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伊川縣。
伊川縣北依洛陽主城,隋末置立以來,彙集大批外來流動人口,當然這可不是後世所謂的“人流”。
此時的伊川縣比起隋末自然繁華不少,雖然不是什麼要緊的軍事要衝,可卻是州衙安置移民所在,伊河水畔這個欣欣向榮,正值向上階段的小縣顯得頗爲安逸。
縣中街邊小巷四處響着雜亂的方言叫賣,這是此時的伊川一種特有的原生態,當地人對此也見怪不怪。
小縣之中並無宵禁一說,除非遇到特殊情況,否則街邊集道營生至深夜的不是沒有,但也很少,畢竟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傳統深入人心,所謂買賣,有人賣,還得有人買才行。
這時夕陽西下,小販紛紛收起了攤位,結算着一天的收入。
而在河岸口上,卻有一個算命攤位遲遲沒有收起,卜卦算命這些玩意不新鮮,後世往往裝瞎作啞扮成奇人異士來吃這口飯,可是此時卻不用。
倘若真的扮成“瞎眼”,那信的人反而少,此時講究的是仙風道骨,一身出塵的道卦必不可少,而這算命攤位的主人便將此點發揮的淋漓極致。
此人雖然面貌平凡,看起來大約四十歲上下,可身上的衣物整整齊齊,就連衣角也沒有褶皺,留着一撇長鬚,看起來真有幾分道長的意思。
只見這位道長默默不語,望着過往行人,直到天際昏暗。他竟然還沒有一單生意,這才緩緩起身。一言不發的整理着自己的攤位。
就在此時,身前一道聲音傳來:“收攤了。還靈不?”
道長聽到這個聲音,擡起頭來道:“靈。”
“那給我卜一下!”來人不管不問,兀自坐下,直接將手伸到道長面前,道長面上平淡,接過手來,好像真的在仔細瞧一般。
這一瞧便是良久,過往之人有幾人饒有興趣的佇立片刻,隨即走開。直到此間冷清,那算命之人才對道長笑道:“你個龜兒子,瞧個啥子喲,別瞧了,還真把自個當神仙?”
“噓!”道長聞言一驚,慌忙示意噤聲,左右打量了兩下,見四周無人,才小聲道:“你咋子來了?”
“帶頭大哥發話咯。有批鮮貨,他吃不下,讓我們也去吃。”
“啥子?”道長聞言一驚,喃喃出聲。
二人皆操着一口西蜀方言。與適才正宗的北方語大相庭徑,來人比起道長年輕幾分,身着短衣。面上全是笑容。
“他搞啥子?老子在這裡守了那婆娘三年咯,現在讓老子滾?日他仙人闆闆。”
道長回神之後似乎有些激動。惱怒出聲,年輕人壓低聲音笑道:“莫說三年。就是三十年,三百年,也吃不到這麼好吃的鮮貨。”
道長聞言眼前一亮,眼睛卻還是不離年輕人手相,說道:“那你說說看,是哪個?”
年輕人聞言收起笑容,貼近一些道:“唐去病!”
“嚇!”道長聞言目光一滯,隨即駭然的擡起頭來,有些不可思議的望着年輕人。
過得片刻,纔回過神來,說道:“我聽說那還是個娃娃。”
“你心軟了?”年輕人聞言一愣,隨即詢問道。
道長聞言微微一笑,說道:“那他是啥子理由要吃那娃娃?”
“那龜兒子修明堂,該殺!”年輕人聞言立即迴應,似乎有些惱怒。
道長聞言笑容更甚道:“那你知道明堂是啥子呦?”
本來還在興頭上的年輕人聞言頓時氣勢止住,這一下可真把他問住了,唐門中的年輕人自小苦習奇淫巧術,除了個別天資聰穎之人,衆師兄弟普遍精力都放在這方面上,對於這種經典建築,自然不甚瞭解,只知道這是要勞民傷財的玩意。
至此二人身份呼之欲出,這一老一少赫然也是唐門中人,不得不說唐門這一組織確實如唐冠所想極爲可怕,比起後世的宗教團夥,恐怖組織不遣多讓,他們隱藏在各處,無論市井還是朝堂,都有他們的影子。
道長見年輕人答不上來,只是微笑不止,也不給他解釋,而是專心致志的看着他的手相。
“你這手氣,壞!”
