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7.26”事件之後,趙書記因傷離開省城去了京城療傷,隨即就傳出來趙書記就算是傷好了,他也不會再回河東省的傳言。雖然是小道消息,但孫浩卻也知道,這絕對不會是空穴來風,必然是有人故意爲之。自己是知道虞省長絕對沒有過這方面的小動作,那麼這股風是從哪裡來的?
按照誰受益誰就是幕後推動者這個很簡單的法則,傳出這個話的人是誰那就不難猜了。鷸蚌相爭,正是漁翁的裡的大好時機,可偏偏虞省長自己要陷進去插上一缸子,這是很不明智的舉動啊。
可是,虞省長是出了名的固執,孫浩也知道,就算是自己說了,他也不會理會自己的提醒。那樣做,不僅僅是不會起任何作用,反而會讓虞省長厭惡自己。所以說,明知道前面是刀山油鍋,自己既然勸不住,這個時候自己能夠做到的,也只能是在他跳下去的時候,自己跟着他跳下去。
作爲他的秘書,自己沒有別的選擇。
裡面,可能已經結束了和上陽市那邊的通話,只聽着虞省長又在拍着桌子和信訪局局長郝伯雄說話:“太不像話了,郝伯雄你在搞什麼名堂?上個星期才召開的全省信訪工作會議,我親自主持的,你當時也參加了吧?你要是不把這個事情說清楚,我就把你送到紀委去,我相信李舒雲書記會讓你開口的……”
郝伯雄原來是上陽市的市長,也是冼明誠提拔起來的幹部。當時在會上的那種情況,誰帶着眼睛都會看出來不正常的,發生這樣的事情,虞道忠眼睛裡面自然是揉不得沙子。
“虞省長,剛纔該說的我都已經說了,真的是手下人沒有問清楚,這個事情是我的工作沒有做到位,我請求您對我批評教育,您給我什麼樣的處分我都接受……”這裡面的貓膩,郝伯雄自然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的,但是,深知冼明誠處事風格的他,有哪裡敢把事情的真相說出來呢?
辦公室內,常務副省長嶽林生和常委副省長李楠也都在坐,聽着虞道忠這種平直的問話方式,李楠就看了一眼正反看着文件的嶽林生,嶽林生的眼神只是輕輕的飄了一下,很是不易覺察的搖了搖頭。
省府這邊,虞道忠、他和李楠三個人都是省委常委,說是省府的三駕馬車也不爲過。雖然駕轅的頭馬是虞省長,可這架馬上要是離開了他和李楠的幫襯,只怕也是行駛不動的。在工作的配合上面,嶽林生一直都是很主動的,不管是在鄧巖榮時代,還是現在這件大辦公室的主人換了看着有點陰沉的虞道忠,嶽林生從來沒有想着給誰製造一點麻煩。
但是,今天這個事情透着很多讓人想不明白的地方。冼明誠跳出來搞小動作他是早就看在眼裡的,省委現在的這幾個常委裡面,要說誰對冼明誠最瞭解,那就只有他和舒小平了。包括趙書記、虞省長、程婷、樂靜、李楠這些人都算是外來戶,雖然他的祖籍不是河東省,但是嶽林生在河東省的時間可不算短。
在趙書記生病的這個時刻,先是冼明誠也虞道忠密切合作了一把,故意壓制媒體不把真相報道出來,然後又是冼明誠那邊小動作不斷,傳着趙書記不會再回來這個小道消息,也是冼明誠的秘書先說出來的。
這些傳聞自己知道,虞道忠也知道,但是在趙書記回來之前,他從來就沒有制止過小道消息的傳播,可是今天趙書記纔剛回來,明明信訪的案子很可能就直接涉及到了冼明誠,可是虞道忠還是把事情接了下來,他倒地想幹什麼?
想不明白這個事情,他是不願意隨便說話的。
那在他手裡的,就是有關陳楊瑛上訪原因的材料,當然,這只是陳楊瑛自己的一面之詞,還沒有經過調查和求證,但是,以自己多年的經驗可以看得出,陳楊瑛說的這些都是真的。上陽市非要把陳楊瑛那片宅基地收回來,可能真的就像是陳楊瑛說的那樣,是因爲上陽市市長呂淑萍夫家侄子冼大旺的房子就和陳楊瑛家裡的那片宅基地緊挨着,她那個侄子早就有打她這塊地方的主意,這一次陳楊瑛家的房子被大水沖垮了,正好給了冼大旺一個霸佔她們家宅基地的機會。
那麼,出現了陳楊瑛上訪的事件之後,真的就像剛纔郝伯雄說的那樣他不知道情況嗎?答案顯然是否定的,他不僅僅知道事情的原因,這裡面的人事關係他也掏摸的很清楚,要不然,這種情況他爲什麼不給主管信訪的副省長彙報,爲什麼不給虞省長彙報,卻偏偏找了冼明誠來回報這個事情呢?
