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同,王家大院。
王樸正和甄有才在商談事情。
甄有才眼窩深陷,眸子里布滿了血絲,身上又披着鬆鬆垮垮的棉襖,整個人看起來就像一隻吸血鬼。
這都是累的,從崇禎十五年正月底到四月初,甄有才着實替王樸做了不少事情,他幾乎包辦了帶兵打仗以外的所有事情,北通州的十萬石糧食是他負責押運回大同的,陣亡將士的撫卹金是他親自結算並且發放的,還有從張子安手裡盤過來的三家兵器作坊和兩家火藥局,也是甄有才在經營和管理。
需要甄有才經手的事情太多,他幾乎每天都要從早忙到黑,很少有時間歇息。
除了治軍和領兵,王樸也放手把所有的大小事務一古腦兒全交給了甄有才,一方面是因爲王樸信任甄有才,或者說是用人不疑,可另一方面也是因爲王樸手下缺人,他把甄有才往死裡用也是迫於無奈。
看着疲憊不堪的甄有才,王樸眼裡滿是愧疚之色,說道:“有才,辛苦你了。”
“將軍這是哪裡的話?”甄有才肅然道,“承蒙將軍看得起,把大大小小的事情都交給卑職去打理,卑職別的大話不敢說,但有一點請將軍放心,卑職一定儘自己所能把各項事務處理好,一定讓將軍手中有兵有糧,讓弟兄們手中有槍有彈說着,甄有才又從衣袖裡拿出了一本帳冊,遞給王樸道:“將軍,這是小人記的賬目,請您過目。”
王樸把帳冊推回了甄有才面前,說道:“看就不必了,你挑幾樣主要的說說吧。”
“是。”甄有才恭敬地應了一聲,說道。“截止崇禎十五年四月初一。從北通州購買的十萬石糧食已經分批運回大同;兵器作坊總共打造新式火槍一千零七十二支,帶柄龍王炮七千九百二十六顆。”
王樸忍不住問道:“紙殼彈呢,生產了多少發?”
嫩娘無意中的創舉讓王樸想起了瑞典人發明的紙殼彈,便立即派人找來負責兵器作坊和火藥局經營的甄有才,兩人先把嫩孃的創意進行了適當地改進,就最終定型了紙殼彈,並讓兩家火藥局加緊時間生產。
“已經生產了八千多發。”甄有才說此一頓,接着又道,“此外,從張子安手裡購買地六十多萬頭牛、羊以及駱駝。其中一部份折價抵償了從陝西、京師購買精鐵、硫磺的款項。一部份折價抵償了將士們的餉銀和陣亡將士的撫卹金。剩下的已經制成臘肉,計有一千八百餘萬斤,五萬匹馬也賣出了三萬餘匹,獲銀二十餘萬兩。扣去各項開支,銀庫尚有餘銀一百五十二萬兩。”“好。”王樸忍不住擊節道,“幹得漂亮,有才你沒有讓我失望。”
甄有才謙虛道:“卑職只不過做了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罷了。”
“這些事情很重要。”王樸肅然道,“現在已經是四月初了,建奴的八旗鐵騎隨時都可能殺到大同,如果我們不能提前做好準備,等到建奴殺到眼前那就要吃大虧!”
兩人正說時。呂六忽然進來稟道:“將軍。二爺在院外求見。”
“二哥?”王樸撓了撓頭,問道。“他在找我做什麼?”
前文說過,明代的駙馬都尉按慣例是不準爲官也不準帶兵的,而且一旦有人當上了駙馬都尉,整個家族的人也不能當官了,可事實上並非都是這樣,朱明王朝對這條祖制地執行並不徹底,還是有許多駙馬都尉帶過兵也當過守備。
到了崇禎帝,大明王朝已經處於風雨飄搖之中,更是把這些繁文縟節給看淡了,所以王樸地二哥王樺並沒有按制避退,而是仍舊當着大同府地推官。
呂六應道:“二爺說有重要軍情。”
“重要軍情?”王樸心頭一跳,急道,“快,快讓我二哥進來。”
呂六領命而去,很快王樺就罵罵咧咧地進了暖閣,不高興道:“我說老三,現在要見你一面可真是越來越難了?嘿,這裡還是不是王家大院了?還是不是我們王家的產業了,怎麼我這個王家二爺想見個人就這麼難呢?”
