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容淺菡又是哭又是鬧又是推打下人的,鬧了個不可開交,看得寧平侯是又氣又怒又頭痛,正要吩咐下人們不必顧忌她小姐的身份時,就聽得有人喊道:“太夫人來了!”
寧平侯還未及有所反應,容淺菡心下已先是一喜,知道救星來了,推開圍着她的下人們,哭喊了一句:“祖母,您老人家總算救命來了!”便向門外撲了出去,撲進了迎面而來的太夫人懷裡,大哭起來。
裡面大楊氏聞得太夫人來了,心下也是一喜,暗想寧平侯此時就算再恨她,只要她咬緊了牙關不承認事情繫他們母子所爲,寧平侯總不能當着自己母親和女兒的面對她行兇罷?只要她能保住性命,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就總還有反敗爲勝的機會!
但很快大楊氏的欣喜便消失了個無影無蹤,只因她看到不止太夫人來了,她的死敵君璃與容湛竟也來了。且不說他們兩個與她之間早已是不死不休,只以寧平侯現下的盛怒來說,君璃與容湛尤其是容湛的出現,便極有可能激得寧平侯越發的怒不可遏,定要取了她的性命才罷休,原因很簡單,寧平侯現下有多恨他們母子,便對容湛有多愧疚。
大楊氏不由在心裡將素英罵了個半死,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既然還知道去搬太夫人來當救兵,可見還沒蠢到家,既沒蠢到家,怎麼就不知道只請該來的人來,不該來的人那裡連一絲半點風聲都最好別讓其聽到呢?
——大楊氏並不知道她其實冤枉素英了,素英若沒有幾分聰明機敏,又怎麼能成爲她身邊的一等大丫鬟?本來素英去給容淺菡報過信,讓容淺菡即刻趕過來爲大楊氏解圍後,是想立刻跟着回來的,可一想到此番寧平侯之怒非同小可,怕他恨屋及烏,想着容淺菡是大楊氏生的,便連容淺菡也一併恨上,到時候豈非一個還沒摘清,另一個又白填限進去了?
想來想去,闔府上下在寧平侯面前最有分量的人非太夫人莫屬,整好容淺菡的院子就有照妝堂的後面,於是又跑了一趟照妝堂。
誰曾想其時容湛與君璃也在照妝堂陪太夫人說話兒,素英也是怕太夫人去得遲了,寧平侯就真對大楊氏怎麼樣,便也顧不得容湛與君璃還在了,“噗通”一聲跪下便求太夫人去救命,只說侯爺與大夫人吵得很厲害,且已動上手了,並不敢透露有關二人爲何會爭吵打鬧的半個字。
但君璃既花那麼多時間和心力布了這個局,又豈會白白放過這個機會?只看素英恐慌成那樣,君璃便猜到必定是事發了,當即自告奮勇要與太夫人一塊兒去,又與容湛使眼色,令其也要求同去。
太夫人只當二人是出於幸災樂禍,所以纔要跟去,本來還不想讓二人同去,但架不住君璃與容湛已一左一右攙住了她往外走,她想着二人應該只是想看看笑話兒而已,真正有實質性傷害的事情也做不了,便也就默許了二人的動作,於是方有了二人也一塊兒出現在大楊氏上房這一出。
“好了,當着這麼多下人的面兒,又是哭又是鬧的,成何體統?”太夫人如今雖對容淺菡不若先前那般疼愛了,見她哭成這樣,到底還是有幾分心疼,因命身後的如燕:“還不快扶住二小姐,拿帕子給她擦眼淚?”
如燕忙上前扶住容淺菡,仔細給她擦起淚來。
太夫人方又向屋裡的寧平侯和大楊氏道:“你們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也是坐四望五,連孫女兒都有的人了,又是一家之主,下頭還有那麼多弟妹子侄女媳們,竟鬧成這樣,讓他們知道了,成何體統?讓闔府的下人們知道了,又成何體統?傳了出去,咱們寧平侯府上下還要不要見人了?”
