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行雷鳴上了車,風馳電掣而去。
風凌拉着那十,到一邊坐下等。
“你沒必要和他們起衝突。”風凌說。
“什麼叫必要呢?”那十問。
風凌不知如何答。
那十繼續說:“有些事的意義不在它自己本身,而在於你想怎麼活。遇到一窩馬蜂,是多繞幾百米躲過去,還是一把火燒了,還是戰戰兢兢小心躬身從下面挪過去,雖然最終的結果都是讓自己不受馬蜂的侵害,但過程不同,意義就不同。無數這種不同的小事結合在一起,就塑造了你的人生,就形成了你的活法。你的活法,在我看來有些憋屈。”
“我一直以爲,你是個機動靈活的人。”風凌說。
“那是自然。”那十笑了,“我的原則是遇事要麼忍耐,要麼爆發。有爆發的能力時爆發,沒爆發的能力時忍耐,不但要忍耐,還要陪着笑臉,演着好戲地忍耐。但能爆發時卻忍耐,該忍耐時卻爆發的事,我做不來。這就是我的活法。”
風凌認真地想了好久。
明新雨這時走了過來,問:“發生了什麼事?”
“又要打架。”那十笑答。
風行雷動已經坐進了車子裡,這時在近距離看清了明新雨的長相,立時瞪圓了眼睛。
“這個那十,身邊的姑娘怎麼這麼漂亮?”他低聲嘀咕。
“大少爺,您看上眼了?”保鏢問。
風行雷動呵呵一笑:“沒錯。一會兒得告訴老三一聲,別把那十打死了,最好打成重傷,咱們以醫治爲藉口,把他弄到咱們那邊去,這些個小姑娘就……”
保鏢豎大拇指:“大少爺厲害!”
那十簡單地說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明新雨在一旁坐下:“我看熱鬧。你要小心。”
“放心。”那十點頭。
明新雨沉默了一會兒,說:“那天來時路上,你說的話讓我很不開心。”
“什……什麼話?”那十一陣慌亂。
“我要陪你一起救人,你爲什麼對我吼什麼‘別胡鬧’?”明新雨問。“你是因爲我是女人所以瞧不起我,還是覺得我的本事不如你,會拖累你?”
那十汗如瀑布。
風凌有點驚訝。他還沒見過說話如此直接,但直接得又如此和諧合理的姑娘。
“這個……”那十慌忙解釋,“這話我都不記得了,當時情況緊急,我肯定是隨口說的,有口無心……”
“不對。”明新雨搖頭,“越是這種時候,說出的話越是發自內心。”
那十一邊擦汗一邊道歉:“我道歉。我這麼說並沒有別的意思,只是當時情況太危急,我不想你有危險,然後也是因爲情況太危急,所以說話直了些,語氣生硬了些……”
明新雨笑了:“原來你是因爲太關心我的安危。好,我現在又開心了。”
說着,轉過頭望向遠處。
風行雷鳴的車又開了回來。
那十抹了一把汗,心裡也有點開心。
如果明新雨對自己毫無感覺,又怎麼會專門跑過來問這一番話呢?
這是好事。
人生中一切危難,看起來都不是好事,但如果應對得體,壞事說不定也能成爲有意義的好事。
那十站了起來,向着對方的車子走去。
風凌急忙跟上。
明新雨依然坐在那裡,含笑看着他們的背影。
車門打開,風行雷鳴下了車。此時的他大不同於先前,已經換上了一身戰鬥服,粗壯的鋼鐵手臂看起來有些嚇人,肘部的利刃,拳鋒的尖刺,在陽光下閃動着寒光。
風凌微怒:“這也太過分了吧?”
“沒事。”那十笑笑,走向前去。
風行雷動也下了車,來到風行雷鳴面前交待了幾句。
“現在可以開始了吧?”那十問。
“可以。”風行雷動一笑。
風行雷鳴向前走來,擡起雙臂,握緊了拳頭。
那十發現當他握緊拳頭時,拳鋒上的尖刺竟然會自動旋轉,如同鑽頭。
“這都是什麼武器?”那十嚇了一跳。
風行雷鳴一陣得意,忍不住說:“害怕了?現在後悔還來得及,老實地認輸,我大人大量,可以不追究之前的事。”
“行。”那十激動地點頭,“您真是大人大量!我認輸!”
在場所有人都瞬間石化,呆呆地看着那十,誰也沒想到他會說出這麼一句話來。
風行雷動愕然之後,不由大怒,瞪着風行雷鳴的背影心裡罵:你個蠢貨!怎麼能給他機會讓他逃開?