“二哥息怒,二哥息怒。”王樸趕緊起身,把王樺讓到了坑上,賠笑道,“這裡當然是王家大院,二哥當然也是想來就來,可這陣子小弟不是在裝病呢麼?爲了封鎖消息,小弟就讓呂六他們看得嚴了些,可沒想到呂六這免崽子連二哥您也不讓進了,不過小弟發誓,這絕不是小弟吩咐的。”
“得得得,你那點小心思誰不知道?”王樺道,“都二十多年的親兄弟了,老三我告訴你,你撅一撅屁股二哥就知道你要放什麼屁……行了,不跟你扯這談了,今天來找你是有正事,剛剛陝西發來公文了,有一股流寇竄回了米脂,現在延安府、慶陽府還有平涼府都反了,公文中還說,這股流賊接下來有可能會向東進犯山西,讓山西各府、各州做好準備。”
王樸聞言大喜道:“二哥,陝西三府真地反了?”
“真反了。”王樺沒好氣道,“知道你那點小心思,所以就巴巴地趕來告訴你了,現在你大可不必再裝病了,陝西三府造反,依二哥我混跡官場多年的經驗,陝西三邊總督傅宗龍這次怕是難逃一死了,就憑山西、陝西的這些個酒囊飯袋根本不是流賊的對手,眼下洪承疇又在河南對付李自成,朝中已經沒人可用了,所以萬歲爺還是得用老三你哪。”
甄有才道:“二爺的分析很有道理,卑職也以爲將軍很快就能實領大同總兵了。”
“是否實授大同總兵不重要,重要的是終於不用回京師了。”王樸嘿嘿一笑說道,“不是我吹牛,就憑我們王家現在在大同的勢力,就算我王樸不領這個大同鎮總兵,這大同鎮的軍隊還是得歸我王樸指揮,嘿嘿。”
甄有才深以爲然道:“那是。”
“老三。我勸你悠着點。做人不要鋒芒太露。”王樺勸道,“在大同我們王家是有些勢力,一般地人咱是不把他們放在眼裡,就說大同知府魏大本和山西巡撫汪喬年吧,也得對我恭恭敬敬地,可我們不能因此不知道天高地厚哇,別忘了代王也在大同。”
王樸道:“二哥,小弟知道了,小弟會有分寸的。”
“唔。”王樺點了點頭,起身說道。“那行。二哥還有事就先走了。”
王樸道:“二哥忙您地。”
王樺都到門邊了。忽然又回過頭來說道:“哎,我說老三,二哥怎麼覺得你越來越像是我們王家地家主了呢?最近大哥都沒怎麼做生意了,就顧着給你跑東跑西。採買精鐵和硫磺什麼的了,還有二哥我,也快成了你安插在大同官場的耳目了。”
“這叫能者多勞。”王樸賠笑道,“誰讓大哥懂得經商,二哥你懂得做官呢?”
“這算你小子有良心。”
王樺哼哼兩聲,這才轉身去了。
等王樺走遠了,王樸才向呂六說道:“六兒,你立刻去一趟栲栳山。讓趙信、唐勝還和和尚立刻前來大同。”
“是。”
呂六應了一聲。領命去了。
米脂縣城,現在已經成了起義軍的大本營。
這半個月來。每天都有成千上萬的義軍從四百八方向着米脂源源不斷地匯聚,起義軍的規模正以驚人的速度擴充,馬守應、賀一龍、賀錦、劉希堯和藺養成等人高興得不行,可身爲主將的李巖卻高興不起來。
有什麼值得高興得呢?
前來投奔的起義軍絕大多數都是衣食無着、扶老攜幼的貧苦百姓,真正可以上戰場拼殺地壯丁其實並不多,而且最讓李巖憂心地是,如何解決日漸龐大地起義軍的吃飯問題?前來投軍的各路義軍大多是空手而來的,現在他們既然已經成了李巖地部屬,那李巖就有責任解決他們的吃飯問題。
從延安府各縣官倉搶來的糧食已經支撐不了多少天了,吃完了這些糧食接下來該怎麼辦?總不能讓義軍將士也跟着陝西的難民去啃樹皮、吃草根吧?爲了解決軍糧的問題,李巖已經整整三天沒吃好飯,睡好覺了。
李巖寢食不安,紅娘子也跟着着急,可她也沒什麼辦法。
這天,紅娘子帶着十幾騎親兵來到幾十裡外的老鴉山打獵,本想打幾隻山雞燉湯給李巖補補身子,結果山雞沒打着卻遇上土匪了,一行人才剛剛轉過一道坎,猛聽得前方一陣呼哨響,兩側山樑上立刻冒出了好幾百土匪。
紅娘子藝高人膽大,渾然沒把這夥土匪放在眼裡,當時就帶着十幾騎親兵強行突圍,土匪自然不會放過到嘴的肥肉,一聲呼哨便從山樑上衝了下來,一個土匪頭目策馬揚刀直撲紅娘子,紅娘子正要仗劍迎擊時,那土匪頭目忽然大叫起來:“師妹,是你!?”
