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一點,安毅一行順利抵達鎮江大營,略作休息,於渡江趕赴揚州,三師師長顧祝同、參謀長韓德勤、七團長陳鐵、八團長潘國聰、九團長王萬齡、補充團團長李及蘭等人熱情地招呼安毅共用早餐。
早已得到通知的獨立師副師長鬍家林、參謀長楊斌也從江都前線趕了過來,大家聚在一起,非常熱鬧。
三師的四個團長都是黃埔一期的畢業生,除了補充團團長李及蘭仍掛着上校軍銜之,陳鐵三人均已是少將軍銜。
師兄弟幾個相互問候,聊着聊着便開起了玩笑,其中祖籍廣西容縣的潘國聰因爲與甘麗初同鄉的關係,在廣州時與安毅較爲熟悉,其他幾位包括顧祝同在內,也與當時的馬術教官胡家林見過面,久別重逢,彼此自然十分高興。
顧祝同看着安毅與手下幾個愛將相處如此融洽,非常開心,不時與自己的結拜兄弟兼同鄉、同出於保定軍校六期的參謀長韓德勤低聲交談,向他介紹安毅的情況。
早餐完畢,隨即開了兩個半小時的軍事會議,根據蔣總司令和總司令部參謀處的最新作戰計劃,顧祝同和安毅兩師將校一起討論並確定兩個師的協同配合問題。
顧祝同通過蔣總司令採自己的建議併發來更爲詳盡的行動計劃中,已經得知安毅在南京大力支持自己的作戰方案,因此,在聽取兩個師作戰參謀的敵情通報之後,顧祝同就讓安毅說出他的設想。
安毅看到間有限,也就沒有開口推辭,走到地圖面前將自己的整體計劃詳細予以說明,並自信地說只要配合得當,高郵之敵估計都跑不掉。
韓德勤和幾個師兄弟看完地圖,又細琢磨一番,對安毅的計劃大爲讚佩,欣喜萬分的顧祝同越想越覺得妙不可言,當即拍板,表示無需再議,完全按照安毅的方案展開。
毅恭敬地告辭,和鬍子、楊斌一起騎馬趕赴江都龍川大營,立刻召開全師營長以上作戰會議,把總體方案公佈完畢,逐一聽取弟兄們的意見,略作修改,很快便定下了詳細的作戰計劃和各部兵力調配,隨後在鬍子、尹繼南、楊斌和丁志誠等人的陪同下,前往炮營所在地薛家莊巡查。
一個令泰州守軍崔景、段承澤兩個師守敵痛苦不堪地詭異計劃。就此進入了緊張地實施階段。
下午四點。安毅回到鎮江大。恰逢第十七軍杜起雲中將地第二師被總司令部調至鎮江助戰。安毅不敢怠慢。連忙率領麾下弟兄前往車站迎接。將杜起雲部六千五百餘將士安頓完畢。又在城中最大地酒樓爲杜起雲將軍及麾下將領設宴洗塵。
待招呼妥當。安毅回到大營已經是晚上八點五十分。剛坐下喘了口氣。侍衛長林耀東來報:李霄龍一行求見。
安毅連忙站起出門迎接。將客人迎回到會議室裡賓主相繼坐下。安毅吩咐勤務兵上茶。然後含笑看着李霄龍身邊地兩位“老師”。暗中揣測他們地身份。手衝着茶盞擺了擺。示意大家不要客氣:
“兩位老師。請用茶。由於本人軍務繁忙。直到現在才閒下來。有照顧不周地地方還請見諒!”
臉上傷痕仍在、戴着副普通文人眼鏡地中年人。感激地回答:
“安將軍的救援之德,我們銘記在心,感謝安將軍了……不過強行從臭名昭著、雙手沾滿我共產黨人鮮血地國民黨黨部行動科手裡把我們搶出來,我們很擔心這樣會影響安將軍的前程,給安將軍帶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啊!”
