駕駛室裡,藍優優努力做着調整。
飛機在羣山上方起伏,最後貼近峰頂。
“只能這樣了。”藍優優果斷地說。
那十發現與機械合而爲一後的藍優優,完全不同於平時。
平時她總是一副怯怯的模樣,好像有話也不敢講。
但這時的藍優優,神情專注,眼睛裡有一種堅定的光。
這讓她變得更有魅力,變成了容易令人由敬佩進而轉爲嚮往的某一類堅強女性。
飛機的腹部擦着峰頂森林開始滑行。摩擦力使慣性減弱,但也讓它的下方傷痕遍佈。
飛機裡,劇烈的震盪讓男人和女人們都大哭大叫起來,幾乎沒人能在這種情況下保持冷靜。
尤樂握緊了母親的手,不住安慰:“媽你放心,有那十他們在,不會有事。”
母親也握緊了她的手:“我並不怕死,但我怕你們有事……”
洛茲臉色蒼白,從前邊轉過頭來看着母親,艱難地笑了笑:“媽,放心,我們都不會有事。”
真不會有事嗎?
他並不敢確定。
是的,那十很厲害,但再厲害,怕也沒辦法在這種時候力挽狂瀾吧?
世上,終是有些人力不可及的事啊!
飛機在山頂上飛掠,隨後向下,滑過山坡樹海。藍優優盯着前方,在飛機將要就此直衝谷底時,猛地將飛機再度拉起,形成向上的仰角,然後擦着樹海掠向另一座山的頂峰。
她就這樣控制着飛機,在起伏之間,於一座座山間越過,如同海船在波濤上航行。最終,那架巨大的飛機一頭扎進了密林之中,滑行撞斷了不知多少樹後,冒着煙停了下來。
飛機裡一片狼籍,別說乘客,就是坐慣了飛機、經歷過不知多少次顛簸的空乘們,也已經癱在椅中。
駕駛室裡,藍優優也癱坐在椅子裡,不住喘息。
那十拉住她的手,慢慢送過內氣。
“沒事。”藍優優無力地說,“就是太緊張了……”
客艙裡,肖婷望着窗外,站了起來。
“大家不要害怕。”她的心態其實並不如表面看起來那樣的淡然,飛機徹底停下前,她也有過驚慌。此時,她儘量保持着鎮定的語氣,說:“現在已經沒事了。”
“媽媽,我們沒摔死!”小女孩摟緊自己的母親,心有餘悸又很是興奮地嚷着。
每人個都用手捂着胸口,又或擦着額頭的汗。
那九跑去駕駛室,問那十:“情況怎麼樣?”
“還好。”那十說,“優優可是累壞了。”
“飛機裡還能待嗎?”那九問藍優優。
藍優優點了點頭:“雖然損壞嚴重,但因爲油早就都漏光了,所以倒是不用擔心爆炸起火什麼的。只是肯定沒辦法飛了。”
“還飛呢。”那九說,“能平安落下來都是全虧了你。”
她轉頭問那十:“現在怎麼辦?”
“能確定這是什麼地方嗎?”那十問藍優優。
藍優優搖頭:“我只是弄清了飛機飛行的大致功能,其他的還沒來得及試。”
這時洛茲走了過來,聽到幾人的對話,急忙說:“我剛檢查了一下,電腦連接不上網絡。這裡應該是無人區,沒有信號。但至於到底是哪裡就搞不清楚了。不過飛機上應該有衛星定位裝置。”
他看着藍優優,一臉的崇拜,說:“我也不大懂飛機,而且上不了網的話,也沒辦法查相關的資料。你只能自己慢慢試了。”
“沒關係。”藍優優笑笑,“我緩口氣,就來研究這些。”
這時,經濟艙的幾位空乘一路小跑着趕了過來,看到放置在駕駛室外的駕駛員屍體,都嚇得花容失色,驚叫出聲。
“不用害怕,已經沒事了。”那九對她們說。
“你們……你們是怎麼回事?”一位空乘壯着膽子問。
“是恐怖分子。”洛茲說,“他們黑進了你們飛機的系統,又殺害了駕駛員,企圖製造駭人聽聞的空難,是我們粉碎了他們的陰謀,救了所有人的命。”
“是這樣?”空乘半信半疑。
“你們要安撫好大家。”那十走出駕駛室對空乘們說,“這裡是無人區,什麼時候能離開還是未知數,讓大家不要慌亂,更不要隨意離開。”
“好的。”空乘緩緩點頭。
這種時候她們也沒有別的選擇可做,只能暫時聽從那十的安排。她們走時忍不住看了看那些屍體,看到那位死去的頭等艙空乘時,既感到恐懼,也暗自慶幸。
如果自己被分配到頭等艙,可能死的就是自己了吧。
人生中充滿了不可知,有些不可知是幸運,有些則是不幸。沒人能算準自己什麼時候碰上怎樣的不可知,所以際遇的幸或不幸,便永遠是一個屬於未來的迷。
頭等艙的乘客因爲最先經歷一切,所以已經沒有了最初的恐懼。但經濟艙的乘客們聽聞這消息,都嚇得不輕。
但同時,也如空乘們一樣暗自慶幸——所幸有人制止了那些恐怖分子,否則所有人恐怕都已經摔在火海之中,化爲灰燼了。
恐懼的副作用,就是突然感覺口渴,又或是尿急難忍。這兩個極端的情況中,第一個還好解決,因爲飛機上倒有不少飲食。可第二個問題就很成問題了——許多人在衛生間外排起了隊,而那狹小的衛生間,很難讓人的動作能更快些。於是有些人感覺忍受不住,就要求空乘打開艙門,讓自己出去方便。
空乘們一臉爲難,不知如何是好,就來向那十求助。
“我們應該讓他們出去嗎?”
