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子怡之所以能深更半夜偷偷來到馮二雷的住處,還不讓馮二雷出被窩,她自己鑽了進去,就是來之前,已經做好了身心準備——再也不能拖延了,再也不能留下遺憾了!
早在何大勇犧牲的時候,湯子怡就追悔莫及——連個像樣的親吻都沒給他,連個真正的擁抱都沒給他,就那麼活生生地離開了這個人世,完全見不到他的身影了!
那個時候就在心裡暗中悔恨,咋就沒在他生前把他想要的都給他呢?一個女人的童貞是珍稀可貴,但要是跟一個人的性命比起來,又價值幾何呢?既然他那麼愛自己,既然他有那方面的需求,爲啥就沒在他生前滿足他呢?結果,連女人的滋味都沒嘗過,就那麼犧牲了性命,還留下遺言——來生一定娶自己爲妻!
想起這些就追悔莫及,湯子怡就覺得自己在這方面太矜持,太不給對方留餘地,結果,對方犧牲了,留給自己的卻是終生遺憾。
特別是馮二雷將何大勇的人頭帶回了抗聯大本營,在全體戰友的護送下,將他安葬之後,下起了鵝毛大雪!那一定是天祭英靈,用紛紛揚揚的大雪,來揮灑英雄遠去的魂靈吧——湯子怡心中的那個遺憾就更加強烈無比了……
假如在馮二雷的身上再留下這樣的遺憾的話,那湯子怡的心裡一定崩潰,一定痛不欲生了——這樣的體驗恰恰是在馮二雷深度昏迷,成爲植物人,她帶着高醫生去診治的時候,看見馮二雷完全失去了知覺,也聽高醫生斷言他幾乎不能醒來之後,湯子怡的那種遺憾達到了巔峰狀態,已經到了幾乎絕望的程度——所以,在聽了高醫生說的有先例用性來喚醒植物人的病例之後,曾經下了決心,不惜捨出自己的姑娘身,也要嘗試去用身子去刺激他,喚醒他!
然而,沒用自己這樣去刺激他,他就被喚醒了——估計一定是有誰像自己一樣,並且先自己一步,捨身用身子刺激了他,從而喚醒了他!
既然他已經醒過來了,既然他再次出現在了自己面前,既然自己再也不想留下之前那樣的遺憾了,那還等啥呢?爲啥不立即行動,去消除自己的遺憾,讓自己跟他的身心完全結合在一起呢!
下這樣的決心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今天開完作戰計劃會,正在自己的房間裡短暫休息呢,團參謀賈東才突然冒了出來,進屋就說天太冷了,有沒有熱水可以倒給他喝……湯子怡倒是沒太在意他的來意,馬上用搪瓷缸子給他倒了半缸子開水,遞到他的眼前——這個傢伙居然沒直接去接缸子,卻一下子捧住了湯子怡的手,而且,湯子怡掙扎了幾下,他竟不鬆開……
“你這是幹嘛?”湯子怡嚴肅地問。
“我寫給你的情詩你都看見了吧……”賈東纔有點厚顏無恥的樣子。
“現在是非常時期,哪有時間看!”湯子怡不是沒看,而是不會答應接受他的愛。
“你沒時間,那我背給你聽吧……”賈東才更加厚顏無恥了似乎。
“對不起,聽的時間也沒有……”湯子怡生怕他說出什麼情啊愛的,回頭還像跟何大勇之間的關係一樣,遇到生離死別的時候,就心軟了,就不得不答應他什麼,回頭還要留下更多的遺憾。
“其實就四句,我這就揹你聽吧……”
本來湯子怡已經打算直接說:“別背了,我不會接受你的感情的……”可是賈東才已經開口開始揹他寫給湯子怡的情詩了:“頭回見面相恨晚,一見鍾情地久長。並肩抗戰成伴侶,攜手一生共飛翔!我是專門爲你寫的,你能懂我對你的一片真情吧!”
“賈東才同志,現在是非常時期,個人情感應該服從抗戰大局,不能因爲個人的兒女私情,影響了抗聯迎擊敵人的作戰部署……”湯子怡不得不跟對方打官腔來壓制他了。
“湯政委這樣說有點太誇大其詞了吧,咱們的革命友誼和真摯愛情,只能在抗戰中更加英勇頑強,咋會影響到抗戰大局呢!”賈東才卻振振有詞地予以反駁。
“反正我覺得,現在不是談情說愛的時候,請你把有限的精力,都投入到無限的抗戰中去吧,別在琢磨着寫這些無病呻吟的詩歌來浪費時間了……”湯子怡幾乎是將對方對自己的示愛給徹底扼殺在萌芽狀態了。
“我可不是無病呻吟,這可都是發自我內心的真情實感呀……”賈東才似乎已經有點走火入魔無法自拔了。
“無病呻吟也好,真情實感也罷,總之現在不是時候!”湯子怡對賈東才還真有點無奈。
“那你給我個時間表,我可以等待,一個星期我等,一個月我等,一年我等,十年我等,就是讓我等一輩子,我都等……”賈東才已經鑽進牛角尖,死衚衕了。
“不用等了……”
“爲啥呀……”
“我早就許配給別人了……”湯子怡被逼無奈,只能這樣了斷賈東才的想法。
“我們現在是抗聯戰士,早就不信那些封建婚姻的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了,戀愛婚姻都要自己做主了,不再是爹孃將自己許配給誰就是誰的年代了……”賈東才居然還拿出這樣的道理來開導湯子怡。
“是啊,是不是那樣的年代了,不過,我不是父母許配的……”湯子怡耐着性子,跟賈東纔講事實擺道理。
“那是誰許配的呀……”
“我自己呀……”
“你自己?你自己咋能隨便許配給誰呢?”賈東才都不知道自己說話沒了邏輯,完全進入到了自我膨脹的境地中。
“不是你說的,我們現在是抗聯戰士了,不受封建禮教的束縛了,可以自己決定自己的命運,也包括婚戀了嗎……”湯子怡抓住了對方的話柄,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我是那麼說的呀,可是我不明白你咋會把自己許配給了別人呢?”賈東才連自己都繞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了。
“咋了,這個世界上,除了你,我就不能喜歡上別的男人,就一定要許配給你呀!”湯子怡有點討厭對方無休止的無理糾纏了。
“那是當然了,你我是抗聯隊伍中最般配革命情侶的了……”賈東才索性說出了這樣的話。
“我咋就跟你最般配了呢?”湯子怡一聽都樂了,倒要聽聽他能說出多少個般配來。
“先說雙方父母吧——都是知識分子,再說文憑吧,你是上海女子大學畢業,我是北平師範大學畢業,你現在是團政委,我現在是團參謀,你身高是一米六六,我身高是一米七七,你是美若天仙羞花閉月,我是天庭飽滿地閣方圓,你是……”賈東才還真是把他認爲的般配都說了出來……
“夠了,即便是有你說的一百個般配,就一樣不般配前邊這些都白費了……”湯子怡必須果斷制止對方了。
“那你說,咱倆什麼地方不般配了?”