安毅搖了搖頭,客氣地說道:“沒事,要真有麻煩現在就有了,我此刻不是好好地坐在這兒,沒人來調查我嗎?
好在各位都是剛被捕,沒有受到審訊,估計負責抓捕的人也不清楚各位的身份,不過哪怕知道了各位的身份,對我來說也不是什麼大問題,各位就不要替我操心了。今天下午接防的友軍部隊已經到達了鎮江,我們獨立師這個師部明早就要~到江對面去了,不知各位下一步有何打算?”
另一位教授摸樣、器宇凡地中年人含笑問道:“安將軍,你就不問問我們的身份嗎?”
“不用問了,李霄龍的爲人我非常清楚,能讓他這麼畢恭畢敬並願意拿自己的性命來保全的人,絕對不是平凡之人。兩位先生最好也別告訴我,省得我老惦記着這事兒,心裡不舒服,萬一上面真的追究下來,我也能實話實說。”安毅的回答很聰明。
兩位中年人相視一笑,都覺得安毅的處事風格非常有趣,低聲商幾句後也就不再拘泥,戴眼鏡的中年次致謝,客氣地提出要:
“將軍,明天貴部師指搬遷地時候,能否也把我們一塊兒帶到江北去?”
“沒有問題,其實不用等到明天,就算現在也隨時都可以過去,在我部隊裡還是比較安全的。”安毅想了想問道:“兩位先生到了江北有何打算?”
戴眼鏡的男子如實告知:“我們知道
湖地區的水路已經斷了,在蕪湖、安慶、九江一線,李宗仁的部隊查得很嚴,而東下上海的船隻也因爲大江南北的交戰而暫時停運,陸路就更不能走了,所以我們打算通過蘇北到海州,然後從海州乘船到廈門,之後再想辦法前往長沙。”
安毅想了想,平靜地點點頭:“明白了,本人有個建議,如果各位信得過我安某人地話,就別走這麼多冤枉路了,明天一大早,你們一起跟隨我們獨立師教導隊和後勤部門的車隊返回南昌。如今的南昌,已經是朱培德將軍的天下,朱將軍爲人還是很開明的,到了南昌諸位想怎麼走都方便,至少不浪費那麼多時間,穿過江北地交戰區很危險,離開本人的戰區範圍,我就無法出手幫忙了。”
衆人聽了大喜過望,激動地站起來想要和安毅握手,無奈會議桌實在太大,足有兩米寬伸不過手,只好按照民間禮儀,給安毅合手作揖。
安毅連忙站起來,示意大家坐下別客氣,然後叫來站在門邊地小九低語了幾句,轉向李霄龍低聲吩咐:
“李霄龍,等會兒你跟隨侍衛長到老常那邊去領取軍裝和武裝帶,你們都得穿上我師的軍裝,隨大隊人馬一起乘車回去,和原後勤股股長老韓頭他們坐一輛車……對了,你還記得老韓頭嗎?”
