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臂上,衣衫裂開,一道傷口慢慢地滲出血。
“躲得不錯。”雷娜咯咯地笑。
“城主麾下有四位強者,稱爲四傑。”她說,“我是其中之一的雷娜。壁虎雷娜。你呢?你又是誰?”
“一個過路人。”那十說。
“這位大人。”他語氣誠懇地說:“您看,我並沒有與城主大人作對的意思,只是經過這裡,看到有美女遇難,想來個英雄救美,滿足我那卑微的虛榮心而已。我應該不是你們設局要引的人吧?”
“不是。”雷娜點頭。
“那不如就放我走吧。”那十說,“不然耽誤了您捉拿真正的要犯,多不好?”
雷娜咯咯地笑:“現在我倒覺得,你的價值比他還大呢。小弟弟,你跟我回去可好?我保證有大把的美女可供你逞英雄。”
“這個就不必了。”那十一本正經地說,“我只是途經荒蕪城,還得儘快趕回家,不然家裡大人會擔心的。”
“別回去了,留在這裡陪小姐姐不是更好?”雷娜舔着嘴脣,突然間疾衝過來,然後一個踉蹌,彷彿是腳下絆了個跟頭一樣向前跌去。
那十本能地感應到了危險,急忙向後撤。
瞬間,跌摔的動作變成了主動的空翻,雷娜兩條腿如車輪一般隨身旋轉起來,足尖上閃動着可怕的寒光,劃破空氣,發出呼嘯。
那十不敢硬接,一退再退。
這時,改造人向着他衝來,一腳橫掃。
那十一腳踢在改造人的腿上,改造人的鐵腿立時彎折。
但鐵造的肢體並不會痛,改造人張手向着那十抓來。
那十厲喝一聲,一腳踢在改造人胸口,直接將他踢死在地上。
寒光已至,他避無可避。
生死一線之際,他盯住了前方旋轉如輪的女子長腿,眼睛裡一時光芒大盛。
他隱約看到了那兩條腿的軌跡,看到了那足尖的刀刃,看到了它們斬來的方向。
大喝聲中,他猛地一拳擊出,內力自拳內爆發,重重擊在雷娜的一條腿上。
巨響聲中,那條腿直接被擊斷,旋轉着飛了出去,而此時,雷娜的另一條腿已經隨着旋轉之勢再度斬來。
那十厲喝,又是一拳擊出,當地一響中,半條鋼腿飛舞而去,落在遠方。
雷娜失去平衡,一下摔在地上,用兩條只剩下一半的腿和雙手撐起身子,彷彿一個四足怪物。
她伏地瞪着那十,眼裡閃着寒光,突然手足並用地轉身逃去。
那十毫不猶豫地追了上去。
對方是城主麾下的大人物,又已經看清了自己的臉,若是放走,後患無窮!
他全力奔跑,轉眼之間就追上了雷娜。
情急之下,雷娜猛地一個旋身,擡手對準那十。
危險感襲來,那十急忙向旁閃開,這時,雷娜的那半隻手臂飛射而出,如一支大型的箭,劃破空間,呼嘯飛遠。
那十身子一頓,便又向雷娜撲去,少了半條胳膊的雷娜咬牙發狠,另一隻手擡手,又是半條手臂射出。
那十在前衝來側閃躲開,來到雷娜面前。
此時,這美女只剩下了四條半截的腿腳,樣子看起來有幾分可憐。面對那十,她流露出驚恐的表情,驚慌中的美麗容貌讓人不由心動,生出保護之意。
那十的心沒動。
此刻,他的心堅實如鐵,冰冷如鐵。
生死一線之際,哪容得下其他情緒!
心中只反覆念一個字就好——
殺!
他的拳頭如閃電一般砸了下來,重重砸在雷娜胸口,雷娜痛苦地張口吐出一篷血,掙扎着還想爬行逃走,但那十的拳頭已經再度砸下,砸在她的後心。
她又噴了一口血,悽慘地叫着:“不要殺我!我是城主最寵愛的部下,我如果死了……”
那十沒有聽,只是一拳拳砸下。
雷娜的嘴裡不斷噴着血,終於慢慢沒了氣息,軟軟地伏在地上,一動不動。
那十停手,以手掌按在她後心處,內氣起伏之間,感應着雷娜的心跳。
那顆有力的心臟還在跳動,但她本來火熱的身體,已開始漸漸變冷。
那十將她翻了過來,看她的眼睛。
那眼睛已經失去了神采,她顯然已經死了。那跳動的心臟,應該是金屬製成,靠着某種動力還在跳動,但它的跳動,已經與她的生命無關。
那十直起身子,向巷中走去。
先前有一個改造人,是被他擊中腹部打飛出去的。
人的腹部柔軟,看似不經一擊,但正因爲沒有堅實的骨頭保護,反而能起到極好的緩衝作用。
他知道那人沒死。
果然,那個改造人正掙扎着向遠處跪爬,聽到腳步聲起,一時驚恐,急忙叫:“別殺我!我只是一個小卒而……”
那十一腳踢在他頭側,結實了他的痛苦與掙扎。
望向小巷更深處,那個扮演受害女子的姑娘已經不見了蹤影。
這是唯一的破綻。
也許可以補救,但那十猶豫了片刻,終於還是轉身向遠而去。
小巷黑暗,那個姑娘只是普通人,應該看不清自己的樣子。
而且,就算追上了她又如何?自己真的能毫不猶豫地下手殺掉這個沒有反抗之力的人?