紅娘子聞言一震,勒住坐騎警惕地問道:“你是誰?”
那土匪頭目繞着紅娘子轉了兩圈,激動得大叫道:“師妹你不認識我了?我是你師兄荊茂成啊!”
“啊?”紅娘子聞言大喜道,“你是荊師兄?”
“是我。”荊茂成哈哈大笑道,“哈哈哈,沒想到會在這裡遇上師妹。”
說罷,那土匪頭目荊茂成又向着四周疾聲大喝道:“住手,統統住手,都是自家人!”
紅娘子也慌忙喝住了自己的十數騎親兵,幸好兩人喝阻得及時,兩夥人還沒人喪命,只有兩個土匪受了點輕傷。
紅娘子策馬上前,問道:“荊師兄,你怎麼會在這兒?”
“別提了。”荊茂成苦笑道,“當初離開河南之後,我原想到九邊投軍,心想憑着這一身武藝怎麼也能混個百戶、千戶什麼地當當。就算不能光宗耀祖。至少也能混個衣食無憂吧,可誰想到投軍沒幾天就得罪了一個將軍,差點沒把命都搭上。”
紅娘子緊張地問道:“後來呢?”
“後來我一怒之下就殺了那個將軍,然後就跑到這老鴉山落草來了,到現在也算是扯起了幾百號弟兄。”荊茂成說罷,又問紅娘子道,“師妹你和李巖不是跟着闖王在河南嗎?怎麼又跑到延安府來了?”
“這話說起來就長了,小妹一時半會也說不完。”紅娘子美目一轉,忽然想起如果能把荊茂成和他手下地土匪拉到相公麾下,倒是一支不可小覷的生力軍。當下便說道。“師兄。有句話小妹不知道該說不該說?”
荊茂成道:“師妹你說。”
紅娘子道:“窩在這老鴉山攔路打劫終究不是長久之計,而且也埋沒了師兄你地一身好武藝,眼下大明朝已經爛到了骨子裡,闖王雄才大略。總有一天會取大明而代之,師兄何不投到闖王麾下,也好建立一番功業?”
荊茂成道:“師兄倒是也想,可闖王遠在河南,隔太遠了。”
紅娘子道:“師兄要投闖王何必去河南,米脂就有闖王的人馬啊。”
荊茂成臉上露出一絲古怪的笑容,說道:“說來說去,師妹你是要師兄我帶着人馬去投奔你家相公啊。”
說起來。荊茂成遠走九邊也全是因爲李巖。
當初誰都認爲荊茂成和紅娘子是天生的一對。荊茂成自己也這麼認爲,他夢想着有一天能娶了紅娘子。再從紅娘子地父親手中接過寨主寶座,可現實卻無情地擊碎了他地美夢,有次紅娘子帶人去杞縣打劫,結果遇上了李巖,然後一切都改變了。
後來紅娘子成了寨主,李巖成了她的押寨相公,而他荊茂成則遠走九邊。
雖然事情已經過去了兩年多,可荊茂成還是無法忘記紅娘子,要他整天面對李巖與紅娘子的卿卿我我,顯然需要勇氣。
紅娘子沒有忸怩作態,落落大方地承認道:“沒錯,小妹這麼做是爲了自家相公,可也是爲了師兄你。”
荊茂成苦笑道:“師妹,這事師兄得和弟兄們商量商量。”
紅娘子爽快地說道:“好的,那小妹在山下等你,要是弟兄們願意的話師兄你就帶着他們和小妹一起回大營,要是不願意到時候師兄你派個人下山對小妹說一聲就行了,小妹絕不會爲難師兄你的。”
大同,王家大院。
趙信、唐勝、張和尚已經從栲栳山趕到了王家大院,刀疤臉和大鬍子也從雷公山大營趕了回來,最近這兩個多月來,趙信、唐勝和張和尚一直帶着兩千四百多號弟兄縮在栲栳山當土匪,大鬍子和刀疤臉卻在雷公山訓練新招募的兩千多家丁。
雷公山上的兩千多家丁是後來招募的,因爲有了栲栳山上的兩千多老兵做後盾,手裡又有大把地銀子,王樸儼然已經成了大同一霸,做什麼事也顯得底氣十足,根本不需要再看什麼人地臉色了,招兵買馬自然也用不着偷偷摸摸了。
五人正在偏廳裡聊得起勁時,門外忽然響起了呂六宏亮地聲音:“將軍到!”