“記得!韓大哥對很好。將軍,韓大哥正值壯年,怎麼也回老南昌去了啊?”李霄龍大着膽子問上一句。
安毅頗爲感慨地回答:“這但老韓頭要回去,那些上了二十八歲准尉軍銜以下地老弟兄都回去。這些老弟兄共有一百八十五人,絕大多數識字,也沒有什麼奔頭,跟我從廣東、湖南打到這兒已經非常難爲他們了,該回去娶老婆生孩子了。
明天女兵地全部女戰士和新兵連八十幾名有知識地小夥子也一起回老南昌,進入士官訓練基地接受進一步的培訓。實話對你說吧,其中有二十三個優秀弟兄和你一樣,都是有自己堅定信仰的人,與目前的軍隊格不入,留下來也太委屈他們了,到了後方他們願意留下就留下,不願意的話隨時可以走人,我沒意見。”
李霄龍震驚地看着安毅,他不知道毅是如何將其中二十三個共產黨員辨別出來的,就連李霄龍也是在離開安毅的部隊之後,在黨內晉升一級並且主管這一塊後才得知的,好不容易進入安毅部隊裡的也就這二十三人,工作還沒展開就被安毅送走,這讓他臉上無光,同時也無可奈何。
上兩位“老師”聽了安毅地話,也非常感慨,但事以至此,由不得他們多說什麼,只能默默接受下來。
“將軍,其實我很想留下跟隨將軍多學點兒東西的,可是如今這個時局,把一切都攪亂了,我感到很遺憾。”
李霄龍打破尷尬的氣氛,頗動情地說道。
安毅微微一笑:“跟我有什麼好學的?其實有很多黃埔師兄打仗比我強百倍,比如一期畢業的雙傑陳、蔣先雲師兄,對我關愛有加智勇雙全的許繼慎師兄,一直在蘇聯留學的左權師兄,打仗不要命卻非常有謀略地黃公略師兄、英勇善戰喜歡喝酒的繼勳師兄,還有攻打桐廬時代替李明揚將軍指揮攻打桐廬城東面的王爾琢師兄,還有二期、三期、四期、五期許多師兄弟都比我強,我只是機緣湊巧才上今天這個少將師長,所以你今後有很多機會可以向這些師兄們學習。
我呢,別看報紙上吹得花裡胡哨的,其實我自己最清楚自己有多少斤兩了,我這人歡享受,喜歡做生意,不願吃苦也不願打內戰,雖然因爲北伐獲得些軍功,可沒一個能讓我感到高興。如果是驅除外國強盜還我河山的話我會很驕傲的,包括收回外蒙、貝爾加湖和新疆那一大片被俄國人搶劫去的國土。
句老實話,我對包括俄國人、曰本人在內的列強沒有任何好感,更不會相信所謂的外國人能給我們帶來統一和幸福,看到他們對我地祖國和各個政黨指手畫腳、凌人的做派,我就感到噁心,他們只會製造分裂,盡情地壓迫和掠奪我們,因此,總有一天我會爲了國家尊嚴和他們拼死一戰,我相信這一天不會很遠,你很快就會看。”
聽了安毅這話,衆人無不驚愕,兩位“老師”面面相覷,不知安毅借題發揮的目的何在?李霄龍與身邊不開口的幾個同伴根本就無法容忍安毅對“國際友人”地狂妄態度和毫無區別的惡毒攻擊,他們已經把心中的留戀拋在腦後,圓睜雙眼,惡狠狠地盯着安毅的眼睛,卻發現安毅根本就不理睬自己,自顧自地掏出香菸愜意地點上,還吩咐一旁的勤務兵給大家續茶,絲毫不受滿堂疑惑和憤怒情緒地影響。
戴眼鏡的“老師”突然發出爽朗地笑聲:“安將軍真是個至情至性的人啊!對於意識形態問題,我們都有各自地理解和追求,任何事物和思想的接受,都會有一個循序漸進地過
別是先進的思想,需要更多地時間去研究和探索,所想法我們能理解。在某種程度上我們的目標一樣,那就是打倒列強,驅除外辱,建立一個統一的、民主的、富強的、沒有人剝削人壓迫人的幸福國度。
”
“謝謝老師的指教!對於老師的追求,本人非常尊敬,也深爲欽佩,安毅受教了!雖然本人沒讀過《資本論》等著作,但卻深爲贊同辯證唯物主義,也極爲欽佩馬克思先生的剩餘價值學說,知道資本家貪得無厭地與生俱來的逐利本質,導致了剝削加劇、導致貧富不均社會財富分配的差別越來越大,進而導致了矛盾的加劇和階級鬥爭的升級等等。
其次是,本人也明白物質決定意識的正確性,明白沒有一定數量的物質和精神積累,不可能促成質變,但是量地積累往往要經歷一個漫長的過程。這些先進的寶貴思想讓本人感觸良多,所揭示的事物本質清晰透徹,令本人受益無窮啊!
