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第二天的中午,趙建輝才匆匆起牀穿衣,要不是今天還要飛回去,怕是他一天都會被徐曼麗纏着待在牀上不想讓他起來的。按照徐曼麗的話來說,那就是爲了生兒子,我豁出去了。
趙建輝當時都幾乎要扇自己一個大嘴巴子,你說我沒事說那句話幹嘛啊?人賤了無敵,嘴賤了沒有一點好處。這一晚上在加上半天的時間裡,被徐曼麗收刮的就只剩下清湯淡水的了。
在張懷強的強力主導之下,西川省常委會上終於通過了對姚曙光的處理決定,記大過處分一次,免去國土廳廳長職務,調任省府副秘書長。
這個決議下來之後,誰也想不到,那個報導河東省陸川平事件的記者,也就是叫做羅辰的那個人,接着又以非常犀利的筆鋒,把姚曙光這個事情發到報紙上去了。
趙建輝回到龍城的時候,已經是下午的四點多鐘了,坐在車子上面,接過劉明遞過來的報紙,只看了一眼就不由得愣住了,心說張懷強老狐狸了,怎麼在這個事情上面犯下來這種很低級的錯誤呢?姚曙光這種人在京城闖下了那麼大的動靜,多少雙眼睛都在盯着看呢,你居然就這麼輕率地處理?這不是發暈就是犯迷糊。
“于飛回來了嗎?”放下了報紙,趙建輝擡頭問坐在前排的劉明。他們進京押解黃元生,應該上午就回來纔對。但是自己一直沒有接到于飛的電話,沒有確切的消息,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回來還是扔在京城呢。
“回來了,聽程秘書長說,他們一回來就對黃元生審問上了,不僅是他,就連李書記、李楠省長和劉南起以及整個專案組的人都關了手機……”
趙建輝點點頭不再說什麼,以前自己辦案子的時候也經歷過這樣的事情,爲了怕走漏了消息,有的時候也有把手機收上來之後才宣佈任務的,可就算是那樣,有些事情該走漏消息的還是照樣走漏,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簡直是防不勝防嘛。
兩天後,省委書記趙建輝的桌面上出現了一份材料,這是由李楠帶回來交給劉明轉交的關於陸川平、黃元生案件的詳細材料。
李舒雲和李楠、劉南起、于飛等人兩天兩夜沒閤眼,幾個人全都累癱了,把材料轉過來之後,這些人各自找地方矇頭大睡去了。反正該說的黃元生全都說了,該查的也都查了,剩下的事情就不是他們這些人說了算得了。
花了一個多小時看完之後,趙建輝眉頭深鎖,面露思索狀。首先他想到的是這個事情如果現在就揭開蓋子帶來的後續影響會怎麼樣?上次自己這邊剛有點動靜,西川省那邊擼了一個省長助理。現在他們那邊剛爆出了一個大丑聞,自己這邊馬上就亮起了反腐的大菜刀。讓上面看着這算是什麼意思?隔着十萬八千里你們還掐的不宜樂乎是不是?
是的,自己明白自己這既不是別有用心,也不是突然襲擊,完全是從工作的角度出發的。可是自己知道有什麼用?關鍵是別人不知道啊。
雖然當初冒出陸川平的事情的時候,有人在背後推了一小手,讓自己在風口浪尖上做了一回過山車,但是現在大家的眼珠這不是被西川省那邊吸引過去了麼?自己有驚無險,也算是沒有受到什麼致命的影響。當初自己這邊不過是手下出了問題有點難看罷了,但是這一次張懷強和任廣鑫可就不同了,他們是明顯在袒護姚曙光,這個責任是怎麼都跑不了的。
現在想想,當初對方曝光了陸川平的事情,幸好自己反應及時,沒有藏着掖着的,甚至於說是小題大做,擺開了陣勢大張旗鼓的調查,不怕丟醜亮醜,反而沒有掉進對方的陷阱裡面去。要是自己也是前怕狼後怕虎的,稍微一掩飾,對方絕對會緊盯着不放的。要是對方也來一篇像那個什麼羅辰寫的《怎能如此處理了事——是處理還是官官相護》的文章,那麼現在的結果,自己就可能是和張懷強一樣身陷維谷,進退兩難了。
拿起電話,趙建輝微微思索了一下,撥了鄧巖榮辦公室的號碼:“陳伯母,現在有時間麼,我有點事情想和你談談?”