大鬍子、刀疤臉、趙信、唐勝還有張和尚刷地站了起來,一個個把腰桿挺得筆直,五雙眼睛更是齊刷刷地往門口望來,門外人影一閃,王樸已經在甄有才、小七和呂六的簇擁下昂然而入。
“卑職等參見將軍。”
五人齊聲見禮。
王樸大步走到主位上,擺了擺手,說道:“都坐吧。”
“謝將軍。”
五人轟然應諾,又刷地坐了下來,王樸和甄有跟着坐了下來,小七和呂六卻往王樸身後一站,就像兩尊門神侍立左右。
王樸的目光落在大鬍子和刀疤臉身上,問道:“新募的家丁訓練得怎麼樣了?”
大鬍子起身應道:“稟將軍,看起來挺像那麼回事了,不過這些兔崽子沒上過戰場,哪天真上了戰場免不了要跑肚拉稀。”
王樸想了想,說道:“已經沒有太多地時間了。就讓他們在實戰中繼續訓練吧。這樣,栲栳山上的兩千多老兵立刻拉回雷公山大營,跟兩千多新兵混編,每個百人隊一半新兵一半老兵,每個老兵帶一個新兵,這樣戰鬥力提升比較快。”
“是!”
趙信、唐勝等人刷地起身,轟然應諾。
王樸的那句“在實戰中繼續訓練”讓他們激動不已,看來又要打仗了!要知道期盼戰爭的可不只是他們五個千總,在栲栳山上藏了將近兩個月的老兵們早就盼着再上戰場了,甚至連雷公山上新募不久地新兵蛋子也盼着早點上戰場。
王樸地重金獎勵制度已經開始顯現出威力來了。
這套重金獎勵制度有個特點。平時開的餉銀很少。基本上跟邊軍差不多。只有打了勝仗纔會下發豐厚地賞銀,對於戰死地將士,不管是打了勝仗還是打了敗仗,都給予同樣規格的撫卹金。
如果是有重大貢獻或者特別英勇表現地陣亡將士。撫卹金的金額更是高得足以讓人瘋狂,比如跟隨大鬍子戰死在遼東的那五十名弟兄,撫卹金高達每人兩千銀紋銀。兩千兩紋銀是個什麼概念?按當時的物價足夠購買一百多畝地當個小地主了!
所以,別的軍隊裡地士兵只想得過且過混日子,可王樸手下地兵卻一個個全都想着打仗,只有打了勝仗纔有豐厚地賞銀,才能發財,就算不幸戰死了。也還有一筆豐厚的撫卹金。至少能讓自己的家人過上一段衣食無憂的好日子。
王樸擺了擺手,示意衆人落座。接着說道:“上回地事情已經過去了,往後大夥再用不着偷偷摸摸了,不過爲了不讓這些精力過剩的傢伙在外面惹是生非,今後每天的訓練科目必須再加一樣,全副武裝二十里長途急行軍!”
“啊?”大鬍子吃聲道,“每天跑二十里?”
“怎麼?”王樸反問道,“你是不是覺得少了?”
“沒,沒有。”大鬍子趕緊搖頭,“不少,不少了。”
“那這事就這麼說定了。”王樸說完又補充了一句,“你們五個千總不能搞特殊化,你們一樣得跑,而且必須起好帶頭作用。”
“啊?”
“這?”
趙信、唐勝、張和尚、大鬍子、刀疤臉五人面面相覷,卻沒有一個人敢提出異議,既然將軍都這麼說了,那還有什麼好爭辯的?跑他孃的便是了,可一想到每天要跑二十里,一個個臉上就全都露出了痛苦不堪的表情。
米脂,李巖行帳。
李虎正在帳中向李巖彙報軍情,李虎是李巖的族弟,李巖是個瘦弱無力的白面書生,可李虎卻人如其名,長得粗獷驃悍,而且從少林寺學了一身功夫,是員難得地悍將,李虎對李巖素來忠心耿耿,李巖也把李虎視爲心腹。
李虎說地是關於馬守應他們瓜分壯丁的事情。
“大哥,老回回他們五個太過分了,所有地壯丁都編入了他們革左五營,卻把一些老弱病殘扔給我們,這不是明擺着拉山頭嗎?他們眼裡還有沒有大哥?當初出兵之前闖王都已經說清楚了,大哥你纔是主將,他們五個只是副將,大哥,你不能再手軟了。”
“二弟,你說的情況大哥知道了。”李巖語氣沉重地說道,“馬守應他們是不應該這麼做,可他們畢竟是起義軍的老人了,要是就這樣把他們殺了,闖王那裡不好交待,在義軍弟兄們面前也無法交待呀,更重要的是,我們自相殘殺只能讓大明官軍白白撿便宜,這種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情我們絕不能做。”
“可是大哥……”李虎急道,“你再不好好捋捋他們,他們就會騎到你頭上來了。”
“諒他們還沒這個膽。”李巖儒雅的俊臉上忽然掠過一絲淡淡的煞氣,低聲說道,“二弟,今天這事就到此爲止,你回去後千萬不要對別人說起,總之這事大哥心裡有數了。大哥知道該怎麼做。”
“是。”李虎恭聲應道。“那大哥要是沒什麼吩咐,小弟就先告辭了。”
“去吧。”李巖說罷,忍不住又叮囑道,“別忘了約束好弟兄們,千萬別和革左五營的人鬧起衝突。”
“哎。”
李虎應了一聲,轉身去了。
李虎剛剛離去沒多久,紅娘子火辣辣的身影就閃進了行帳,衝着李巖喜孜孜地說道:“相公,你猜奴家今天去哪裡了,又遇着誰了?”
