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如同喪家之犬一般，垂頭喪氣進宮了。進宮意味着什麼，大家心中如明鏡般。來了就回不去了。李樑苑已經看到自己人頭落地的情形了。
畢竟，京城豐都最近因爲這件事死了不少人。李樑苑活了十八年，終於見到皇帝。一位中年男子，威嚴坐在皇位上。李家人都不敢擡頭，戰戰兢兢跪下。
李樑苑一直在想被砍頭時，人會不會立刻死，會不會還感覺到疼痛。
大河朝忽然掀起一陣文字抨擊潮，最後竟然演變成有人謀權奪位。皇帝坐上這個位置不容易，在位者，最忌諱的就是這些。嚴查此事之後，倒也揪出不少有二心之人。
李大人看到了自己的幾位同僚。拖家帶口的。琢磨着，從皇帝大紅人面前討不着好處，那麼……皇帝這裡……如果死纏爛打，表明自己的忠心，苑兒至少有救？
可惜的是，李大人還沒付出行動。比他先開口的一家，全部被拖出去了。李大人趕緊閉上嘴巴。死就死了，一家人整整齊齊丟腦袋，也方便收屍的人。
“李大人”
李大人雖然是京官，但是見到皇帝的次數並不多。皇帝一點到他，他就緊張得發抖。
“怕嗎？”
“怕……”，尾音拖了很長。
“既然怕，爲什麼要參與？”
李樑苑覺得皇帝的聲音要把他們一家給壓倒了。不怒自威。
“陛下，下官沒有”
“來人，給李大人看看，是不是他寫的？”
陛下身邊的內官託了一個托盤下來。上來是各種信封，還有各種書籍。
“李大人，是你嗎？”
“是”，這不是那天……一幫人聚到一起，喝了點馬尿之後，神情恍惚了。不知是誰提議，抒發對百姓的感慨，然後大家就提起筆刷刷寫下。李大人清醒後，回想起來，自己當時也沒寫什麼，就是寫了百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最後還吃不飽飯。他單純就是想表達百姓的日子過得辛苦，絕無任何目的。
可……怎麼就傳到皇帝手中。還被認爲是抨擊皇帝。皇帝生性多疑，肯定是當時之下，有人對他執政不滿意，企圖推翻他的政權。這還得了，事情演變到這種地步，皇帝派人徹查此事，陸續有人落馬。李大人因爲官階低，就到後面處理。
“陛下，下官真沒有參與此事”
“沒有參與爲何要寫？可是對朕不滿意？”，皇帝忽然起身，對底下的人道，“你們若是對朕不滿意，可否儘管進宮找朕喝茶？朕有時間聽你們傾訴……”，皇帝最後一句話都是一個字一個字咬出來。底下人連呼吸都不敢呼。
“陛下……”
李大人沒有人脈。即使他想解釋，皇帝也不會給他解釋。“證據”就擺在那裡。他寫的意思全被歪曲了，現在他成了那個參與謀權篡位的人了。
死已經不可避免了。李大人抱歉看了一眼妻女。女兒被拒婚之後，他怕女兒受打擊，這兩年來，限制她的自由。他打算最近再給她說一門親事，結果……他就稀裡糊塗捲進這件事。還有老婆子，給他生了一兒一女，如今……也被他連累，她最終沒享受到兒孫滿堂。
汗把李大人的衣服都溼透了。李夫人悄悄給他塞了帕子。她不怪李大人，一家人都整整齊齊在這裡。
李樑苑反而鬆了一口氣。被砍頭不是遲早的事？皇帝多讓他們活了幾天是她不爭氣，沒找到機會挽救李家。
李樑苑習慣性伸手去摸腰間的錦鯉玉佩。這一次，玉佩不靈了。
皇帝的內官在上面宣讀了一系列罪名。李樑苑沒聽，估計底下跪的人都沒聽。反正都要死了。李樑苑的肚子有些餓了。她還藏了糕點，希望上路之前，她能吃上幾口。黃泉路上，路途滿滿，她不想做餓死鬼。
“宣讀完畢，各位大人謝恩吧”
李樑苑想仰頭大笑。都要砍人頭了，還想讓人磕頭謝恩。什麼天理，太不公平。她想罵皇帝還來不及，還讓她磕頭。她不磕頭。不過她雖是不情願，被李大人用力一按。她的頭撞到地板，連藏在身上的糕點也掉出來了。
完了……這回要做餓死鬼了。這一幕，引起皇帝的注意了。
“李大人，你家姑娘所帶何物？”
李大人流的汗更多了。這個孩子，還嫌棄他們死得不夠快。
“陛下，小女所帶……”，汗水模糊了李大人的視線，他沒看清楚。他一直在砍頭的恐懼下，哪還有心思仔細看。
“陛下，是糕點”，頭也要被砍了，李樑苑索性不怕了。從容不迫把糕點撿起來。
“爲何要帶糕點？”
“陛下，小女即將要被砍頭，爲了不做餓死鬼，小女特意準備了糕點墊肚子”
“你倒是不怕死”，剛擡頭看他。
“如果陛下允許的話，等下砍頭時，請讓小女吃飽上路”
“李大人，怎麼教導姑娘？”
“陛下，請不要遷怒家父”，誰怕誰，砍頭就砍頭咯。難不成她還能指望皇帝寬宏大度，放過李家。既然如此，死之前，她有話就一股腦說出來。“是小女的意思”
“李大人，你家女兒倒是牙尖嘴利”
李大人險些要暈過去。皇帝來了點興趣。
“你爲什麼怕做餓死鬼？”
“陛下，餓肚子太難受了。外面百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最後累到死前，也沒能一粒米下肚，就去了。聽民間傳說，餓死鬼會變成厲鬼。小女不願意做厲鬼……”
“呵呵……”，皇帝大約覺得李樑苑能扯。
“陛下，小女說得是真的。小女的爹說得也是真。他只不過反應了當時底層的生活，沒有別的意思”
“放肆。李大人，管好你的女兒”，竟然敢質疑他的決定。
“苑兒，別說了”
“陛下，小女爹是從一個小縣令起來。百姓的生活，他了如指掌，深有感觸。一個普通的感官，就要被陛下砍頭……”
“你不服是嗎？你一個姑娘懂什麼？”
“小女士不服”，被砍頭誰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