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二十七章

蕭百鍊還想反駁, 蕭成鋼捂住他的嘴,“哥,你咋老這麼多話呢, 可閉嘴吧你。”

方辭舟找到一塊石頭坐下, 似是一會兒都站不得, 隨手摘了根狗尾巴草, 把玩道:“那羣小乞丐原屬魔教的話, 一切都說得通了。飛鷹教並不是想影響賀老師的心性,而是想要影響還待在魔教的少年人的心性。”

展眠和李靜娥同時疑惑道:“怎講?”

方辭舟把狗尾巴草丟開,單手撐在腿上, 抵着下巴道:“你們仔細想想,原爲魔教中人的小乞丐被正道赫赫有名的大俠殺害, 這消息傳開, 那些少年怎麼想?”

展眠忽道:“誤會!”

李靜娥擰眉:“對, 誤會。誤會正道中人都是表面仁慈,實則冷血無情的僞君子。因此更加忠於魔教, 與正道敵對。”

孫昭和陸溪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嘖。”溫明賦搖搖頭,“咱們下一站,便是城主府了吧。”

……

城主府位於廬陽城最中心的位置。

城主名魏昌,今年三十有四,只比賀知湛大兩歲, 算得上是賀知湛的同齡人。他穩坐城主之位也有十幾年了, 期間廬陽一直風平浪靜, 鮮少有大事發生。百姓對他的評價不好不壞, 勉強算是個規矩人。

展眠覺得這位城主沒那麼簡單, 按照方辭舟所說的,這位城主刻意散播謠言, 有將罪過往賀大俠身上引的嫌疑,她很難不去懷疑這人和飛鷹教的關係。

見到人後,展眠更加證實了自己的猜想。

這位城主看他們的眼神飄忽不定,卻可以快速回答他們的每一個問題,像是提前做好了什麼準備似的,實在蹊蹺。

尤其對上賀大俠的發問時,他語速清晰,半點遲疑都沒有,按理講,有人提問,怎麼說也要回想和思慮一會兒的。

只是這位城主看起來脾氣很不錯,一開始就讓九人落座,好茶點心伺候着,言辭間也是“大俠”這樣的稱呼,實在叫人無法咄咄質問。

諸如賀知湛,展眠和李靜娥這樣的性格,都是吃軟不吃硬的,孫昭和陸溪自打出了學院,自信就一直被搓磨,更不可能開口,而蕭百鍊此刻不滿賀知湛,也不想摻和這事。

最後一個問,還是由方辭舟開口:“其餘的不說,在下不明白,爲何城主大人要告知百姓,那些小乞丐是被邪祟所害?大鬆不許封建迷信,城主大人應是知曉的。”問到最後,方辭舟指節曲扣桌面,盯着魏昌。

魏昌終於怔了,沒在第一時間回答,在衆人的注視下,露出一點奇怪的表情,道:“在那廟旁還有一座新建的廟,香火不佳,我傳這樣的話出去,是爲了讓百姓積極到那新建的廟中求神拜佛,賺點香火錢。”

衆人不明所以,魏昌又緩緩道:“對,那廟是我叫人建的,今年廬陽徵稅困難,需要上繳皇宮的銀錢遠遠不夠,只能靠廟裡的生意做補貼。”

“............”

魏昌嘴角掛上一抹牽強的笑:“害,當城主也不是那麼風光的。”

原來竟是因爲這樣嗎?!

衆人沉默半晌,賀知湛起身,“多有叨擾,請城主大人莫怪。”

這是要走的意思了,大家都跟着起身,魏昌微微一笑:“哪裡的話,各位慢走。”

出了城主府,展眠才後知後覺道:“那殺害小乞丐的兇手呢,就這樣算了?”

方辭舟:“問那城主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他轉眼看向賀知湛,“想必賀老師心下已有決策了。”

賀知湛:“先找住處。”

衆人在一家酒樓安置下來,夜裡,賀知湛推開屋門,獨身朝着城主府的方向而去。

就在賀知湛離開不久,方辭舟敲響了展眠的屋門,“展姑娘,可睡下了?”

展眠當然還沒睡下,翻身而起,忘記披上外衫,直接開了門,興奮道:“你又有什麼計劃了?”

方辭舟只要是在大半夜找她,肯定是要邀請她到外面去,展眠見溫明賦也在旁邊,心道了一聲果然。

方辭舟剛想說話,垂眼瞧見小姑娘的裡衣,面色一變,“啪”一下捂住溫明賦的眼睛,由於動作太急,活像是刪了他一巴掌。

溫明賦壓低聲音咬牙道:“方辭舟,你他孃的幹什麼?!”

“閉嘴。”方辭舟聲音突然就啞了,移開眼,“展姑娘,你......將衣服穿好再出來。”

展眠低頭一看,頭皮一緊,反手拉上屋門,忙去架子上取衣裳。李靜娥早習慣九界那兩個地痞半夜三更找人了,不鹹不淡地問:“這回又是去哪兒?”