太夫人的聲音並不高,語速也不快,但任何人都能聽得出她聲音裡壓抑着的那份怒氣。
“母親,此事說來話長,兒子就不與您細說了,這只是兒子與楊氏之間的事,兒子自會解決好的,這會子時辰已不早了,兒子這便讓人送您老人家回去早些歇着。”寧平侯的語氣很是生硬,不過話說回來,遇上那樣的事,是個男人的語氣都好不了;尤其他也看見太夫人不是一個人來的,君璃與容湛也陪着來了,一想到當初自己打容湛時的不顧情分,一想到容湛喊自己冤枉時的悲憤與絕望,他便滿心的自責與愧疚,自覺沒臉見容湛,所以纔想儘快將太夫人和他們送走,好歹等他與大楊氏母子將賬算清了,也想好該怎麼與容湛說後,再面對他不遲。
但太夫人又怎麼肯就這樣輕易離開,大楊氏雖仍癱在地上,她脖子那觸目驚心的淤痕太夫人卻是一眼就看見了的,顯然是在她來之前寧平侯弄的,若不是容淺菡先趕到,指不定寧平侯就真要掐死大楊氏了。太夫人雖厭惡大楊氏,但也不能眼睜睜看着鬧出人命來,本朝律例男人殺妻雖不是什麼大罪,於名聲上卻委實不好聽,她決不能容忍這樣的事情發生。
太夫人因沉聲道:“你可別忘了,你不只是楊氏的夫主,更是我的兒子,寧平侯府的侯爺,容氏一族的族長,那便不只是你與她兩個人之間的事了。就算楊氏惹惱了你,你大可將她送去家廟或是莊子上,以後不見她不讓她回來便是,何必定要喊打喊殺的,鬧得這般不可開交?你真當這樣的事傳了出去,很好聽嗎?”
頓了頓,見寧平侯面色稍緩,便也放緩了語氣,又道:“再者,楊氏再不好,到底爲你楊氏再不好,到底爲你生了一雙兒女,你這樣對她喊打喊殺的,你讓潛兒與菡丫頭心裡怎麼想,你就不怕他們自此恨上你這個做父親的?爲打老鼠反傷了玉瓶兒,你也想想到底值當不值當……”
只可惜話沒說完,已被寧平侯怒聲打斷:“那個孽子還敢恨我?我不先打死了他就是好的了!母親且不必多說了,此事我自有主張,母親還是先回去歇着罷!來人,好生服侍太夫人回去!”
太夫人並不知道自己與之前容淺菡一樣,哪壺不開提哪壺好巧不巧戳中了寧平侯心中的傷口,讓本來已被她說動了幾分的寧平侯復又恨不能即刻打死了大楊氏和容潛,太夫人只覺得他當衆掃了自己這個做母親的的面子,讓她在一衆小輩和下人面前下不來臺。
於是太夫人也怒了,冷冷道:“你要打殺你的妻兒是你的事,我的確管不着,不過你要壞寧平侯府的體面和名聲,我就不得不管了,你若實在想打殺他們,就把人提到外面去殺,省得髒了我寧平侯府的地兒!”
寧平侯此時真是滿心的苦說不出,總不能讓他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兒告訴自己母親,自己被自來最疼的兒子戴了綠帽子,自己自來最信任愛重的妻子則是幫兇罷?這叫他怎麼說得出口?便只能梗着脖子,繼續語氣生硬的與太夫人道:“母親雖爲尊爲長,但也別忘了,如今兒子纔是這侯府的主人,這侯府上下哪個地方是兒子去不得,不能待的?母親還是儘早離開的好,省得再說下去,傷了彼此間的母子情分!”
這話如同火上澆油一般,讓本就已動了真怒的太夫人越發怒上加怒,冷笑道:“好,好得很,我到今時今日方知道,原來你早多嫌着我了,既是如此,我便不留在這裡礙你的眼討你的嫌了,我即刻便打發人收拾東西回老家去!”說完拂袖便往外走去。
奈何才走出沒兩步,已被人自背後抱住了腿,哭道:“母親,求您救兒媳一命,侯爺方纔就差點兒掐死了兒媳,您看兒媳脖子上這淤痕,侯爺他真是半點舊情也不念,定要掐死了兒媳才罷休啊,您若離開了,兒媳今日可就真只有含冤而死了,求您不要走,救兒媳一命啊……”不是別個,正是大楊氏。
大楊氏本來還擔心君璃與容湛趁機落井下石的,如今寧平侯正對容湛悔愧不已,想來不管容湛說什麼,寧平侯都會聽,到時候她就別想活命了。誰曾想二人還未開口,寧平侯倒先與太夫人爭執起來,甚至還對太夫人說了那樣的狠話,氣得太夫人要回老家去,試想連爲尊爲長的太夫人都無法阻止寧平侯了,這闔府上下又還有誰能阻止他?
