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是什麼?”那十盯着白許的眼睛。
他要確定他不是在說謊。
“那裡是我們的起源之地。”白許說,“也是罪惡之地。”
“因爲慾望會傳染?”那十問。
“過去有過這種說法。”白許說,“那裡象徵着野蠻與邪惡,去過那裡的人,精神就會被污染。”
“我覺得這纔是扯淡。”那十說。
“是的。”白許點頭,“那裡之所以被隔離,其實另有原因。”
“什麼原因?”那十追問。
“不能對你說的原因。”白許說,“不僅是對你,對神聖世界中的絕大多數人,都不能說。”
那十不能理解。
“好好活着吧。”白許說,“不要過分探究這世界的秘密,那會讓你活成你說的一種極端。”
“可你們中爲什麼有人一定要去那裡?甚至不惜犧牲無數的無辜者?”那十問。
“有這樣的人?”白許問。
那十點頭:“我見過幾個白衣人,他們沒有實體,似乎是用精神體填充進一種特殊的白衣裡,才能降臨我們的世界。”
白許沉思。
“你知道那種白衣是用什麼製成的嗎?”那十問。
白許搖頭。
“人腦。”那十說,“一個成年人的大腦,只夠製造一平方釐米那種衣服的材料。”
白許動容。
“這太邪惡了!”白許說,“不論用哪一個世界的標準來衡量,這都太邪惡了!”
“所以我必須知道,他們爲什麼要去哪裡。”那十說。
“我真的……”白許搖頭,“沒辦法跟你解釋。”
“那麼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們到底有沒有辦法親自降臨我們的星球?”那十問。
“沒有。”白許語氣堅定地說,“那是創世……”
那十盯住了他的眼睛。
白許語氣一頓,然後搖頭:“沒有辦法。因爲有強大的規則在那裡禁錮着它。”
“創世什麼?”那十追問。
“只是口誤而已。”白許鎮定從容地說。
“難道有一位創世的神,創造了這一切,又禁錮了這一切?”那十有些激動地問。
白許笑:“別太想當然了。亂猜只會讓你走入歧途。”
“你告訴我,我就不用亂猜了。”那十認真地說。
“我沒辦法告訴你。”白許說,“因爲我自己對很多事也還一無所知。我能告訴你的是——這些人如果肯花這樣大的代價進入你們的星球,就說明你們的星球上有值得他們付出如此代價的東西。他們是墮落者,是邪惡的魔鬼。見到之後,能殺就殺。”
“我還見過另一種入侵者。”那十說,“他隱藏在虛無之地。”
他注意到,當自己提到“虛無之地”時,白許的臉色變了一下。
“那麼,他應該是以神靈體的形式進入的那裡。”白許說。
“什麼是神靈體?”那十問。
“用你能理解的形式來說,就是死靈。”白許說。
那十吃了一驚。
雷尊是死靈?
是死去的鬼!?
“真神擁有強大無比的精神力。”白許說,“他們死後,精神力就有可能凝聚成黑暗的神靈體,它介於能量與物質之間、精神與肉體之間,是一種特殊的存在。這種神靈體,能通過一定方法進入虛無之地,進而間接影響你們的世界。”
“你知道向北城嗎?”那十問他。
白許搖頭:“不知道,那是什麼地方?”
“是你們神聖世界的一座城。”那十說。
白許搖頭:“從沒有叫這個名字的城。”
“是沒有,還是你沒聽過?”那十問。
白許擡手,空中出現點點光芒,是他精神力的外映。他用精神力化成了宇宙空間,又變化出了無數的星空大陸,其上巨城如森林。
“這就是神聖世界的版圖。”白許說,“它建立在圍繞你們星球四周的星空之中,所有的城都有自己的名字,但卻沒有任何一座城叫向北城。”
那十怔怔地看着,忍不住說:“有!”
“不可能有。”白許說,“因爲這裡是星空,星空之中沒有方向,只有空間座標。所以不會有任何一城,會以星球上慣用的方向爲名。”
那十沉默。
向北城是被界衛軍毀滅的,至於爲什麼會毀滅它,那十覺得恐怕只有神聖世界裡極上層的大人物才能解釋。
白許只是永生之城裡的一個普通神人,也許他出生時,向北城已經不知被毀滅了多少年。
因爲向北城的人不自稱爲神,所以也許在那個時代,神聖世界裡的人們還沒將自己神格化。
那又是多久遠之前的事了?
