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2祭英靈
高繼成遺體擺放在聚義廳,宗濤傳令全體弟兄戴孝,一時間山寨上下哀聲一片,
宗濤和劉鬆等頭領輪番爲高繼成清洗,弟兄們含着眼淚,爲他換上新衣,三喜拿出平生之學,細心爲高繼成整容,
靜靜躺在聚義廳裡的高繼成,神態非常安詳,面容栩栩如生,侯小喜瞪着眼,一眨不眨地望着高繼成,
宗濤肅穆拜了一拜,哭聲道:“六哥,只怪九弟無能,不能救你性命,”
劉鬆忙扶起宗濤,也是淚流滿面,
“九弟,六弟能魂歸山寨,你功德無量,你這番苦心,六弟泉下有知,必感激不盡,”
此時,衆弟兄都明白宗濤的良苦用心,不忿的弟兄收斂憤懣之色,
衆頭領都爲高繼成守靈,宗濤已傳令請高繼成的遺孀,
悲憤之後,宗濤緩過神來,
“大哥,山寨防守如何,”
劉鬆說:“已做好全面應對,弟兄們都枕戈待旦,”
宗濤想了想說:“我擔心山口一夫賊心不死,可能趁機攻山,三哥,快派弟兄隘口處佈雷,”
馮漢民剛要起身,陳子青忙說:“已按大哥吩咐,各處隘口雷場佈置妥當,”
宗濤向劉鬆投過嘉許的目光,劉鬆淡淡一笑,
“九弟,這幾個月來,我在你身上學到不少,”
山寨鼎盛時十二個頭領,如今只剩下九人,衆弟兄黯然神傷,
侯小喜啜泣着說:“六哥,你死得太冤,殺鬼子的好漢,竟沒抓到一個墊背的,”
衆弟兄一凜,不約而同看上宗濤,宗濤緊繃着臉低着頭,
以殺鬼子爲己任的高繼成,空手歸西,誠爲遺憾,
宗濤忽然擡頭:“渡邊現在怎麼樣,”
劉鬆苦笑一聲:“這傢伙還是茅坑裡的石頭,”
宗濤咬咬牙,“十弟說得不錯,六哥臨死前沒殺鬼子,我們就用渡邊的血祭奠六哥的英靈,”
劉鬆微微有點吃驚:“渡邊不是一面擋箭牌麼,”
宗濤輕輕搖頭:“此一時彼一時也,現在山口一夫只怕也放棄了渡邊,鬼子對武漢進行合圍,戰區也有通報,鄂東日軍現在要對各抗日武裝實施殘酷打擊,渡邊留着無用,”
李二虎吼了一聲:“好,我明天親自送狗日的渡邊上路,”
宗濤沒有反對,又對劉鬆說:“大哥,明天六哥出殯,任何人不得進入山寨,除非游擊隊的客人,”
宗濤估計山口一夫不發兵進攻山寨,必派老白這種奸細打探消息,現在宗濤已經有了收拾這些奸細的想法,
“九弟放心,我會安排下去,”
何大山忍着心痛問道:“隊長,六弟怎樣入土爲安,”
“用我的棺木吧,”
上次宗濤假死所做的棺木還在,何大山就是這個意思,卻怕不吉利,不敢直言,
“好,我安排弟兄,待弟妹瞻仰遺容後,立即入斂,”
五更時分,一陣悽愴的哭聲直入聚義廳,宗濤等趕緊迎出門,十幾個弟兄護着站立不穩的蘇桂香上了山寨,
宗濤急忙跪拜於地,衆弟兄全部下拜,
蘇桂香大慟之時沒忘禮節,忙喊起身,
蘇桂香闖進聚義廳,看到高繼成的遺體,和身撲上,哭得天昏地暗,衆弟兄陪着不停地落淚,
良久,蘇桂得擡起頭,抹着淚堅定地說:“衆位兄弟,打鬼子總會有犧牲的,繼成能得衆弟兄舍死奪回遺體,必含笑九泉,”