大楊氏不由又慌又怕,這纔會及時拖住了太夫人,想着寧平侯越不肯對太夫人說他到底是因何要掐死她,她便越要讓太夫人乃至闔府上下都知道才行,反正問棋已經死了,雙喜與雙瑞也已經死了,如今死無對證,只要她與容潛咬死了牙關不承認,難道寧平侯還真敢打殺了他們母子不成?若闔府上下都不知道這回事,他們母子哪一日便是無聲無息就死了,旁人也不會有半句二話;反之,若是闔府上下都知道了,到時候他們母子若有什麼三長兩短,大家都便知道是寧平侯做的了,她總要讓寧平侯有所忌憚纔是。
抱着這樣的想法,大楊氏不待太夫人開口,便已大聲哭道:“本來兒媳還想着這樣的事情到底不光彩,打算遮掩過去也就罷了的,可如今侯爺指不定什麼時候便會要了兒媳的命,兒媳也顧不得了,說不得只得告訴母親了。侯爺先前也不知道從哪裡聽了些無稽之談,一回來便掐着兒媳的脖子問兒媳,當初問棋那個賤婢之事,是不是潛兒做的,而兒媳就是那幫兇?兒媳母子本來就沒做過,如何能承認這樣的事,便辯了幾句,誰知道竟越發惹得侯爺大怒,又掐了兒媳的脖子,兒媳一直不承認便一直不放開,若不是菡兒及時趕來,兒媳這會子只怕早不在這個世上了,求母親救命……”
“賤人!”一語未了,已被寧平侯怒聲打斷:“都到這個地步了,你竟還敢嘴硬,真當我不敢掐死你是不是?”一邊說,一邊已朝大楊氏撲了過去,唬得大楊氏忙跪行躲到了太夫人身後,繼續哭道:“母親您瞧,當着您老人家的面兒侯爺尚且敢掐死兒媳,可以想見您不在時,侯爺到底有多狠了,求母親一定要救兒媳的命啊……”
說得寧平侯越發的惱怒,眼裡幾欲噴出火來,繞過太夫人,揪起大楊氏來便是一耳光,然後重重將她推搡到地上後,方怒聲道:“你個賤人,你做出那樣的事來,我便是將你碎屍萬段也難消我心頭之恨,你竟還敢狡辯,還敢巧言迷惑母親,你當這世上人人都似以前的我一般,能傻傻的任由你欺瞞玩弄於鼓掌之間是不是?”
大楊氏釵環凌亂,臉腫的老高,嘴角還有血跡滲出,看起來要多狼狽有多狼狽,尤其頭更是痛得一抽一抽的,只想就此躺下好生睡上一覺,但卻更知道眼下決不能有一絲一毫的鬆懈,不然她就真是活不成了。
因忙強撐住擡起頭來,啞聲辯道:“侯爺憑什麼就認定事情是我們母子所爲,當日那個賤婢死前明明就留了書信的,也證實了那的確是那個賤婢的字跡,難道這我們母子也能造假不成?侯爺也不知道從哪裡聽了些無稽之談回來,便要我們母子認罪,我不服,我要求侯爺拿出證據來,還要求與那些爛嚼舌根的人對質,否則,我便是死了,那也是冤死,死後定要化作厲鬼回來找侯爺!”
想了想,又道:“這必定是有人在陷害我們母子,侯爺只看此事一出,誰得到的利益和好處最多,侯爺便該知道究竟是誰在背後搗鬼了,侯爺可不要輕易便中了那在背後興風作浪之人的計,做出親者痛,仇者快的事啊!”一邊說,一邊還有意無意拿眼瞟向太夫人身後的容湛和君璃。
“陷害?”寧平侯盯着大楊氏的目光像是要吃人,“你還敢影射是湛兒在陷害你們母子!當日若不是你們母子,我又怎麼會冤枉了他,又怎麼會幾乎打死了他,這筆賬我還沒跟你們母子算,你竟還賊喊捉賊,反咬起他來。我好好的一個嫡長子,就被你們作踐成這個樣,看我饒得了你們哪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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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回來已經晚上十點過了,前晚上通宵沒睡,又跪了很長時間,還倒黴的摔了一跤,實在太累,身上也實在太痛,所以昨天沒更,請親們千萬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