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說帝王心意最是難測，帝王家也最是無情……如此看來，難道未必如此？
金凡理了理思緒，垂首說道：“回萬歲爺的話，四貝勒的傷勢並無大礙，草民必然會盡心醫治，估摸着半月之後便可大致痊癒”
嘉明微微點頭，說道：“那就好，老四爲人一向穩妥，做事也仔細，想不到這次竟會受傷，況且還是爲了保護一個女子”
金凡心頭一動，真是事事都瞞不過皇上的眼睛，一品堂的事兒他也有所聽聞，這事兒雖是十風離墨所謀劃，風離墨從旁協助，可想必皇上也是早有部署，纔會對一品堂裡發生的一切，彷彿親臨其境，瞭如指掌。
金凡轉了轉眸子，纔開口說道：“回萬歲爺的話，想必當時情況危急，四貝勒也只是勉強爲之……”
“哦？你認爲老四這是勉強爲之？朕倒不這麼看，他是朕的孩兒，朕知道他的性子一向寡淡的很，若說他爲了一個女子豁出自己的性命，那可絕對是心隨意動”嘉明沉聲說道。
金凡心底顫了顫，伴君如伴虎，皇上心思如此敏銳，任何事兒想要瞞着他，當真是難上加難。
他藏在心底的那件事兒，皇上會不會也有所察覺了呢……想起他第一天進宮，皇上看他的眼神兒似有若有所思，當他說出要是用鍼灸的時候，身側的八阿哥瞬間起了一臉惶恐。
他雖不明所以，但大致想想也明白過來，這鍼灸診症大約是宮中的禁忌，更是不能對皇上使用。
不過這卻合了他的心意，他本就不是誠心誠意的到宮中來給嘉明診病的，如今此時恰好合他的心意，就此出宮去，也算得上功德圓滿。
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嘉明微微一笑，說了一番讓在場所有人都詫異的話：“朕二十幾年前曾着人用過鍼灸之法診症，倒是頗爲奏效，只是礙着宮中的規矩，這些個太醫唯唯諾諾的守着，也不見得就是好事兒”
見在場的人均是默不作聲，細細的看了金凡一眼，又接着說道：“如今即是這金凡大夫想着用鍼灸來爲朕診治，那也未嘗不可”
此話一出，不知八爺面上變色，金凡也是心中猛顫，二十幾年前……鍼灸之法，宮中禁忌，那必然就是在宮外，宮外？
“顧小婉這個小丫頭倒是聰慧可人，心思也敏捷的很，只是想不到居然能入得了四阿哥的眼，朕的四阿哥，從來都是冷漠的緊，對這丫頭倒是上了心思”嘉明接着說道。
金凡垂首不語，片刻之後才說道：“若真如萬歲爺所言，那草民該是恭喜風離墨了”
嘉明轉眸看他一眼，說道：“能有個真心喜愛的女子陪在身邊兒，當真是種福氣，如若真如朕所想，那老四這事兒，確實值得恭喜！”
說完，嘉明默然不語間，眼眸卻是眨也不眨的看着金凡，似乎意有所指，滿含深意……
顧府
“小婉，你給我說說，是不是十四弟欺負你了？倘若真的是如此，我這就找他去，定幫你討個說法！”十三爺氣呼呼的坐在凳子上，說道。
顧小婉此刻心中倒是平靜，眸光一掃，若蘭垂首說道：“奴婢告退”說着，匆匆退出房門。
“你還說我，出了那麼的大事兒，你怎麼纔來？”顧小婉蹙眉說道。
十三爺緊緊擰着沒眉心，低聲說道：“你有所不知，我這府裡出事兒了……”
顧小婉問道：“出什麼事兒了？還能比一品堂的事兒大不成？”
聽出顧小婉語氣中含着薄薄的怒氣，十三爺趕忙說道：“小婉，你不知道，那個乞丐偷偷出府了！”
“你說什麼？出府了？到底怎麼回事？現在……人在哪裡，找回來沒有？”顧小婉嚇了一跳，急忙說道。
這人跑出去，若是被有人心給認了出來，那……這可是天大的事兒！
十三爺沉聲說道：“人是找回來了，現下在府裡呢！”
顧小婉這才長舒了一口氣，伸手捂着胸口，說道：“幸好，幸好……找回來就好！”轉念一想，又接着說道：“有沒有人認出他來？”
“這小子倒是帶着帽子，抹黑了臉偷偷溜出去的，我大致看了看，倒是不易認出來！”十三爺說道。
“好端端，怎麼跑出去了？”顧小婉問道。
“趁着下人換班兒的時候，打暈了看守，爬牆出去的！”十三爺說道。
顧小婉噗嗤一樂，說道：“這人倒是有兩下子，能從你那兒跑出去，想必也不容易？你沒審審，他爲什麼要跑？”
