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曌深夜出宮動靜不小,好在此時城中宵禁,家家戶戶門窗緊閉,聽到外面動靜也只以爲城中鬧賊,這是官府在拿賊罷了。
而長安飽舍這個幾乎是唐冠私人宅邸的地方,在這雨後深夜卻被弓兵刀衛圍了個水泄不通,只見門前院後,甚至遠處制高都有火把亮起,想來行軍打仗,就地紮營也不過如此。
若是唐冠遇刺之時有此場面,莫說唐門區區十幾號人物想要硬闖,就是個蚊蟲飛蠅想進也要問問主人答不答應。
只見飽舍院中火把通明,映照的猶如白晝,可是令人觸目驚心的是有兩排死屍被人爲整齊排列在地。
屍體堆前有兩名將領正低首觀察着一干死屍,其中一排極好辨認,身上都是官家僕役的衣物,另一排卻各不相同。
再看這兩名將領,一高一矮,一個壯碩猶如小塔,一個卻面色蒼白,一臉病態。
“咳咳咳。”病將望着一干死屍捂嘴輕咳兩聲,壯漢觀望良久後向其小聲道:“大哥,全是被人一擊就...”
病將聞音擺手打斷道:“我知道。”
說罷,病將竟然伸手去摸其中一個不知名死屍,大漢見狀一驚,阻止道:“大哥,唐門的人邪。”
“呵,咳,活着的我都不怕,更何況還是死的?”病將聞言搖頭一笑,修長的大手已經按在了屍體胸膛,只見病將一摸之下,眉頭緊皺起來。
隨即病將又將手握向此屍手腕。觸摸一下便放開咂嘴道:“這人底子不小,殺他之人,可怕,咳,可怕啊。”
一旁大漢見他連連搖頭,心中也不由驚駭起來,能讓他都感到可怕之人,那對自己而言就不是可怕那麼簡單了。
這二將無他,赫然是宮中禁衛將軍程懷弼與鐵牛,說起來他們是第一個得知此間出事之人。原因無他唐冠侍衛常鷹幾乎用強闖的方式進宮稟報。當他們得知此間竟然發生如此駭人血案後,自然不敢隱瞞。
可令他們都沒想到的是,那位竟然親自出宮來探,可也並不奇怪。唐冠出了那麼大的事情。她不管不問才奇怪。
鐵牛粗大眉頭緊緊鎖起。向程懷弼試探道:“該不會是姓常那小子做的吧?”
“他?呵。”程懷弼聞言搖頭一笑,當然他這不是嘲諷常鷹,而是他知道常鷹深淺。說句難聽的,常鷹比起他都尚有差距,而他捫心自問將眼前這些有不淺功夫在身的江湖人士一擊必殺也是極爲困難的。
更何況這些人的傷勢整齊劃一,皆是被人一擊打碎內臟,這份斷骨裂脾的力道可不是誰都能發出來的。
程懷弼負手而立,眼前場面疑點重重,還有那邊被一干御醫圍攏的房間,更讓他暗搖其頭。
“蘇老太太,你太過分了。”程懷弼心中暗暗一嘆,他似乎知道一些秘辛,可是那些陳年往事都是不能開口的,原因無他,唐門確實與朝廷大有淵源,而且其中首領與神壇之上的那個女人更是關係複雜。
想到這,程懷弼竟然微笑起來,身旁鐵牛見狀一愣道:“大哥,你笑什麼?”
“咳..咳..哦,沒什麼。”程懷弼輕咳兩聲掩飾過去。
鐵牛順着他的目光望向那邊房間,也嘆息道:“老宰相家這個女娃,可憐,可憐。”
“嗯。”程懷弼似乎對這個話題不怎麼感興趣,不置可否的輕嗯一聲,隨即起步向另外一個房間走去。
“大哥。”鐵牛緊緊跟上,程懷弼卻道:“你留在這,我進去向陛下稟報。”
“有眉目了?”
程懷弼聞言止住腳步,戲謔的看了一眼鐵牛道:“你看出什麼了?”