“給你說了多少次了?在工作時間請叫我鄧省長,或者說叫巖榮同志都行。你等着,我這就過去!”聽着鄧巖榮的話,趙建輝笑了笑,趕緊說道:“你還是不要過來了,這馬上就要下班了,咱們還是到招待所邊吃邊談吧。”
放下了電話,趙建輝就站起了身,把李楠轉過來的材料塞進了小包裡面,出門對劉明說道:“還不下班啊?晚上我到招待所和鄧省長一起吃頓飯,你不要跟着了,回家陪着家裡人一起吃頓飯吧。”當秘書的也不容易,成天跟着領導,就算是半夜裡一個電話過去也得起來的。不過劉明這個秘書跟了趙建輝倒是好的多,只要不是工作必須,趙建輝這人還沒有整天帶着秘書的習慣。
到了招待所,正好就看到了鄧巖榮的車子從臺階前面開下來,趙建輝不由的笑了笑。和這位陳伯母在一起搭班子,還是很愉快的。自己給予了她充分的尊重,而她也給與了自己大力的支持。打過電話之後自己馬上就下令了樓,但還是來在了鄧巖榮的後面,她一定是催着車子趕到自己前面等自己的,從這件小事上就可以看得出來,鄧巖榮這個人還是很講究的。
趙建輝下車,鄧巖榮果然已經站在臺階上面等着了。兩個人一起往餐廳走去,鄧巖榮稍微落後趙建輝半個身子。
進了小包間之後,趙建輝把自己想的事情給鄧巖榮說了一遍,然後纔拿出了李楠轉過來的材料推到了鄧巖榮的面前。
鄧巖榮拿過材料很是認真的看了一遍,然後擡起頭來說道:“陸川平再怎麼說也是老資格的副省長了,真是沒有想到他居然能墮落到這種地步,從他那個小情人周青青那裡,搜查出來的東西就價值一個多億,這個事情咱們就算是想低調也低調不了的,我對你剛纔說的有點不同意見。我覺得,這個事情還是上報中央,讓中紀委來人處理比較好些,至於他們是一個什麼處理方法,這個和咱們沒有什麼大的關係嘛。我是省長,下屬出現了問題我沒有覺察,這是我的失職,該承擔的責任我來承擔嘛,這根本就沒有什麼好說的。”
“您是省長不錯,可我是主抓思想建設的書記,我的責任你就是想攬也攬不過去的。除了這種事情是誰都不願意看到的,但咱們後續工作還是做的不錯的吧?就算是給個處分我也沒有什麼好說的。”
“這個事情你不要再說了,是我的責任就是我的責任,我會上書中央,承擔我該承擔的過失。”鄧巖榮說着,笑了一笑,接着說道:“小虎那孩子也不小了,到現在還是沒個正形。我看他倒是挺怕你的,有時間你幫我說說他……”
一聽鄧巖榮從工作轉到了這個話題,趙建輝馬上就苦笑了起來,知道鄧巖榮這是下定決心要把責任攬過去了。“小虎還是不錯的,這段時間和劉豐、劉軍那哥倆走的挺近的,做事情也肯動腦筋了,我當他是親弟弟一樣看待,這您就放心吧,有時間我會多說說他的。”
兩個人要了兩個菜一個湯,也沒有喝酒,簡簡單單的吃了一頓飯。兩人在對着大窗子跟前的兩張藤椅上坐下,服務員奉上兩杯綠茶,然後默默的退下去。
今年的新茶,茶葉有一股濃郁的香味,輕輕的抿一口,有點苦,細細回味時甜味如細絲一般悠長,緩緩的,慢慢的,滲入人的每一根神經。
從窗戶裡面看出去,眼神越過樓跟前一顆寶塔般的松樹,正好可以看到招待所院子裡面路燈下的那條有點陰暗的的小路。一個身材窈窕的身影從暈黃的路燈下面走過,看過去倒有點像是小師妹米靈的背影。
收回眼神,趙建輝舒服的舒了一口氣說:“好茶!”鄧巖榮笑了笑:“好茶還得有好心情才能品的出來,心情不好的時候,再好的茶都是苦的。”趙建輝點點頭,深有同感的說道:“嗯,確實是這麼回事兒。”
兩句閒聊之後,鄧巖榮微微神色一肅,輕聲說道:“馬上就到雨季了,我打算到下面市裡去轉轉,下面報上來的材料,還有許多學校是危房,不親自去看看,我總是不放心。”
趙建輝點了點頭說道:“現在,我們對教育上面的欠賬很多,雖然說是實行了九年制義務教育,但是在有的農村中小學的失學率依然達到了30%,個別貧困鄉村的初三學生綴學率竟然高達50%。貧困正不斷地吞噬着農村的教育,正葬送很多孩子的前程。有些地區文化水平相當低,許多地方小學還沒能真正普及,義務教育的驗收指標太低,與東部相比反差很大。……按說,經濟發展了,教育應當辦得更好纔對,但大多數普通人反映,和以前相比,都感到了更大的經濟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