“還不知。”展眠穿好衣服擡頭,“靜娥可去?”

李靜娥搖搖頭。與他們同待這麼久,她也摸清楚了那兩人真正的脾性,除了偶爾嘴上欠點,喜歡去訛人錢財之外,沒什麼太大的壞心思,對展眠也是照顧有加,她已經不怎麼擔心了。

“那你早些歇息。”展眠往門口走兩步,又轉身一笑,“我會注意安全的!”

李靜娥想說出口的叮囑被她堵了回去,無奈地輕笑了聲,拉上被子側過身去了。

展眠開門之前再三確認自己衣服穿好了,這才背上‘飛霜’出去,左右一看,“就我們三個?”

“人少方便行動。”方辭舟搖開不知走哪兒順來的摺扇,裝模作樣地搖了兩下,“賀老師去城主府了。”

“當真?”展眠問道,“我們也去?”

“自然。”方辭舟朝她眨了下眼,轉身,“展姑娘跟緊。”

三人走到大窗邊,方辭舟先行躍下,剩下二人緊跟其後,落地後躡着步子在街巷之中穿梭。

潛入城主府,三人瞧見賀知湛身影,屈身停在腳下的屋檐上。

賀知湛就在前方的院落中,他身邊還有一個紫衣男子,戴着斗笠,看不清容貌。

展眠睜大了眼,壓低聲音道:“那是周嵐?”

“正是。”方辭舟緊盯着那方,“魏昌果然與飛鷹教有聯繫,不然周嵐不會出現在此處,魏昌真是好演技。”

這時,院落中的白衣身影一動,持劍對着紫衣身影攻了去,溫明賦聲音難免揚了幾分:“打起來了!”

展眠看他,“你高興什麼?”

溫明賦笑道:“強者對決,豈不是很有看頭?”

展眠蹙眉,“萬一賀老師負傷了怎麼辦,我們要不要下去幫忙?”

“再等等。”方辭舟又一伸腿,坐下了,“等看清周嵐慣用招數再下去也不遲。”

底下兩人交手幾個回合,未分高下,一招一式簡潔明瞭。展眠心中暗驚,雖說她在同輩中一向遇不到敵手,這回真正看到強者交手,才發現自己跟高手有多大的差距。

展眠不禁道:“僅僅是一個護法都這般厲害,那飛鷹教的教主段林該有多恐怖?”

“段林......”方辭舟一笑,帶着一絲道不明的意味,“他麼,不管多恐怖,也遲早死在我手裡。”

最後一句展眠沒聽清,也沒來得及問,因爲她瞧見周嵐從袖中帶出一道銀芒,竟是要使小動作,她立即掄起流星錘就往下面跳去。

方辭舟和溫明賦拉都拉不住。

賀知湛察覺到周嵐的動作,正要躲避,一道破風聲響起,餘光瞥見一黑得發亮的鐵錘從天而降,他愕然到步伐都打亂了。

周嵐比他好不到哪裡去,收起袖間銀針,手向下拉斗笠遮住自己的嘴脣,旋身後退幾步。

“哐當——”

重重一聲,‘飛霜’將地面砸出了坑,展眠右手勒繩,單膝跪地,擡頭道:“賀老師,你沒事吧?”

賀知湛迅速回神,忙道:“快過來,小心他傷到你!”

他話落,展眠便察覺到身後一股強勁的氣息,她立即躺倒在地,順勢往右側滾了幾圈,扔出錘繩,將兩頭圓錘對準剎那間瞄見的紫色衣角處甩去。

“有兩下子。”

這聲音十分陰冷,像是毒蛇吐着信子,令人心生寒意。

展眠拽回‘飛霜’,兩三下跑回賀知湛身邊,做出防禦姿態。

房檐上的方辭舟見展眠加入戰局,再也穩不住,拉着溫明賦一同跳下,落在院落之中。

周嵐見狀,缺了一瓣的嘴脣詭異勾起,怪笑兩聲:“咯咯咯——沒想到賀大俠也會以多欺少,真是令周某好生吃驚……”他看清方辭舟後,聲音戛然而止,話全都吞了回去。

周嵐忽然拉緊斗笠,收好武器,竟是想要離開的樣子,賀知湛立即抓住他左臂,令他動彈不得,誰知——他竟然舉起右手,往自己左臂劈去!

霎時血霧噴涌,周嵐鮮血淋漓的飛到屋檐之上,回頭看一眼方辭舟,更像是逃一般慌忙離去,幾息之間便不見了蹤影。

而賀知湛低頭,他此刻抓住的,已經是一支斷臂。

展眠吃驚:“這……”

賀知湛扔掉周嵐的斷臂,擰眉看向方辭舟,後者一搖摺扇,悠悠晃動,挑眉道:“可不怪我。”

溫明賦湊近方辭舟耳朵道:“他還是這麼怕你。”

方辭舟道:“他怕的不是我。”

而是他親爹。

段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