鐵牛聞言一愣,若有所思道:“高手。”
“咳,傻子都知道是高手。”程懷弼收回目光微微搖頭,唐冠這汪水池比想象中還要深,唐冠不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書生,就如他剛入朝時,武曌讓他當着一干臣子的面驗證他到底有沒有殺人之力一樣,程懷弼也沒有往是唐冠殺了這些人的方面考慮。
可是這就讓他也有起了興趣,既然是高手,可是這個高手從哪裡來,又爲什麼要救唐冠,想必這險些被唐冠倖存的驚喜遮掩的疑點,一旦提出,房中那一位也會極感興趣。
而這些疑點也只有當事人唐冠能夠做出迴應,他既然活了下來,想必應該知道是誰救了他。
可是程懷弼走出兩步,似乎又衡量起來,過了片刻才輕聲一嘆,該做的還是要做,他雖然隱隱也有些欣賞唐冠,可是他卻知道一個道理,那個女人是不可隱瞞絲毫的,就像他與鐵牛親自緝拿裴炎一樣,只能說身不由己。
想到這,程懷弼已經走近房門,恭聲道:“陛下,末將有事稟奏。”
程懷弼束手而立,靜候房中動靜,良久後才聽到其中傳來一道聲音:“進來吧。”
“是。”程懷弼拱手進房,可他剛一踏入,還沒將頭完全擡起,便慌忙低了下來。
此時房中場面略有些駭人,雖然他不是第一次看到武曌對唐冠舉止親密,可那畢竟是在深宮之中,如今出了宮,沒想到還是如此。
只見武曌單手輕摟唐冠,撫摸着其頭顱,像是在安撫自己的孩子一般,面上也極爲溫柔。
程懷弼一眼之下便不敢擡頭,而是掃量了一眼跪伏在牀邊的常鷹,纔開口道:“陛下,末將有些事情想要詢問小郎君。”
“嗯?”武曌聞言停下動作,黛眉微微一皺,她明白唐冠劫後餘生,必然驚魂未定,就像之前所言,武曌對唐冠其實還是極爲信任恩寵的,雖然唐冠小動作不少,可對她而言都無傷大雅。
從另一個方面講,武曌喜歡的便是聰明人,我們說過唐冠在一定程度上頂替了上官婉兒在史上的的地位,說的便是這個道理,唐冠在表面上比起上官婉兒更加聰明,是以武曌對其培養也是不遺餘力,甚至將他捧成神人,彰顯自己,這樣便能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是以武曌見唐冠失魂落魄的模樣,心中有些疼惜之餘,也有些暢快,臣子太完美也不好,她還從未見過唐冠如此模樣,看來唐冠也有害怕無措的時候。
程懷弼拱手而立,見武曌遲遲不開口迴應,不由擡頭偷偷望了一眼,但又馬上低了下來。
武曌竟然一直盯着他,這不由讓他心中一凜,好在良久後武曌才緩緩放開唐冠道:“病郎,程將軍要幫你討公道,你便回答他幾個問題吧。”
“是。”唐冠面上依舊空洞,呆呆應是,隨即望向程懷弼,他現在唯一想做的便是衝出房間,去驗證那個生死未知的女孩到底是生,是死,是在哪裡。
可是他卻不能,他清晰的記得當上官婉兒被一劍刺穿時,那一陣充斥全身的暖流有多麼溫暖,就如林雨薰與唐夫人受辱時,他所迸發出的力大無窮一般。
那一刻,他只覺得自己猶如超人,一切在自己手中輕若鴻毛,甚至那如同鬼魅的道人也經受不了自己輕輕一擊。
程懷弼聽聞唐冠迴應這纔將頭擡起,當看到唐冠面上神色後,不由心中暗暗搖頭道:“這孩子也有害怕的時候。”
隨即才正色道:“小郎君,末將有一事想要詢問。”
“你說吧。”唐冠聞言喃喃出聲。
程懷弼見狀皺眉道:“這些賊子來路,微臣已經查明,乃是作亂多時的蜀賊,沒想到這次他們竟然如此大膽,竟然齊聚長安”
“懷弼。”
就在此時武曌出聲打斷,程懷弼慌忙躬身迴應。
“今日輪值徹守的是誰?”
“回陛下...”程懷弼聞言便想回應,武曌卻冷聲道:“罷了,朕不想聽那麼多,你知道該怎麼做。”
程懷弼聞言目光一動,恭聲道:“是。”
說罷,程懷弼纔將目光又望向唐冠道:“小郎君,常侍衛中了賊人奸計,不知那時你有沒有看到是何人出手殺了這些刺客?”
程懷弼說完便死死盯着唐冠,唐冠聞言心中一凜,眼中回覆了些神采,果然此話一出,一旁武曌似乎意識到什麼,也有些疑惑的望向唐冠。(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