事實上,這個冼大旺,要是按照輩分的話,應該叫冼明誠書記叔爺的,而上陽市市長呂淑萍的丈夫,說起來還是冼明誠的本家侄子。這樣的人事關係,自然就使得郝伯雄感覺有些束手束腳,不敢把事情接下來按照相關的規定進行處理。
這個關係,虞道忠不知道,李楠不知道,可是自己和舒小平,程婷都是知道的,要不然程婷也不會弄了一份這個東西交匯給了趙書記。甚至於說,陳楊瑛到省裡面來上訪,這中間都有可能有程婷在裡面起作用。
這個事情,居然涉及到了趙書記和虞省長,還有冼明誠副書記、程婷秘書長在裡面,四個省委常委啊,誰要是看明白了還伸着脖子往裡面鑽,那不是老壽星喝砒霜,自己覺得自己命長了麼?
虞道忠省長盯着郝伯雄的眼神越發嚴厲:“你這是什麼話,以爲你這麼說就顯得光明正大嗎?還是你覺得你這個事情只夠行政處罰的?你在提醒我把你交給李書記是不對的是不是?”
郝伯雄嘴巴動了動,終於把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雖然和虞道忠接觸的時間不長,但是對於虞省長的脾氣,他自認還是瞭解一點的。遇到他認爲錯誤的現象,他一定會將話講明講透,即便你能夠解釋的很清楚,只要是解釋不到他的心裡去,那就算是白解釋了,甚至於大多是時候你還不如不解釋。
更何況,在這個事情上面,原本就是自己做的不對,還有什麼好解釋的呢?可是,自己真的很冤枉啊,在接到了陳楊瑛上訪的消息之後,自己就給冼明誠書記通了電話的,當時是冼明誠書記說上陽市一切都是按照程序辦事,有些刁民人心不足得隴望蜀沒有什麼好講的。可是現在自己這個話卻是無論如何都不能說出來的,就憑這麼一點小事兒,根本就晃動不了冼明誠的根基。既然晃動不了他,那自己要是說了可就離倒黴不遠了。這麼明白的事情誰還敢說呢?除非自己是傻子。
嶽林生默默翻看着手中的材料,聽着虞道忠省長疾言厲色的訓斥郝伯雄,他心裡微微有些反感。雖然從虞道忠省長上任以來的種種動作來看,虞道忠省長不失爲一個嚴格、廉潔、奉公的好領導,他私心少,公心重也是實情,但嶽林生卻偏偏就從他很少的那一點私心裡面,發覺了這個人存在着一種致命的缺憾。
在面對權力聚散的時候,虞道忠會顯得患得患失,總想着要把權力抓在自己的手裡。嶽林生對他的這種作風有些反感,那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是久在官場歷練中養成的一種直覺。他覺得,虞道忠這個人和趙書記比起來,很明顯的差距就在個人的魅力和氣質上面。趙建輝永遠都是那麼的堂堂正正,不管是面對權力還是面對生命危險的時候,他都是那樣的雲淡風輕。但是虞道忠就不一樣了,這個是很在意手中的權力,他嚴格律己,嚴肅做事的種種做派,都是在爲發揮手中的權力最大化,爲了維護自己手中的權力不丟失爲前提。
雖說到了省委這樣的層面,各個常委莫不權傾一方,常委會上出現不同意見很正常,政治生活的層面越高,類似市縣那種山頭主義的傾向越來越淡漠,沒有自己的想法只知道跟着某某走的幹部往往前途黯淡沒有什麼大出息。但是這個世界上,真正能有大出息的又有多少人?
不管在什麼時候,大多是人還是會服從於自己信服的那個人。就好像嶽林生和李楠一樣,他們從來沒有覺得自己是誰誰誰的人,但是隻要是趙書記提出什麼方針和政策的時候,圖們就會真心的擁護,賣力的支持。這主要是因爲,趙書記以自己的事情行動,讓這兩個人感覺的他說的是對的,自己跟着他的步調走沒錯。
但虞省長就不行,自己聽着他訓斥郝伯雄的話都覺得有點刺耳朵。郝伯雄應該承擔什麼責任那就承擔什麼責任,你責怪他那是沒什麼錯誤的。
但是,作爲一個堂堂的大省長,你和他潑婦吵架似的在辦公室裡面瞎嚷嚷什麼啊?成立工作組,下上陽市調查,取得第一手的資料,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不就完了嗎?
唉,自己這是怎麼了啊?好像遇到什麼事情的時候,趙書記都是這麼辦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