“別亂搞了,你就說去還是不去!?”年輕人終於耐不住性子,一邊盯着道長出聲一邊將手迅速伸回。
道長搖頭一笑,起身慢慢收拾起自己的攤位,年輕人見狀着急道:“你這是啥子意思?”
道長聞言默不作聲,直到將眼前東西收進背後箱子,起步與年輕人擦肩而過時說道:“殺!”
年輕人聞音愣了一下,隨即面色一喜,正要回頭說話,可他回他的剎那,那道長的身影竟然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
“七星鬼影步!”年輕人看着空蕩蕩的前方瞳孔一縮,唐門中人擅長機關巧術,毒藥殺人,這一切都需要保命做基礎,所以他們入門首先要學的不是怎麼殺人,而是如何保命。
其實所謂武道,除了常鷹,馬烈這種力拔山兮,大砍大殺外,像發力疾奔,給別人製造高來高去感覺的奔襲技巧更像是魔術。
魔術是以心理,大腦傳遞來矇蔽他人眼睛,武道中的走位步法也是一樣,都是在合適的角度發出合適的力道,移動到不可思議的方向,給他人制造錯覺。
年輕人知道那道長可能就在背後,也可能已經走遠,甚至有可能就在眼前!
長安,飽舍中。
一名少年整理着眼前大大小小的包裹,他們來時堪稱乾淨,不少從家中攜帶的物品都在那場江南河意外中沉落河底。
可這才數月過去,當少年收拾起來時,竟然發現多出了那麼多東西。
少年無他,正是授唐冠吩咐收拾東西的小七,就在他整理之際,門外傳來一清脆聲音。
“小郎君,你這是?”
小七聞言回首望去,門前一額頭上纏着藥布的少女佇立在門外,小七看清來人,淡然道:“你怎麼出來了?”
少女聞言啞然,她就如空氣一般,唐冠確實沒有吩咐她具體做什麼,這些日子悶在房裡,無事可做。
一時間她竟然不知道如何迴應小七,此女正是上官婉兒,此時她見小七將房中東西收拾一空,心中頗有些疑惑。
小七見她默不作聲,也不再多說,繼續整理着包裹,上官婉兒見狀走近房中,輕聲道:“妾身來收拾吧。”
“不用了,已經收拾好了。”小七對上官婉兒一向不冷不淡,唐冠一直忙於外事,確實沒有發現自己這兄弟話越來越少,更沒有發現他的一舉一動越來越像自己!
小七說話間,擡步走向房中箱子,想檢查一下有沒有遺漏,小七低首望去,只見空空蕩蕩的箱子底部有一道亮光隱隱閃現。
小七見狀一愣,隨即伸手摸起那亮光,入手冰涼,小七將手中東西擡起細細觀察起來。
上官婉兒見狀也望了過來,一望之下不由出聲道:“貓眼。”
那邊小七聞音眉頭一皺,只見他手中是一塊圓潤的玉石,握在手中剎那溫熱,藉着微弱的光線,可以看清裡面大小不等的圓潤。
“這是什麼?”小七望着眼前寶石出聲。
上官婉兒聞言迴應道:“寶石。”
“寶石?值錢嗎?”小七聞音開口道。
上官婉兒微微一愣,她只知道寶石是寶物,可真論起值不值錢那可就難說的緊了,當年上官家寶物不少,大難臨頭之際還不都是一文不值。
小七本是一個小扒手,可他也只在街邊扒些銅板,對於珠寶玉石那是想都不敢想,乍一見之下不由來了興趣。
只見小七目光閃動,他雖然不清楚這東西值不值錢,可卻很漂亮,讓人一望之下,便有些喜歡。
這也是寶物的本質之一,那就是無論懂行之人,還是不懂之人,都會喜歡的東西,這與之前我們曾說的“別人沒有的東西是寶物”相得益彰。
就在小七愛不釋手之際,門外突然傳來一陣動靜,小七下意識的便想將手中寶石收進懷中,可又馬上止住,隨意將其丟在桌上,向門外走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