內氣遊走於傷處,傷口慢慢地止住了流血,一點點恢復。
這個世界真的很奇妙,你精心設局,最終等來的卻不是你想要的獵物。
你本來是設局的獵人,片刻之間,卻成了被獵殺的獵物。
誰是安全的?誰又是危險的?
那十忍不住在心裡說:沒有強大的力量,便沒有真正的安全。
行走間,他思考了許多。
他是第一次與實力相當,但卻有其他人幫忙的對手交手。這一戰,給他很多思考。
那幾個改造人對他而言,都不算什麼,雷娜這個高手對他而言,其實也沒有多大威脅。
但當改造人與雷娜配合,事情就變得不簡單了。
因爲干擾,自己明明可以一擊殺敵時,卻不得不放棄,甚至是避開。
如果他們配合默契,就算自己的實力遠勝他們,恐怕也不容易輕易取勝。
他有些慶幸,對方完全低估了自己的實力,直到那幾個改造人被自己重創之後雷娜纔出現。
若是一開始雷娜就與這五人配合向自己出手呢?
那十不敢想。
我還是太弱小了。
太弱小了。
他在心裡嘀咕。
回到家時,他發現老酒鬼正坐在院裡喝酒。
院子裡不知何時多了一架鞦韆,就立在長椅對面,老酒鬼蹲在鞦韆上,跟着鞦韆一蕩一蕩。
“受傷了?”老酒鬼側頭看着他問。
“嗯。”那十點頭,走過去打量鞦韆,問:“誰做的?”
“我。”老酒鬼說,“今天兩個姑娘聊天,說院裡有架鞦韆就好了。於是我就去垃圾山走了一趟。”
那十打量鞦韆,只看到了精工細做,一點看不出哪一部分是別人不要的垃圾組成。
“您的手藝可真是沒得說。”那十讚歎。
“那是當然。”老酒鬼絲毫不懂謙虛。
他看着那十,問:“遇上高手了?”
“都被我殺了。”那十說。
“你這麼小年紀,卻如此鐵血……”老酒鬼呵呵一笑。
“你不妨直接說我‘冷血’。”那十說。
“其實我沒有嘲諷你的意思。”老酒鬼說,“想在這樣的世界裡好好活着,有時是要冷血一些——對你的敵人。”
“她說是城主麾下四傑之一,叫雷娜。”那十說。“看來這次我是惹上了大麻煩。”
“不要怕麻煩。”老酒鬼說,“人生在世,總會遇上各種各樣的麻煩,你越怕,它越來,而且越會變得可怕。面對麻煩,解決就是。”
那十點頭:“懂了。”
“不過你怎麼出一趟門,就惹了這麼大的麻煩回來?”老酒鬼好奇地問。
“忍不住想看看北山區那些罪惡之地現在如何,回來的時候,遇上了他們設計好的陷阱。”那十說,“那陷阱本來是爲龐柯準備的,結果我一頭鑽了進去。就是如此。”
“好人總是會掉進陷阱。”老酒鬼說,“而且對付好人的陷阱,向來不必怎麼用心設計。是不是很諷刺?”
“還好。”那十說,“因爲好人有原則,有心,就容易被別人算計。”
“所以好人得讓自己變得更強。”老酒鬼說,“如此,纔有能力堅持自己的原則,守好自己的心。”
“嗯。”那十點頭。
“這事別對她們說。”老酒鬼叮囑,“會害她們爲你擔心的。”
那十點頭,看着老酒鬼,看着那架鞦韆,突然覺得心裡一陣溫暖。
他不由想起了父親。
成長的過程中缺失的某些東西,他隱約在老酒鬼的身上尋到了。這令他覺得溫暖,覺得開心。
卻也有些害怕。
他怕失去。
怕失去眼前的溫暖與溫馨,怕有一天這個其實並不老,而且頗有幾分貴族氣質的老酒鬼離開這裡。
他想問一聲:您何時會走?
可不可以不走?
但不敢。
這一夜很快過去,第二天又是一個晴天,似乎與往常沒什麼不同。那十吃過早飯就與老酒鬼帶上那九和肖婷提前準備好的午飯出發,到垃圾山上打個你死我活,然後在垃圾環繞之下用餐,接着再你死我活。
日子似乎將一直這麼安靜從容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