“還說呢。”李巖撇了撇嘴。沒好氣道。“一整天都沒見着人影。”
李巖說的雖然是埋怨的話。可紅娘子卻從他的語氣裡聽出了濃濃地關切之意,芳心裡頓時就像灌了蜜一般,甜膩地不行,便一頭撞進了李巖懷裡。扭着小腰撒嬌道:“相公,奴家不是見你勞累,想獵幾隻山雞給你燉雞湯喝麼?”
李巖畢竟是正兒八經的儒生,雖說和紅娘子已經是夫妻了,可還是吃不消紅娘子這般火辣辣的打情罵俏,便乾咳兩聲扭開頭去,一本正經地提醒道:“娘子,這裡是義軍大營。別讓弟兄們瞧見了笑話。”
“誰愛笑話誰就笑話去。”紅娘子不高興道。“夫妻人倫礙着誰了?”
紅娘子嘴上雖然這樣說,可人卻還是離開了李巖的懷抱。只不過一張紅豔豔的小嘴已經撅得老高,幾乎能掛半斤油了。
“咳。”李巖乾咳一聲,問道,“娘子你剛纔說遇着誰了?”
紅娘子一扭腰肢,不依道:“不說。”
李巖皺眉道:“娘子,別鬧。”
紅娘子委委屈屈地說道:“奴家遇見荊師兄了。”
“荊師兄?”李巖愕然,“你是說荊茂成?”
“嗯。”紅娘子點了點頭,說道,“荊師兄離開河南之後就來九邊投軍,結果遭人迫害就到了附近的老鴉山落草,兩年多時間裡網羅了五百多號弟兄,現在奴家已經把他們全都帶來了,他們要投奔義軍。”
“真的?”李巖聞言大喜道,“這可真是太好了,荊師兄既然已經在老鴉山當了兩年多的山大王,那他一定認識許多道上的朋友,對陝西、山西的情形應該有比較全面地瞭解,正好可以幫我們想想辦法,看看能從哪裡搞到義軍急需地糧食。”
李巖雖然是個文弱書生,卻從骨子裡透着泱泱大氣,荊茂成和紅娘子地事他全知道,可他並沒有因爲這件事而對荊茂成有什麼看法,更不會因爲是紅娘子說服了荊茂成來投軍,而對紅娘子產生誤會。
“嗯,荊師兄一定知道哪裡可以搞到糧食。”
紅娘子歡喜得連連點頭,自從兩人結爲夫婦以來,只要李巖高興她就高興,今天看到李巖這麼高興,紅娘子更是從臉上一直歡喜到了心坎裡。
“快。”李巖急道,“娘子,快帶我去迎接荊師兄。”
紅娘子帶着李巖來到轅門外時,荊茂成和手下五百多號土匪正在安靜地等待。
李巖會親自迎出轅門外,這讓荊茂成感到很意外,原本他以爲會因爲他的到來而讓李巖感到不愉快,他甚至已經做好了不受歡迎的心理準備,可結果卻正好相反,李巖對他的到來表現出了極大地歡迎。
這件事讓荊茂成對李巖有了全新的認識,看來李巖不僅僅只是長了一張討女人喜歡的小白臉,這個人應該還是有些本事的,要不然闖王李自成也不會派他到陝西來獨擋一面。
當下兩人敘過禮,李巖以師兄尊稱荊茂成,把他迎進了大帳,又讓李虎妥善安置荊茂成手下的五百多弟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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