劉鬆扶起蘇桂香,哽咽道:“弟妹,你放心,六弟不會白死,我們一定爲他報仇,”
侯小喜叫道:“六嫂,明天隊長就要以鬼子渡邊的血祭奠六哥,”
蘇桂香連連致謝,
很快天明,何大山吩咐衆徒弟擡來棺木,入斂高繼成,蘇桂香免不了一通大哭,
高繼成的靈樞擺在聚義廳正堂,火紅的義勇軍旗幟覆棺,牆上掛着黑幡,上有宗濤親擬的輓聯:高天厚土,承載英靈美德;成仁殺身,弘揚民族正氣,
山寨爲高繼成舉行最隆重的祭奠大禮,
聚義廳中一道白色寬幔鋪開,一直延伸門外,除了值勤的弟兄,其餘的都排列兩邊,
劉鬆站在高繼成靈樞之前,儼然司儀,宗濤居中跪在白幔上,身後依次是馮漢民、陳子青、何大山、張大牛‘李二虎、侯小喜和三喜,
蘇桂香側跪靈樞旁答禮,
魯冰花和金鈴跪在蘇桂香身後,伍春英一臉戚容,扶着劉麗的肩,向靈樞佇目,
何大山的徒弟和高繼成的手下弟兄門外跪拜,
“吉辰到,”
負責司辰的弟兄一聲吶喊,劉鬆神色一凜,舉起盛滿白酒的碗,
此時早有弟兄將酒傳給各位頭領,
“六弟英靈不遠,大哥率衆弟兄送你一程,”
劉鬆說完,舉碗過頂,然後緩緩下落,把酒傾在高繼成靈樞上,斟酒的弟兄忙爲劉鬆續上,
劉鬆端着碗大聲說:“六弟,我們爲反抗官府壓迫,聚集一起,義氣相投,大碗喝酒,大塊吃肉,何其快哉,如今小鬼子侵我華夏,賴九弟提醒,以殺鬼子爲己任,做出多少驚天動地,可歌哥泣的壯舉,此番作爲大慰平生,”
衆弟兄隨着劉鬆的訴說,過往之事歷歷在目,不禁熱血沸騰,
“六弟,壯志未酬身先死,我等弟兄必承你遺志,戮力同心,”
“殺鬼子,殺鬼子,爲六哥[弟]報仇,”
劉鬆把酒送到口邊,一飲而盡:“六弟英靈常鑑:我等弟兄如不能盡殺鬼子,必追隨六弟於泉下,”
“誓殺鬼子,以慰英靈,”
衆弟兄喊罷,舉起碗也一飲而盡,
劉鬆猛地甩碗於地,衆弟兄紛紛擲碗,劉鬆正欲再說,忽然門外弟兄高喊:“丁隊長鬍隊長到,”
劉鬆宗濤等急回頭,看到丁大勇和胡亞春一臉悲痛,大步入廳,
丁大勇和胡亞春急步上前,高繼成靈樞前長跪於地,淚流滿面道:“高兄英靈不遠,丁大勇胡亞春前來送行,”
蘇桂香連忙答禮,司儀的弟兄早遞上白頭巾,也捧上一碗酒,丁大勇和胡亞春靈樞上酒了一半,然後一飲而盡,
聚義廳外排列幾十個弟兄,劉鬆一聲喝喊,排槍發射,聲震蒼穹,
宗濤欲示丁大勇和胡亞春起身,二人不從,宗濤回頭門外,一聲高喝喊:“帶上來,”
一陣鐐銬聲叮噹而近,兩個弟兄押着面黃肌瘦的渡邊轉入聚義廳,
渡邊頭髮篷亂,雙眼無神,木然被帶進聚義廳,一眼看到廳中的靈樞,頓時省悟,渡邊絲毫不懼,仰天大笑,
“天皇,我渡邊正雄爲聖戰流盡最後一滴血了,”
渡邊的慨然令山寨弟兄一震,這個傢伙,倒還真的不懼生死,
宗濤劍眉一揚,喝道:“去鐐銬,”
渡邊一愣,又是一聲長笑:“宗濤,不怕我的逃跑,”
宗濤輕蔑地說:“就是放你走,你也下不了山,”
渡邊眼一瞪,倔強掙扎一下,鐐銬除開,渡邊轉身便跑,卻沒走兩步,僕翻在地,
