧肉分着吃了。
不過現在,由於王樸的出現,情形將變得截然不同了,憑藉手中絕對強勢的軍隊。以及對內閣的絕對控制權,王樸有足夠地能力改善商人地地位了,王樸打算把商人和當時地士林捏合在一起,形成一個新地統治階層。
至於這麼做最終會產生什麼樣的結果,王樸也無法預料,只能是摸着石頭過河。
“那個,既然人已經齊了,那就開始吧。”
孫傳庭的臉色有些不自然,錢謙益和呂大器也差不多,他們還不太習慣跟商人一起討論國家的大政方略。畢竟在他們心裡,士農工商的排序已經根深蒂固,商人雖然富有,可他們地社會地位卻連農戶樵夫都不如。
王櫸、錢侃、沈一貫、黃權四人也顯得有些侷促,雙手扶着膝蓋大氣都不敢喘,生怕自己的坐姿不端惹人笑話,孫傳庭說完了他們也不敢輕易接腔,在官老爺面前商人本來就沒什麼地位。更何況現在對面坐着的是堂堂內閣的輔臣,那可是大明朝最大的官啊。
王樸看出了商人的緊張,微笑道:“四位大戶不必緊張,今天找你們來就是想和你們通通氣,商討一下拍賣官營作坊的細節,我先大概說幾點,一、這次官營轉私營涉及鹽、鐵、絲、茶、瓷等各行各業,朝廷將放開所有行業的限制;二、公開拍賣的時間定在半個月後,三、放開行業限制並不是放任自流,朝廷還是要對工商業進行監督的。而且還要徵稅。現在你們有什麼問題可以提問了。”
王櫸最先問道:“敢問三位閣老。即將拍賣地織造局是否包括織造局的房屋、織機、庫存的蠶繭,以及織造局所有的桑田?”
孫傳庭道:“當然。只要是織造局的資產,就都在拍賣之列。”
茶商沈一貫問道:“剛纔侯爺說要放開行業限制,是否意味着小人可以自己購買荒山種植茶樹?”
王樸的眉頭不由皺緊了,心忖商人就是商人。
這個沈一貫夠狡猾的,如果完全放開限制,他就可以花少量銀子大量購買荒山野嶺,然後培植茶山,他就不必出高價從官府手中購買茶山了,如果答應了他,短期看朝廷會蒙受一定的損失,可從長遠看,這麼做卻能調動茶商地積極性,增加茶葉的產量,促進茶葉的貿易,如此一來朝廷的稅收也將增加。
“當然。”王樸毫不猶豫地答道,“如果你不願意競購官府的茶山,完全可以去購買荒山重新培植茶山。”
沈一貫忙道:“咳,那個,小人也只是隨便問問,官府的茶山我們自然是買的,也算是我們浙江茶商替朝廷出點微薄之力,呵呵。”
龍遊商人黃權比較關心稅收,小聲問道:“侯爺,三位閣老,小人想知道放開行業限制之後,官府將採取何種監督措施?稅收又將如何徵收,稅率又是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