如今向北城已經成了一座荒廢的星空大陸,甚至隱去了自己的形跡。那上面再沒有生靈,原本曾有的神靈體,現在也已經變成了另一種樣子,寄宿在自己的精神世界中了。
那十看着白許,有些失望。
“你很失望?”白許問。
“你覺得自己是真神嗎?”那十突然問。
白許沉默,然後搖頭:“不能算。真正的神……應該像你精神世界中的那個她一樣。”
那十心頭一震:“這樣的真神,會生活在哪裡?”
“神聖殿堂。”白許認真地說,“只有生活在那裡的神,纔有資格稱爲真神。我們永生之城雖然敢與其對抗,但也只是因爲他們受限於某種特殊條件,沒有辦法舉兵攻打我們的緣故。但如果真發生戰爭……恐怕城裡也只有極少數人有與他們一戰之力。但只憑幾人對抗無數人,是沒有勝算的。”
“因此你們才覺得,人生應該盡情享受生命?”那十問。“是因爲你們覺得自己隨時可能被討伐,隨時可能失去一切。”
白許緩緩點頭:“有這方面的因素。”
“你們是在逃避。”那十說。“相比之下,知者們倒更積極。”
“我只怕他們積極過頭,將我們推向毀滅的邊緣。”白許說。
“你死之後,會不會變成神靈體?”那十問。
“我不會死!”白許高聲說。
“被人殺也不會死?”那十問。
白許沉默,然後搖頭:“我不是真神,沒辦法變成神靈體。”
那十沉默。
他想起了向北城的人們。
幾十萬人,死後竟然都化成了神靈體,這又是爲什麼?因爲他們都是強大的真神?
可如果他們都是真神,幾十萬真神,又怎麼會被界衛軍消滅?
謎團越來越多。
白許語重心長地說:“回去你的世界吧。憑着這道神念,憑着你從我這裡學到的技能,你會成爲那個星球上獨一無二的存在。甚至早晚能成爲那裡最強大的人。那裡雖然是罪惡之地,是禁忌之地,但對你們來說,也是一方安逸的樂土。你的人生有限,更要多享受生活,少到無限長的時間裡來揮霍你有限的生命。”
那十不語。
正在這時,有圖陣打開,守城官的形象出現在圖陣中。
“守城官,您好!”白許笑着向他打招呼。
“那十在不在你這裡?”守城官問。
“在。”白許點頭。
“送他出來。”守城官說,“城主要見他。”
白許點頭,調動圖陣,直接打開了一道空間門,門的另一邊就是樓羣之外,就是靜立等待的守城官。
“你去吧。”白許說,“有空時也不要來作客了,我回答不了你問的那些問題。”
那十沒說什麼,默默地走了出去。
一步跨過空間門,他就來到了守城官面前,來到了絕聖院之外。回頭一看,只見一道光弧閃過,空間門已經關閉。
“怎麼悶悶不樂?”守城官問。
“沒什麼。”那十說。
“我聽說了。”守城官說,“知者們利用你來跟少年們鬥。這些人都是強大的存在,你鬥不過他們是正常的,不用難過。”
那十看看他,搖頭一笑:“我不難過。”
“那就好。”守城官點頭,轉身向着城主府走去。
那十跟着他一路走,走了好久,終於來到城主府。
這時守城官才忍不住問:“你是怎麼擺脫那些知者的糾纏的?”
“也沒什麼。”那十說,“他們想調查我的神念,我就讓他們調查了一下。”
“他們查出了什麼?”守城官問。
“不清楚。”那十說,“他們想把神念從我的精神裡趕出來,結果都被神念打飛了。”
守城官一臉驚訝:“都打飛了?”
“嗯。”那十認真地回答。
“那絕聖院的那些少年呢?”守城官又問。
“也都打飛了。”那十說。
守城官一時無語,心裡有些躍躍欲試,但又告誡自己不要衝動。
不能衝動!
知道了這件事,就等於拿住了這兩夥麻煩人物的痛處,將來就可以用這事來嘲笑他們。但如果我也動了手……成功還好,如果不成,那就淪爲和他們一樣的敗者,也只能對這事諱莫如深了……不合算!
不能衝動!衝動是魔鬼!
他反覆告誡自己。
那十被他帶着又來到了城主的那個大房間。歸元城主正在澆花,一壺一壺,也不嫌麻煩。
見那十過來,歸元城主將壺放到了一個圖陣上,圖陣就自動將壺移去了應該去的地方。
“那個雷尊真是讓人頭疼。”歸元城主對那十說,“我問了他這麼久,他什麼也不說。不知是真的剛強,還是本來也說不出什麼。不過算了,不提他了。我們來聊一聊你吧。”
“我有什麼好聊的?”那十反問。
“聊一聊你的神念。”歸元城主笑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