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八日晨,川南廣播電臺七點開始的整點新聞,對歐洲戰事進行了最新報道:德軍各路大軍均順利抵達目的地,波蘭野戰軍主力在華沙以西地區被分割包圍,其中聲勢最浩大的是馮.賴歇瑙將軍統率的德國第十集團軍的挺進,該部衝過波蘭西里西亞的工業區,在拉多姆以西使得六萬波蘭軍隊陷於困境,於今日凌晨深入華沙市郊,切斷了波茲南地區波軍與其他部隊的聯繫。波蘭城裡,槍炮聲清晰可聞,局勢一片混亂。
另一則新聞報道,則提到了海因茲.古德里安將軍領導的坦克部隊,在波德戰場中顯現出恐怖的威力,整師整師的坦克橫衝直撞,在飛機的掩護下,一天推進五六十公里,能夠迅速開炮的摩托化重炮,甚至在坎坷不平的波蘭道路上也能以每小時四十公里的速度滾滾推進。
而在昨天夜裡,安毅舉行的招待晚宴結束後兩小時,蔣介石在大本營作戰室舉行了軍事會議。
會上,蔣介石提到了安毅對波德戰爭的預測。
參謀總長何應欽嗤笑說這純屬小兒癡語,胡說八道——從雙方兵力對比看,波蘭有五十二個師,法國有一百一十個師,而德國暫時只動員了一百個師,甚至還比不上法國的軍隊數量;在經濟實力看,英、法擁有廣闊的殖民地,多數戰爭資源都不缺乏,而德國則缺乏鐵砂、橡膠、石油等戰略物資,波蘭失敗的可能微乎其微。
軍法總監唐生智分析道:英法既然承諾對波蘭負有責任,想必會不惜一切代價,主動出擊德國西線,一旦法國一百一十個師攻入德國,即意味着德國要與兩倍於己的敵人作戰,再加上英國人割斷德國的海上交通,不出半年,德國即會戰敗。
軍事參議院副院長龍雲則用上次世界大戰的演變,來論述德國不可能獲得戰爭勝利的必然性,稱現在德國所面臨的國際局勢,甚至還比不上上次歐戰的時候,上次歐戰德國起碼還有奧匈帝國和奧斯曼土耳其帝國幫襯,現在純屬孤軍奮戰,以蘇聯人的精明,根本不可能會把自己捆綁上德國的戰車,四面楚歌的德國的覆亡,只是時間問題。
聽了安毅預測心中存有諸多疑惑的軍政部長陳誠,一直沉默不語,徐永昌、熊斌、陳調元、林蔚、陳紹寬等人雖然剛剛出席完安毅的宴會,但此次討論對事不對人,也認爲安毅這回預測肯定是錯了,而且還錯得非常離譜。
白崇禧思考了半天,用另一個角度闡述了安毅的預測不太可能會實現的原因。從歐洲各國反饋的訊息看,德方認爲波蘭可以抵擋兩到三個月,法國方面估計波蘭可以支持到明年春夏之交,而波蘭軍事當局更是自信,認定波蘭不僅可以成功抵禦德國的入侵,還可以在法國的支持下,反攻德國。試想一下,就連德國人自己都沒有多少信心,安毅這個局外人,又哪裡來的那麼大的自信?
但隨着這次新聞播報的播出,蔣介石原本被鼓舞起來的信心,開始迅速動搖,吃完早飯他就把蔣經國叫進書房:“建豐,真想不到,波德之戰會打成這樣,波蘭的表現,完全不像是一個強國嘛。你說說看,波蘭真的會在接下去一週內全面崩潰嗎?”
蔣經國是在自己房間聽到波德戰爭確切消息的。
對時下的中國人而言,早晨收聽敘府廣播電臺的新聞節目已經成爲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件事情,不同於南京中央廣播電臺總是播報沒有時效性的舊報紙的新聞摘要,川南廣播電臺在歐美各國均派駐有特約記者,總是能夠第一時間反饋所在國發生了什麼事情,當然這些記者也同時承擔着爲南華廣播電臺、《東方新聞報》、《南華日報》、《解放日報》等媒體送稿的重任,使得安毅集團的傳媒總是比別人的消息獲得全面。
蔣經國喜歡上收聽川南廣播電臺的新聞節目,在於川南廣播總是對江西的消息進行正面的播報,禁菸取得什麼效果、民生有什麼改變、經濟取得什麼成就等等,總是可以在新聞節目中聽到。
相比而言,南京中央廣播電臺則背道而馳,往往會播出一些對江西改革進行批判的播音稿件。
廣播電臺是控制在汪精衛一系手裡,再加上許多執掌大權的政要也對蔣經國觸及自身利益的改革極爲不滿,有意無意地在媒體上撰文予以抨擊,雖然蔣介石爲此大發雷霆,要求整改,但依然我行我素,蔣介石對此也無可奈何。久而久之,蔣經國逐漸養成了只收聽川南廣播節目的習慣。
聽到蔣介石的問題,蔣經國一臉鄭重:“父親,兄長確有大才,您什麼時候見他在大局方面預測錯誤過?這一回恐怕也不會例外,波蘭在德國的打擊下,崩潰是遲早的事情。”
“建豐,那你如何看待你的這位兄長?”蔣介石不動聲色地問道。
蔣經國認真想了想,回答:“兄長的政治謀略比不上父親,甚至有可能比不上李德鄰、馮煥章等人,但他對大局的把握和判斷,就目前來看,無人能及。我專門研究過兄長的成長經歷,記得北伐進入江北後,他就曾斷言日本必然會武裝干涉我軍北伐,爲此父親還責罰他,把他調離了獨立師,結果獨立師遭遇前所未有的慘敗,纔不得不重新啓用,結果後來的濟南慘案有力地證實了這一點。
“北伐成功後,兄長再次斷言,日本會蠶食侵略我國,我們必須提前做好準備,爲此他先後創建老南昌、湘西和川南軍工基地,並在此基礎上發展配套工業,隨後又爲防止沿海地區被日本海軍,開始發展滇南,打通陸上交通線。兄長的預測果然成爲現實,日本得寸進尺,一步步侵略我國,終於導致全面抗戰的爆發。
“到去年年底,兄長看準法國虛弱的本質,果斷出兵安南,今年年初又利用遠東共和國與蘇聯開戰的機會,趁機收復中亞,再加上對暹羅作戰的勝利,這一切都證明了他的眼光的可怕,我有時候甚至在想,兄長會不會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否則怎麼能取得如此輝煌的成就?”