“這裡呀!”湯子怡邊說,邊指指賈東才的左胸口……
“咱倆的心,咋會不般配呢?”賈東纔到死可能都不會明白。
“那誰知道呀,要是般配的話,還用你說這些廢話呀,兩顆心早就跳到一起了,八匹馬想拉都拉不開……”湯子怡只能這樣解釋給對方聽了。
“你的心,真的就從來沒爲我動過?”
“是啊,你連這個都看不出來,還配來跟我求愛?”
“你不能這麼說,愛你是我的權利,連上帝都無法剝奪……”賈東才的眼圈都紅了,嗓子也沙啞了。
“對呀,不接受你的愛也是我的權利,上帝也不能剝奪呀!”湯子怡也用同樣的句子來回應對方了。
說完這句話,看見賈東才傷心欲絕離開的背影,湯子怡的心裡大概比對方還難受呢!
湯子怡不想再這樣回絕自己並肩作戰的戰友了,單從男人來說,賈東才也是萬里挑一的一表人才了,不但有知識有文化,而且也是個作戰能手,幾次戰役中,都表現出色,假如沒有馮二雷做比較的話,他已經是特別優秀的男人了……
然而,自己的心,早就許配給馮二雷了呀——那麼自己的姑娘身,也就不能再給別人了呀——假如再遇到何大勇那樣生離死別的情況發生,賈東纔再在戰鬥中犧牲了,自己可能會再次陷入到那種無限的懊悔中,爲自己沒能答應他的情,沒有接受他的愛而感到追悔莫及吧!
正是出於這樣的糾結和前因後果,才讓湯子怡下了最後的決心,儘快將自己的身心與馮二雷結合——這樣的話,自己也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回絕其他男人的求愛,也就不會再後何大勇那樣的悔了,也就不會再留那種抓心撓肝的遺憾了……
所以,才趁夜黑人靜,偷偷潛入馮二雷的房間,想先跟他把生米煮成熟飯,然後再將自己跟他的關係公之於衆,這樣的話,明確了自己名花有主的狀態,再也不會出現賈東才這樣的求愛事件了……
可是呢,湯子怡這樣闖進被窩,馮二雷卻沒有思想準備,雖然之前倆人早就心心相印,也多次擁吻在了一起,但之前有言在先:只動心,不動身!歷經那麼多的風風雨雨,倆人還真是堅持做到了,可是今天這是咋了呢,咋進屋就上炕,上炕就脫衣,脫掉衣服就進被窩,進了被窩就一下子壓在了身上連氣兒都不讓喘了呢!
馮二雷居然沒意識到,呼吸不暢不是身輕如燕的湯子怡給壓的,而是面對自己的頂頭上司,面對抗聯隊伍中最美的政委,面對自己心目中的女神,那顆男人的心,情不自禁就跳成了青春搖滾……
“你咋……突然……這樣了呢……”
“這樣不行啊……”
“不是不行啊,可是咱們之前不是說好了嗎……只保持精神戀愛,而不要身體結合嗎……”
“情況變化了……”
“咋變化了?”
“再不跟你身體結合,就要被別人佔先了……”湯子怡居然給出了這樣的解釋。
“誰呀,誰這麼大膽子敢碰我的女人!”馮二雷心裡這麼喊,可是到了嘴邊卻變成了:“誰呀,誰吃了熊心吞了豹膽,敢向團政委求愛呀!”馮二雷聲音雖然很低,但那種口氣卻有點誇張。
“你猜呢?”
“難道是牛營長?不對呀,我看他不是那種人呀!”
“不是他……”
“難道是那個留鬍子的副軍長?”
“你咋能想到他呢?”
“我今天看見他看你的眼神有點那個……”馮二雷居然主意到了這個。
“有點兒哪個呀?”
“就是一個男人喜歡女人的時候,纔會放電放出的眼神……”
“哎呀,我咋沒看出來呢!”湯子怡相當於是變相否定了馮二雷的猜測。
“你說不是他?”
“當然不是他了……”
“那我猜不着了……”馮二雷索性不猜了。
“那我告訴你吧,他就是……”湯子怡卻要主動說了。
“打住,你不用告訴我,我不想聽!”馮二雷居然不想聽了。
“爲什麼呀!”
“我怕我知道是誰了,回頭狙擊步槍走火就麻煩了……”馮二雷的腦子裡居然有這樣可怕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