十三爺無奈的搖了搖頭，說道：“鼻涕一把，眼淚一把的，就說是圈在府裡像是坐牢，無聊的緊，就想着出去轉轉，轉夠了再回來！”
“這人倒是滑溜的很，知道咱們養着他，必定有用……纔敢如此有恃無恐！你倒是該好好治治他，省得不知天高地厚的，到時候再惹出什麼事端來！”顧小婉說道。
十三爺點了點頭，說道：“我也是這麼想的，這人……定然是要好好管教的，若是今後再出這樣的岔子……”
眼瞅着十三爺的眼眸沉了沉，一抹殺意緩緩溢出！若是再有一次，爲了顧小婉，也爲了自個兒，這個人必須要死！
顧小婉心底動了動，十三爺的心思她如何能不明白，此時正逢多事之秋，她就是想爲這乞丐說句話，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再說了，這乞丐當初既然應了此事，便再無回頭的餘地，如今他竟敢仗着此事跑出十三爺府，此事牽扯着十三爺和她才身家性命，確實是不容有失。
她如今已經是自身難保，十三爺心思沉穩，他對此事如何處理，想必也是經歷了深思熟慮，雖不能說是萬無一失，卻也算得上權宜之策。
“別說我了，一品堂的事兒我聽說了，十四弟倒是好狠的心腸，將你硬生生的往刀尖上推，當時的情形若不是四哥……”十三爺厲聲說此處，卻突然止住了話頭兒。
面色凝重的說道：“今個兒我看你面色不對，可是見着四哥了？三更半夜的，你卻和十四弟待在一處？”
顧小婉抖了抖長長的睫毛，掩住眸色中隱藏的心慌，說道：“風離墨見着了，精神尚好，傷勢倒是無礙，至於和十風離墨，那是在風離墨府門口碰到的……也沒怎麼樣？”
腦中浮現十風離墨霸道的眼眸，陰冷的笑，還有那略帶這征服的吻，就那樣狠狠的撞痛了她的脣，在她柔嫩的脣瓣上，留下了一抹屬於他的氣息。
不自覺的伸手撫上有些冰冷的脣瓣兒，顧小婉緩緩的說道：“十風離墨說，想要去求萬歲爺，將我賜給他嫡福晉”
“什麼？十四弟他真的這樣說的？”十三爺一下從凳子上竄了起來，瞪着眼眸說道。
顧小婉扥了扥十三爺的袖子，眸色沉了沉，說道：“別急，我估摸着一時半會兒的，他該不會貿然過去求萬歲爺”
十三爺聽顧小婉如此說，眸光中更是透出一絲篤定，這才緩緩坐了下來，陰沉着臉，一字一句的說道：“你如何有這把握？”
顧小婉理了理思緒，說道：“第一，因爲我的病，德妃娘娘一直心有顧忌，若十風離墨想要娶我，心中許是比不太樂意，十風離墨一向孝順，在這一點上也不得不顧忌着”
“第二，我已經和他明確表示過，我心裡裝着的是風離墨，十風離墨即使不念及兄弟之情，若是萬歲爺知曉我也風離墨的事兒，也該是有所顧慮的”
“第三，十三爺想必對十風離墨的性子也有所瞭解，他那人一身的傲氣，我若一日不點頭答應，他該不會貿然去求萬歲爺賜婚”
十三爺沉思片刻，見顧小婉說的頭頭是道，沉聲說道：“你說的也不無道理，只是……十四弟這人，自小就愛爭強好勝，尤其是與四哥……從小不睦”
“這我自然知道……”顧小婉吶吶說道。她如何能不知道，刻意迴避着的就是這些阿哥未來的命運。
十風離墨自風離墨登基，一直被圈禁的命運……他如此一個驕傲的人，卻是被圈禁了大半輩子，兄弟之間的嫌隙由此可見！
親兄弟之間又如何……皇家的血脈至親，血管子裡留着的都是滿含着權利與無奈的血液，這樣的血脈失了溫度，讓人不禁舉得心寒刺骨。
見顧小婉呆坐不語，十三爺接着說道：“此事風離墨是否知曉？”
顧小婉愣了一愣，說道：“十風離墨想必已然與風離墨言明一切，我心裡的這點兒事兒，他既然已經知曉，按他的性子，必然會到風離墨府上將此事挑明”
十三爺說道：“十四弟確實是這麼個性子，小婉……你與十四弟相識時日不多，對他的性子倒是頗爲了解”
面對十三爺探究的眼眸，顧小婉眼眉一挑，說道：“我這點兒觀人於微這樣的本事兒，還得多虧你也風離墨平日裡的提點呢”
十三爺聞言，面上神色鬆了一鬆，說道：“近日我聽聞十四弟因着這次圍剿天地會之事，極得皇爹爹賞識，浙江官員貪污舞弊一案久查未決，倒是有意委派他這個棘手的差事兒，想來他近來也顧不得賜婚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