兩個弟兄拉起渡邊,渡邊這才明白,幾個月來,他的體質完全垮了,
“宗濤君,謝謝你給我的自由,”
宗濤寒着臉說:“不是給你自由,,是要用你的血祭奠我的兄弟,”
渡邊眯着眼看到挽孫上的字,哈哈大笑,
“好,山寨六當家也是條好漢,能陪他一起上路,幸哉,”
宗濤厲聲道:“渡邊,中日兩國人民本可以和平相處,就是你們這些好戰分子,肆意殺戮,使生靈塗炭,誰之罪,”
渡邊又現狂妄本色:“東亞病夫不堪一擊,自古弱肉強食,何罪之有,”
宗濤一聲冷笑:“誰是東亞病夫,南京城外,中國軍人以一敵二,你們佔了多少便宜,”
渡邊微微一愣,豎起大拇指:“宗濤君我的佩服,不過中國軍人不及宗濤君萬分之一的大有人在,如果整個支那軍隊都是宗濤君這樣的人,天皇也不敢下詔發兵,”
宗濤見衆弟兄都有怒色,又是一聲冷笑:“中國不僅有不屈的軍人,還有山寨這樣無所畏懼的好漢,山口一夫幾攻山寨,又撈到什麼好處,”
渡邊掃了衆弟兄一眼,默然無語,
宗濤正色道:“中國四萬萬五千萬同胞,都不甘心被奴役,你們組織的所謂武漢大舍圍,現在處處告急,又得到什麼,”
渡邊深鎖鐵窗,哪知外界軍情,聽宗濤這麼一說,哈哈大笑,
“武漢又怎麼樣,淞滬會戰,南京會戰,中國軍人的所謂抗擊,無異於以卵擊石,大日本皇軍很快就要拿下武漢,直搗中原,”
宗濤喝道:“小鬼子休要狂妄,武漢重鎮,豈是你們能輕易拿下,”
渡邊傲然道:“正規軍的作戰,支那軍人佔不了半點便宜,”
李二虎早氣壞了,聞聽此言,跳起來一把揪住渡邊的衣領,拎小雞一樣提起渡邊,
“少費話,血祭六哥的時候到了,狗日的渡邊,快快受死,”
渡邊一掙不脫,大叫:“宗濤君,容我一事,”
宗濤輕輕擺手,李二虎放下渡邊,喝道:“你還有什麼屁要放,”
渡邊整整衣服,若無其事地說:“我是軍人,當有軍人風度,死生我早置之度外,不過希望能讓我清洗一下,”
李二虎吼道:“你這種骯髒賊子,還有臉面,”
渡邊傲然不答,宗濤想了一想,對一個弟兄說:“端一盆水來,”
渡邊感激地向宗濤抱拳作禮:“宗濤君,太謝謝了,”
宗濤冷色道:“我不是爲你,是爲六哥着想,你這種骯髒樣,不要污了六哥的眼,”
渡邊就着清水,從容梳洗,盞茶功夫,渡邊判若兩人,渡邊徐徐解衣,袒開胸腹道:“七當家,請便,”
李二虎早怒氣於胸,哪肯二話,揪住渡邊,手起刀落,直刺入渡邊胸腔,渡邊來不及叫喊,已一命歸西,
侯小喜跳到祭臺前,端起盆子,李二虎鐵着臉,把渡邊的臟器擺在祭盤上,
衆弟兄轟然大叫,
劉鬆致祭詞,衆弟兄不停地叩拜,
祭奠畢,劉鬆傳令擡棺,十幾個弟兄手把棺木,折向東坡,
蘇桂香呼天搶地,魯冰花等抱住她,陪着大哭,
高繼成的落葬處正是原來爲宗濤掘的坑,幾十個兄弟舉槍齊發,爲高繼成送行,
綠色掩映裡,高繼成的墳瑩高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