等完成北伐後,本人很想離開軍界,去做個振興民族工業的實業家,做一個有良心的商人,用剩餘價值理論指導經濟實踐,只是不知道有生之年能不能實現這個夢想,期待啊!這是我的一點膚淺認識,請大家別見笑,哈哈……”
安毅像是忽然意識到自己說的太多了,打了個哈哈,就此不再開口。
可坐在對面的個“老師”臉上卻沒有一絲一毫地笑容,而是無比震驚地凝望着安毅,他們怎麼也弄不明白,安毅怎麼會懂得這麼多不亞於自己的馬克思理論?
安毅感覺自己的目的已達到,笑容可掬地站起來,隨便找了個藉口告辭,吩咐侍衛和勤務兵把客人送到後院好好休息,與兩位似乎有很多話要問的“老師”熱情握手,表達歉意。
隨後,安毅自走進西面的辦公室,找到商量新兵分配的夏儉、顧長風和詹煥琪幾個,以巡營爲藉口,拉着衆弟兄到大營斜對面地小酒肆邊喝邊談,整日的奔波和過度用腦,讓安毅又累又餓,不喝上兩杯今晚真的沒法入睡。
……
一架螺旋槳雙翼偵察飛機自東北西南方向飛來,從江都獨立師陣地上飛過不久,在鎮江西北的金山寺上空掉轉了個方向,飛往揚州地界,盤旋兩圈後再從揚州向北面的高郵飛去。
祝同和安毅等人在隨從地陪伴下,視察江都防務,目送飛機消失在天際,顧祝同嘆息道:
“我軍航空處從北伐開成立,飛機也有十幾架,可是直到現在,也沒能爲戰地服務,倒是張宗昌和張作霖的飛機時常在我們頭頂上飛來飛去,對我軍地調動、佈防進行頻繁偵查,對我軍相當不利。這幾天天氣不錯,敵機出動頻繁,你這邊沒什麼損失吧?”
“損失不大,至今沒一個弟兄傷着,前天上午兩架敵機還在我前沿陣地楊家營投下了六顆炸彈,沒炸着官兵和工事,卻把鎮中楊明陽老先生的宅子給炸塌一半。這位譽滿江浙地國學大師嚇得中風了,模範營的弟兄們看到楊家大宅燃起熊熊大火,立刻展開救援,衝進滿目狼藉地楊家大宅找到老先生時,他正蹲在雅緻的茅房裡,褲子都沒繫上,當時已經氣若游絲說不出話了。
好在我們有個醫術不錯的醫官,救活他後立刻送往了江都大營,昨天晚上才把他倖存的一家老小二十餘口送過江安頓在鎮江城裡。據說老先生醒來後的第一句話就問我的書呢?旁邊救護隊的弟兄們告訴他,整座宅子都燒了,哪裡還有書啊?老先生立馬就昏過去了,差點兒救不活。”
安毅含笑告訴顧祝同,衆人一聽竟然有如此腐儒,全都忍不住哈大笑起來。
安毅卻頗爲感慨地說道:“大家別笑,正是因爲這幾天敵機頻繁的出動和轟炸,我們的官兵們才逐漸適應過來,心裡不慌了,估計三師的弟兄們也有同感吧?”
參謀長韓德勤點了點頭:“是啊!敵機第一次在我們北面的王莊投彈時,一個營~弟兄嚇得扔下陣地沒命地向南逃跑,好在高郵守敵沒有趁機出動,否則定會造成較大損失。現在天天見到飛機出動,見多了也就適應了,官兵們基本知道該如何應對,由此看來,什麼事都有個適應過程。”
衆人走到南面一帶矮山後的炮兵陣地,進入蓋着僞裝網、兩面儘可能保被的寬大戰
三師的將校們對安毅所部修建的完善工事讚不絕口,沿着憑藉起伏地勢而建的戰壕前行了一百餘米,這纔看到三十四門火炮全都有序地靜臥在深挖的炮位裡,一層層逼真的僞裝網覆蓋其上,若不是走近看,根本就知道這裡是個炮兵陣地,還以爲是一帶植被茂密的荒丘,實在太巧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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