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宮易問那十。
“當你盡全力幫助別人,而不是想着欺騙對方以爲自己獲得好處時,福運自然就會降臨到你身上。”那十認真地說。
“不要說那些唯心的論調。”宮易皺眉,“自然規則裡從來沒有報應這東西。”
“是的。”那十點頭,“但人類發明了報應用來約束自己,不讓自己走入不歸的深淵。”
“扯淡!”宮易咬牙。
“我不服氣!”宮玄叫了起來,“我們再打過!”
她飛掠向前,全向燃燒起熊熊烈焰,如同護身的鎧甲。她擡手,手中出現那柄門板般巨大的刀,向着那十斬來。
那十擡手,烈焰升騰而爲劍鋒,鋒長一米許。
與巨刀相比,劍鋒是如此單薄。
他持此劍鋒向前,與巨刀相擊。
火花四濺,碰撞聲震耳。
單薄的劍鋒,竟然擋住了門板一般的巨刃,撞擊之際,絲毫不落下風。
相反,當那十全力揮劍一斬時,那單薄的劍鋒竟然將巨刃攔腰斬斷。
那十擡腳,內氣運轉,一腳踢出,正中斷落的刀身,刀身瞬間被那十的內氣同化,旋轉着向宮玄飛去。
宮玄大驚之下縱躍躲閃,腳下火甲被刀刃直接削掉一大半。
宮易無聲向前,擡手一道烈焰如刺,攻向那十胸口。
那十一劍向前,劍鋒直接刺破烈焰之鋒,將烈焰寸寸瓦解。
劍鋒向前而行,轉眼到了宮易面前,宮易驚恐後退,但那十疾追不捨。
宮玄飛落而下,向着那十攻去,總算解了宮易之危,可那十隻是反手三劍,就攻得宮玄慌張躲避,根本無力還手。
她不住後退,腳下一絆,一不小心跌坐在地,揉着屁股叫疼。
那十停步,擡手以劍鋒遙指着她,問:“這回服氣了嗎?”
“你是怎麼練的?”宮玄一臉的驚訝不解。
“這就是福報。”那十說。
“來人,來人!”宮易突然發聲大叫,內氣助力之下,他的聲音如同雷鳴,即使遙遠的堡壘那邊,也能聽得清楚。
宮玄不解:“爺爺,您不是說不讓人幫忙嗎?”
宮易不理她,只是不住向後。
“自己的孫女也不管了?”那十問。
“你不會殺她。”宮易說,“你也殺不了她。”
“自私者的藉口。”那十冷笑,轉身向着宮易走來。
宮易轉身就逃,那十一掠向前追了上去,擡手一劍。
“不要傷害我爺爺!”宮玄大叫着跳起飛掠而來,張手就要將那十攔腰抱住。
那十向旁一閃,她抱了個空,向前撲倒。
那十擡手,以搬運術將她控住,她掙扎兩下,終於站穩,回頭看着那十,一臉不解。
“你剛纔其實是有機會殺我的。”她說。
“我爲什麼要殺你?”那十問。
宮玄想了想,說:“我們是敵人。”
“是的。”那十點頭,“但我們之間的恩怨,遠還沒到必須以死終結的地步。就算是對你爺爺而言,也是如此。”
逃跑中的宮易腳步慢慢變緩,最終停了下來,回頭望向那十。
“從塔斯其撤軍,簽定賠償條約,答應永不再犯。”那十說,“這就是我的條件。”
宮易一時動容,但就在這時,金矮人和石矮人的部隊衝到了綠洲近處。
守軍大驚,一時間,槍炮之聲連綿響起。
“住手!”宮易大吼,但他的吼聲再響,終也蓋不過那轟隆的槍炮聲。
金矮人們衝鋒在前,用他們堅實無比的身體承受着炮彈,帶領石矮人們快速接近綠洲外的守軍。
莫蘭達的士兵們驚恐開火,連連後退,但似乎已經逃不過被殺的命運。
但就在這時,一道道波動突然自空中生成,接着,無數細微的電絲從那些波動裡降下,籠罩四方。金矮人和石矮人們全部消失在這細微的電絲中,就如同泡泡破滅,眨眼就砰地一聲不見。
以爲自己已經必死的士兵們跌坐在地上,愕然望着前方,疑心自己是做了一場夢。
宮易和宮玄也是一臉驚詫。
甚至那十也是如此。
他無法理解矮人們的突然消失,更不知這意味着什麼。
“這……發生了什麼?”宮易愕然問那十。
“意味着……毀滅。”
有人輕聲答。
那不是那十在回答。
三個人一起扭頭,接着就看到一個身穿制服的老者,從林中慢慢走了過來。
老者微微皺着眉頭,灰白的頭髮梳成了整齊規則的髮式。他的目光深邃,那十從中隱約讀出一種深沉的東西。
那種東西似曾相識,那十努力回憶,然後意識到自己曾在守門人羅覺的眼中,讀到過那種東西。