蔣介石嘆了口氣:“是啊,是啊,安毅的眼光之準是公認的,他賺錢經營的本事更是了得,看看現在的抗戰大局,若非西南工業基地的提前建設,咱們哪裡來的與日本週旋的本錢?可是,正是因爲他太能幹了,所以我看不透他,有時候我甚至在想,他一直對我恭恭敬敬,有求必應,是不是也是因爲他比別人看得遠,認爲我能從一次次宦海沉浮中掙脫出來,獨樹一幟,纔會有此表現?有些東西不能深想,越想越覺得可怕。”
“父親,我不太認同您這個觀點!”
蔣經國把自己的想法原原本本道來:“當初南昌城下,兄長捨生忘死跳入水中,救父親於危難時,分分秒秒都有犧牲的危險,他能想到今日?一次北伐,兄長遵從您的命令,北上孤軍阻擊對手,遭遇直魯聯軍合圍,待撤到長江南岸時,一萬二千人的獨立師只剩下一兩千人,您能說他看得遠嗎?再後來蔣桂大戰、中原大戰,每每關鍵時刻,兄長都率部頂在前面,這些功績都是兄長用生命拼來的,而不是靠耍嘴皮子或者賭運氣能做到的。
“此外,兄長在域外取得的成就,也全是因緣湊巧:淞滬會戰時,是您把安南黨部的徐子良介紹給他認識,這纔有了後來的南華;蒙古省主席本來兄長是屬意我擔任,可我卻不堪苦寒之地,予以推脫,他才轉而推薦了尹繼南,雖然不知道兄長和尹繼南用了什麼手段把幾十萬蒙古軍收入麾下,但總歸是把遠東軍控制的武裝收爲己用,正是有了蒙古的存在,纔有了揮兵中亞的契機,可以說這些都是父親一手促成的。
“父親,在我看來,兄長顯然也意識到他的功績越來越大,已經功高震主了,所以索性從國內急流勇退,在域外打下一片全新的天地,依爲中國之屏障,這份良苦用心,天地可鑑啊!”
蔣介石非常驚訝,直直地看了蔣經國好一會兒,才說道:“建豐,沒想到你對安毅如此信賴,難道你就不怕他羽翼豐滿後,威脅到我們蔣家的地位?以前他資歷還大爲不足,但現在,隨着他建立南華,拿下中亞、暹羅後,短板已經逐漸彌合,若想染指中央政府權力,我未必便是他的對手。”
蔣經國一愣,迅即意識到蔣介石所言未必便無可操作性。
若是安毅真的想入主中央,只需把南華、中亞當做見面禮,想必他在國內的人氣必然暴漲,再加上安毅集團富甲天下、安家軍擁有天下無敵的威名,從中央到地方必然會有大量的擁護者,這倒真的是一個棘手的問題。
蔣介石見蔣經國臉上浮現出擔憂之色,滿意地點了點頭:“建豐,你去你把安毅喚來,我有些外交方面的事情想問問他。”
蔣經國遵命離開憩廬,在前往江南酒店的路上,一直在思考蔣介石的顧慮。
這時,蔣經國突然有一個可怕的想法:囤積在武漢、南京周邊地區的中央軍嫡系部隊,會不會就是專門防備安家軍的?安家軍雄踞長江上游,至武漢、南京等黨國腹心城市數日可達,再加行老南昌的駐軍和鄱陽湖的海軍基地,莫非父親爲此滿懷憂慮?
滿腹心事、乘坐電梯來到江南酒店五樓,蔣經國看到沈鳳道已經在電梯口迎接,四處看了看,卻沒看到安毅的身影,好奇地問道:“副官長,怎麼兄長還沒起牀嗎?”
沈鳳道曖昧一笑,拉着蔣經國來到自己的房間,說:
“建豐,你是小毅的兄弟,我也不瞞你,昨夜小毅開會到很晚才休息,一點左右南京城下了場雷陣雨,一個暗戀小毅多年的小妮子進了他的房間,隨後發生了什麼想必你也清楚,到凌晨四五點他才睡過去,因此恐怕得稍微等一下了。”
蔣經國一臉瞭然,連忙道:“沒事,沒事,父親那裡我會代爲周旋,不知道是哪位佳麗有此幸運?”
沈鳳道附耳說明,蔣經國連連點頭,喃喃道:“是她……難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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