“附近應該沒有什麼危險。”那九透過窗子向外看了看後說,“不過這樣的無人深山,不知會不會有什麼了不得的野獸。”
“你跟着出去吧。”那十說。
“沒問題。”那九點頭。
她跟着空乘到了經濟艙,幫着打開了緊急救生門。有氣囊立刻充氣彈射了出去,形成了一道滑梯般的斜坡,憋不住的人順着斜坡滑了下去,各找地方解決。
但下去容易,想上來就成問題了。雖然空姐找來了安全繩,繫好丟了下去,但缺少體育的人們根本沒辦法拉着繩子爬上來。
那九直接跳了下去,一個個拉着手腕往上一丟,全都給丟了上去,看得空乘們目瞪口呆,不知這女孩哪來的這麼大力氣。
這當然不是單純的力氣,而是搬運術的力量,否則這些人的手腕怕都要脫臼。
經歷過劫後餘生的空難,又遇上了這麼一個怪力女子,乘客們都覺得自己這趟旅程還真是不可思議到了極點。
解決了方便的問題,人們驚魂未定地坐在椅子上,又情不自禁地討論起這場空難來。
從高高的空中墜落,跌入深山密林之中,卻沒有一人死亡,甚至都沒有人受傷,不得不說這是一場天賜的奇蹟。
“諸位。”經濟艙中有人站了起來,手裡捧着一本綠皮書。
大家的目光一下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那人穿着一件紫色的馬甲,白色的襯衫,兩種顏色在他身上各自分明。
“這場空難是一次考驗。”那人說,“正因爲我們當中沒有惡人,正因爲我們都是心懷善意的好人,最終纔會逢凶化吉。”
這話得到了許多人的贊同——畢竟,沒人會因爲被別人稱讚爲好人而心生反感。
“至高神在災難來臨之前,曾給我啓示。”那人舉起了綠皮書,“他告訴我,一切都會變得好起來,只要信他的存在、信他的威能,再大的災難之下,我們都會平安無事。雷電會避開我們,洪水會繞過我們……”
許多人看着他,微微皺眉。
有人笑了起來:“胡說八道!”
那人舉着綠皮書,看着那個發笑的人,認真地說:“凡不信至高神的,都會下地獄,永遠承受痛苦。”
發笑的人不去看他,只是搖頭不住地笑。
然後他的身子突然劇烈一震,接着就口吐白沫癱倒在椅中。
人們都被這突如其來的情況嚇了一跳,他鄰座的女子更是直接尖叫了起來。
“不信至高神的,都會下地獄。”舉着綠皮書的人嚴厲地說,“但至高神是仁慈的,只要你願意回心轉意,他依然會原諒你。神願再給你一次機會,你懂不懂珍惜?”
說着,他揚了揚手裡的綠皮書。
話音未落,口吐白沫的人身子一震,立刻清醒了過來,慌張地擦去嘴邊的白沫,驚恐地撲倒在地,向着那人跪拜:“我錯了,我錯了!請至高神原諒我吧!”
機艙內,一衆人驚訝地看着這一幕,一時不知所措。
“把那破書給我放下。”那九站在艙門處,看着那人的背影,語聲冰冷。
那人緩緩轉過身,憤怒地看着那九,舉着綠皮書厲聲問:“你剛纔說這是什麼?”
“破書。”那九說。
“褻瀆神靈的罪人!”那人大叫着高舉起那本書,“跪下,向至高神請求寬恕!否則等待你的將是地獄的烈火!”
那九擡手,瞬間變出一把微金大槍,一槍就把那本綠皮書打成了漫天飛舞的碎紙片,嚇得乘客們紛紛縮起了頭。
那人怔怔看着手裡僅存的一角殘書,突然間身子一軟,倒在地上,然後就口吐白沫,跟剛纔嘲笑他的那人一樣。
而此時,跪倒在地的那人卻一臉疑惑地爬了起來,低頭看看自己,又看看癱倒的那人,一臉的茫然,彷彿方纔他做了一個夢,現在才醒來。
那九走過去,用望氣術仔細打量倒在地上的人,然後小心地去拾那書。
當她的手指與那殘書相遇的時候,腦海之中突然一片混亂,彷彿一下子跌進了夢境裡,一切意識胡亂遊走,全然不能自控。
她皺眉搖頭,突然舉起了手裡的槍。
槍口移動,掃過機艙內一衆人,衆人嚇得尖聲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