是的,孤自一人遠離家鄉,不能與這世間任何人有直接接觸的可憐人,眼裡與心裡都會有這種東西,其名爲寂寞,爲孤獨,爲憂傷。
那十呼吸變得急促。
“你是誰?”宮易望向老者,不解地問。
老者看着他,搖了搖頭。
“你偷偷進入了不屬於你的世界,偷走了那世界裡的東西。”他說,“原本,這只是一件小事,一件會被大人物們遺忘的、微不足道的小事。可哪一件大災難不是自小事開始的?遠方一隻蝴蝶扇動翅膀,就可能造就幾千公里外的一場風暴……”
“你在說什麼?”宮易完全聽不懂。
老者看着他,沉聲說:“現在是你付出代價的時候了。”
他只是擡了擡手,宮易就向着他飛了過去。
那十擡手,搬運術之力發動,宮易的身子立時僵在半空。
老者望向那十,略有驚訝,擡手發力與那十爭奪,但宮易不但沒有因此向他飛近,反而慢慢地離遠。
老者突然鬆手,宮易就像一枚炮彈一般向着那十飛去,那十急忙控制力量,將宮易擋在身前十幾釐米處。
老者卻趁機疾掠而來,不及那十做出反應,一掌打在宮易的胸口。
宮易的身子向後撞來,那十側身閃過,一步疾掠,向着老者連攻五拳,老者擡手抵擋,被那十逼得步步後退。
“爺爺!”身後傳來宮玄的悲呼,那十回頭,看到宮玄懷抱着前襟上滿是鮮血的宮易在哭。
宮易的臉色慘白如紙,而宮玄則在不斷將內力打入宮易的身體裡,替他醫治創傷。
可是,似乎並不見效。
那十轉向老者。
“守門人?”他問。
老者緩緩點頭。
“我見過你。”他對那十說,“那時的你還稚嫩,可以留下來當一件有趣的事觀察。但現在……卻已經成長爲可怕的威脅。”
“我威脅到了誰?”那十問。
“這個世界。”老者說。
那十笑了:“是的,在你們眼裡,單一的個人總是擁有無窮的力量,總是能威脅到整個世界。我只是好奇——你所說的世界到底包括哪些人?那些跑到更好的地方去享福的大人物?”
“哪裡有更好的地方。”老者搖頭,“每個地方都很好。如果不好,要問生活在這地方的人,而不追究別人的責任。”
“我自基礎世界而來。”那十說,“那裡曾有人努力想讓世界變得更好,但結果卻是被另一個世界的所謂守護者逼死。請問,我不應該追究別人的責任嗎?”
老者沉默,然後說:“基礎世界的事,與我無關。”
“那這次又是因爲什麼?”那十問。“那些矮人呢?你殺了他們?”
“不。”老者搖頭,“他們只是回去了自己應該存在的世界。”
“是你做的?”那十問。
“不。”老者搖頭,然後慢慢地單膝跪地,姿態謙卑。
那十轉過頭,看到在不遠處的小坡上,站着一個奇怪的人。
這個人穿着一件白色的衣服,自腳及頭,連爲一體,不見有什麼縫隙。那人的頭部也全被這衣服遮住,臉的位置是一個白色的、光滑的弧,看不到五官,也看不到透氣的孔與讓其內雙眼可以憑之看清外界事物的鏡片。
那身衣服太過潔白,不染一塵,因此顯然那麼不真實,與現實的世界格格不入。
“你是誰?”那十問。
“你觸及了你不應觸及的東西。”那人說。
聽聲音,那似乎是一個女人。但也許是一個少年。
“矮人的世界?”那十問。
那人點頭:“你是一個危險的存在,很危險。”
那十突然生出極度強烈的危險感,於是他一掠向遠而去,閃身在遠處一株大樹後,心臟狂跳。
那人並沒有動,而是緩緩扭頭,似乎是在看宮玄和宮易。
宮易掙扎着想起來,但卻辦不到。
“是你開的頭。”那人說,“所以你要先受到懲罰。”
他走向了宮易,宮易眼望着他,眼中充滿了本能的恐懼。
“你要幹什麼?”宮玄大吼,“離我們遠一點!不許碰我爺爺!”
那人繼續向前,對一切充耳不聞。宮玄憤怒地揮手,一道道烈焰升騰,化成了數道刀刃斬向那人,卻在離那人還有半米處直接熄滅。
宮玄一時怔住。
那人站住,搖了搖頭,然後擡手對準宮易,不及宮玄做出反應,宮易的身子就劇烈地震動起來,在兩秒鐘內自己將自己震成了無數微粒,四散在空中與地面。
“啊!”宮玄怔怔之後,突然發出痛苦的慘叫,然後猛地一躍而起,向着那人衝去。
“還我爺爺!”她雙眼通紅,狀若癲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