風行雷鳴一時手足無措。
“風家的公子一個比一個厲害,我只是一個普通人,可比不了你們。”那十誠懇地對風行雷鳴說,“所以我認輸。”
“你你你……”風行雷鳴一時不知說什麼好,氣急敗壞地擡手指着那十,指指點點,說不出話。
“那十,你這麼做,不覺得丟臉?”風行雷動急忙問。
“不不不。”那十一本正經地搖頭,“敗給風家的公子並不是丟人的事,被打成殘廢才丟人。”
風行雷動冷笑:“沒想到你是這麼個沒種的傢伙。”
“這不叫沒種。”那十搖頭,“這叫量力而行,這叫自知之明,這叫不逞強好勝。道家有云:勝人者有力,自勝者強。我這是自己戰勝自己的虛榮心,這纔是真正的強。道家還說,金玉滿堂,莫之能守。富貴而驕,自遺其禍。有點本事就驕傲起來,就想積累更多好處,那隻能給自己找麻煩。我不喜歡找麻煩。真的。”
本來一臉驚愕與尷尬的風凌,這時卻不由思考起來。
道家理論,他學得比那十還要多。
但卻從沒能像那十這般運用自如,拿堂堂大道爲膽怯找藉口。
是他太滑,還是我太愚?
風凌忍不住思索。
“什麼狗屁東西!”風行雷鳴氣得罵人,“直接說你害怕了不就行了?”
“怕倒是不怕的。”那十嘿嘿地笑。
但看起來,笑得很是膽怯。
風行雷動哼了一聲:“那十,你臨陣退縮,還能算個男人嗎?”
“這可是三公子讓我認輸的。”那十一臉委屈,“我聽了三公子的話,怎麼卻不是男人了?”
隨即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三公子乾的都是不是男人乾的事,三公子的想法也異於男人,所以如果聽了他的話,我就也不是男人了!”
“混賬!”風行雷鳴勃然大怒。
風行雷動沉聲說:“那十,是你發起的挑戰,現在你又反悔,這就是在戲弄我們。你敢將風家的尊嚴戲耍指間,風家人就會以血來洗刷這恥辱!”
他身後兩個保鏢陰沉着臉,向前走了兩步。
“必須得打?”那十苦着臉問。
“當然!”風行雷鳴大叫。
“好吧。”那十嘆了口氣,緩步向前,以道家禮拱手躬身一禮:“還請三公子手下留情……”
“去死!”風行雷鳴厲喝一聲,向前衝來。
剎那間,那十的眼神變化。
所有的拖延,都有其意義。
示敵以弱,令敵人大意輕忽。
誘敵焦躁,令敵人失去冷靜。
一個毫不冷靜,又大意輕敵的人,怎麼可能戰勝同級的對手?
風行雷鳴的拳頭轟然打來,直接啓動蒸汽爐,拳頭破空發出爆破之聲,拳鋒上的尖刺快速旋轉,刺破空氣。
那十卻似早料到了這樣的一擊,迎向前方,向左側身躲過,左掌豎起護頭防止被對方的肘部利刃割傷,右拳從對方的手臂內線攻入,重重打在風行雷鳴的胸口。
其實是可以打臉的。
但那樣一來,恐怕會讓這位三少爺破了相,這事就不大好化解了。
所以那十選擇了胸口。
咚地一聲巨響中,風行雷鳴直接飛了出去。
這一拳,那十使足了力量,但並沒有讓內力在拳頭上爆發,而是化成了一股略緩的推力。
風行雷鳴在空中如同流星飛掠,一氣飛出將近十米遠,重重撞在他的車上,在車子側面撞出了一片凹陷的坑。
慌亂中,他手肘上的利刃刺進了車門裡,被別住。
那十疾步衝來,風行雷鳴驚慌地揮臂,卻發現右臂無法移動,情急下急忙運力屈臂,直接將車門割破。
這時那十已經衝了過來,他來不及變招,那十就已經一腳踢在他胃部。
劇烈的痛苦,令風行雷鳴張大了嘴,情不自禁地嘔吐起來,把早餐全都吐了出來,嘔吐物流滿自己下半身,又酸又臭。
那十咧着嘴,急忙退開。
這時,風行雷鳴的保鏢衝了過來,揮拳向着那十,作勢欲打。
那十狼狽地逃開,大叫:“這是什麼意思?怎麼還有幫手?”
風凌急忙衝上來,衝還要追來的保鏢厲喝一聲:“你好大膽子!不知道這是公平的決鬥嗎?風家的臉都讓你丟盡了!”
保鏢終不敢在風凌面前放肆,只好退後,去查看風行雷鳴的傷勢。
風行雷鳴不住嘔吐,吐了保鏢一身,保鏢噁心得不行,但卻不敢表現出來,十分痛苦。。
風行雷動面色鐵青,咬牙罵了一聲:“廢物!”
“不算,這不算!”風行雷鳴在保鏢攙扶之下站了起來,咬牙大叫。“我……我是被車門別住了手臂……不算!”
“不算?”那十面色微寒,冷冷說道:“大貴族的品格,可真讓人長見識。技不如人,就找種種藉口。好,我身爲一個普通人,當然得讓着你點。再來。”
風行雷鳴恨恨地推開保鏢,不管一身狼籍,再度衝向那十。
那十迎向前,凌空一腳。
風行雷鳴怒吼着一拳砸出,拳鋒上旋轉的尖刺向着那十的腳掌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