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計688年,武曌垂拱之治第四個年頭,所記大事共餘百件,錄入翰林院史冊事蹟有五,其一爲明堂奠修功成,在做最後修葺,其二爲張光輔同年一戰功成,躋身閣內,其三爲武曌御駕親征,大獲全勝,斬敵五萬餘,其四爲泉、潮二州之間移建一州,名曰:漳州,其五爲唐去病卒。
這種記錄方式也給後世研究唐冠之人看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冷笑話,造成了他這個撲朔迷離之人死了兩次的假象,不過倒是也曾有人對唐去病688年卒於落馬澗有不同的看法,他們所提出的假設是唐冠這個少年天才死後其義弟唐樑君代替了他的地位,並出於懷念改名爲唐冠。
有趣的是無論什麼時候都不乏異想天開,這種與出土的忠義候文獻相勃的假設都曾轟動一時,當然是真是假那就沒人知道了。
後來人怎麼說是他們的事情,而我們的畫面沒有定格在班師回朝的大軍身上,也沒有定格在重新坐鎮深宮的武曌身上。
而是定格在飽舍門前低頭不語的唐樑君身上。
兩個月了,什麼消息都沒有。
這一役武曌帶了八部親征,關內關外留了四部,行軍速度也快了將近一倍,他終究回來了。
長安對唐樑君而言已經不再陌生,可是眼前熟悉的朱門,卻讓他不敢推門而入,以往都是他在裡面等唐冠回來,如今他成了被等的那個人。
現在後悔已經遲了,與唐冠共同赴死也已經遲了。
“吱啦。”
“王伯。快點,回來了。回來了!”
“常壯士,走慢點。走慢點。”
就在唐樑君躊躇之際,大門被人推開,一熟悉的高大身影從其中走出,興奮的回首呼喚着身後的老者。
看到這個人,唐樑君眼眶唰的一下紅了起來,強忍住悲意,出聲道:“常大哥。”
正興奮回首呼喊的常鷹聞音猛然回頭,乍一見到他佇立在門外,先是一愣。而後大喜道:“小七,你回來了!”
說罷,常鷹跨出門外左右張望,但見四下無人,不由皺眉道:“你哥哥呢?”
“他...”唐樑君正要開口,常鷹便笑道:“肯定又進宮了吧,這次你哥哥功勞不小,哈哈,來。快進來吧,餓了沒有?”
常鷹一邊興奮自語一邊拉扯着唐樑君進院,正在急衝衝往着走的老王見到他也大喜出聲:“小少爺!”
“王伯。”
可是他木訥的面龐卻讓心細的老王一驚,不待他看清。唐樑君已被常鷹拉到房中。
老王見狀慌忙跟進,直到唐樑君坐好,常鷹才替他斟了一杯茶水笑道:“回來就好。我和王伯還想去接你們呢,就說嘛。肯定比我們...”
他話未說完,唐樑君便出聲打斷道:“常大哥。”
“恩?怎麼了?”
常鷹是一個典型的武夫。查案辦事殺人確實乾脆利落,可是對於親朋好友間的察言觀色其實並不擅長,一直到現在才發覺不大對勁,只見老王面色有些陰沉的望着小七。
“以後,我叫唐樑君,常大哥你怎麼稱呼冠哥就怎麼稱呼我。”
唐樑君突然出聲,此話一出,常鷹面色一變,老王這纔有些陰沉的上前道:“孩子,怎麼了?”
唐樑君聞言望了一眼老王后,開口道:“王伯,我...他....”
他數度欲言又止,不知道該如何開口,良久後。
“砰”一方官印從他懷中摸出砸在了桌上。
老王見狀兩眼一黑,幾欲跌倒,一把揪住小七衣袖道:“這...這是什麼意思?”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唐樑君似乎也陷入了歇斯底里的邊緣,他這一吼,老王連退幾步,着急間竟然一下栽倒。
“王伯!”
“王伯!”
兩人見狀慌忙上前搖晃,常鷹查探了下老王鼻息,暗舒一口氣,看來是太過激動,當即架起老王扶到那邊鋪上歇息。
安頓好老王,常鷹這才面色複雜的望向小七道:“到底怎麼回事?你哥哥呢?”
“常大哥,他...他..我不知道!”唐樑君被逼問之下終於再也忍耐不住,原形畢露,哽咽起來,他不相信那塊打不碎的頑石就這樣被磨成了吝粉!
看到這,常鷹哪還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不由連連後退幾步,面上現出不可思議的模樣。
“怎麼會這樣...不可能...”
唐冠將他視作兄長,沒想到這一去竟成永別。
當即他也顧不得許多,跨前一步,雙手緊緊抓住小七臂膀沉聲道:“你別哭,告訴我,到底怎麼了?”
唐樑君似乎在極力忍耐,憋紅了眼睛,不讓懦弱顯露出來,良久後竟然逐漸平復下來,但卻不回覆常鷹的問題。
他不想說到底怎麼了,因爲他不相信唐冠會死!
“那個女人呢。”良久後,唐樑君出聲詢問道。
“你說小娘子?”
“是。”
常鷹聞言默不作聲,他不知道小七爲何發生了這麼大的變化,上官婉兒是唐冠囑託他保護的人,在沒有弄清事情始末之前,最好還是謹慎對待性情大變的小七。
唐樑君見狀出聲道:“常大哥,我一會便告訴你,我想去那個小姐姐那裡拿點東西。”
“東西?”常鷹聞言眉頭一皺,可思量片刻後,還是點頭道:“好。”
說罷,兩人起身出門,直奔上官婉兒房中,就如我們曾今說過的一道人情,出門在外的男兒歸家,女子去接是不吉利的,是以上官婉兒一直候在這裡。
當二人敲開上官婉兒房門,上官婉兒開門見到小七後不由面現喜色,可是左右看了一眼後,立即俏臉一變。
唐樑君面色之難看自然不用多說,常鷹也滿臉陰沉道:“娘娘,小郎君進宮還沒有回來。”
“進宮?”上官婉兒聞言黛眉一皺,還是將門打開放二人進來。
唐樑君自始至終連她的眼睛都不敢看,他知道唐冠對她的情愫,他與武曌從某一點上來講是相似的,那就是在沒確定唐冠是生是死之前,便要絕對的不相信,他們都不保持着那份希望。
與此同時,他們也要儘自己最大所能保護好唐冠所在乎的一切。
人的徹悟與其所承受的痛苦深度是相等的。
唐樑君話也不說直奔唐冠掛衣之處,一件朝服靜靜掛在上面,小七伸手拿過,上官婉兒見狀黛眉緊皺,似乎意識到了什麼。
不知是因爲自慚還是痛苦,唐樑君直到臨出門才輕聲道:“婉兒姐姐,冠哥很快就會回來的。”
說罷,便與常鷹一道揚長而去,留上官婉兒站在原地愣愣發呆,似乎整個世界都塌陷了一般。(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