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五五 是來幫您解決麻煩的!
西澳,珀斯港。
傑明卡是一位吊車工,這是種新式吊車,比以前那種人力槓桿車效率高了幾十倍,據說還是遠東某家工廠生產的。
遠東
傑明卡將最後的一箱子貨物小心翼翼的吊到甲板上後,立刻鎖死了吊臂,看了眼旁邊那臺同樣的吊車,望着箱轎裡黑頭髮黑眼睛,卻和他穿着一樣工作服的年輕人,心頭也不知道是什麼滋味。
他的祖上是流放到這裡來的罪犯,當然,生活在澳大利亞的英國後裔百分之九十九都是罪犯的後代,只有近些年纔有其他國家移民來到這裡,他們帶來了財富和技術,使得荒蕪的西澳大利亞繁華了很多。
不過,這裡是充斥着荒漠和原始叢林西澳,不是東部繁華的維多利亞和新南威爾士,連南澳大利亞都比不上,大概也只有同樣荒蕪的北部能和這裡媲美了。
十年前,幾乎佔據了澳大利亞三分之一面積的整個西澳的人口不過十萬,還不到東部人口的一個零頭,但現在這裡卻。
傑明卡看着正在操作吊車的夥伴,看着他認真和數量的動作,思緒一下子飄到了六年前。
六年前,一家名爲托馬斯礦業的美國公司忽然來到西澳,圈下了大片大片的土地,開始探礦,也不知道他們用了什麼辦法,居然在短短几個月內連續找到了幾座大礦脈,還發現了大油田,還在一個已經被認定開採一空的金礦下層,發現了一個據說儲藏着幾十萬噸黃金的大礦脈
是不是有幾十萬噸黃金傑明卡不知道,事實上也根本沒有人知道,因爲哪裡的保衛很嚴格,不過他在意的不是金礦,而是隨着這些礦場被發現後源源不斷抵達的華人勞工。
在歐洲眼中,華工是和非洲黑奴同樣廉價的奴隸,但因爲華工遠比非洲那些黑奴更勤勞,所以各國都很喜歡用他們,就連擁有排華法案的美國,一邊叫囂着華人是骯髒的豬玀,一邊在修建鐵路等需要大量密集勞動力的工作上卻不斷使用華工,聽那些來往的水手說還專門組建了公司從遠東輸入華工。
只不過這兩年不知爲何,大量的華工開始集體離開美國,致使美國國內鐵路工開始不足,不得不開始使用黑人,而且聽上次那個法國船長說,美國國內準備了多時的開發阿拉斯加工作,也因爲找不到足夠的華工,黑奴們又不適應那裡的氣候,只得去使用日本人。
伴隨着幾大礦場被發現,托馬斯礦業如想象的一樣,帶來了第一批華人僱工,隨着托馬斯礦業的腳步,緊接着又來了西澳大利亞礦業公司,西班牙南洋貿易公司,愛德森農業公司,林業公司等等一些企業,似乎一夜間西澳就成了一片充滿着黃金的沃原般引人注目。
無數的種植園,礦藏,林業工廠開始建立,區區十萬西澳居民已經無法滿足這些大企業,所以他們紛紛將目光對準了據說擁有四億多人口,而且還非常廉價的遠東。
那段時間,幾乎每天都會有運送華人的船隻靠港,一萬,五萬,十萬,直至如今據說已經有超過二十萬僱工和他們的家人生活在西澳,華人總人口大約超過了五十萬。
傑明卡和所有西澳居民一樣,一開始不喜歡他們,那些扎着辮子的華人總給他們一種怪異的感覺,他擔心封閉,墮落和鴉片會隨着華人的到來在西澳蔓延。
但很快,傑明卡和所有人都發現自己似乎有些錯了,因爲隨着時間推移,這些華人們開始自發組織起來,他們中忽然多出了很多受過高等教育,能講一口流利英語的年輕人,這些年輕人開始建立學校,教那些華人勞工語言,傳授技能,最後在他們的影響下,幾乎所有華人都剪去了辮子,留起了精神抖擻的短髮,他們中很多人現在還能講幾句簡單的英語,和周圍的西澳居民交流,這兩年裡他們又建立了免費的公立華語學校,銀行、醫院,郵局等等一系列服務機構,不僅可以免費供華人使用,還對當地西澳人開放,當然,還有更多的餐館,那裡面充斥着誘人的味道。
漸漸地,傑明卡發現自己有些佩服這些華人了,因爲他們總是把最艱苦的工作包攬下來,他們鑽入礦洞,裹着一身泥漿和灰碳忙碌,他們每天都會準時在種植園裡出現辛勤工作,哪怕室外的溫度到達了一個令人難以忍受的程度,尤其是那些在野外工作的伐木和礦場工人,他們不僅會幫助西澳居民低檔土著,還經常性給那些居住偏遠的人送去食物。
最重要的是,他們在每天辛苦勞作後,還會定時去接受教育,識字讀書,他們甚至還辦起了報紙。
尤其是那些佔據了大多數的年輕人,在度過了最艱難的兩年語言關後,他們中很多人都走上了技術和管理者崗位,和當地的西澳人一起管理起了礦場和種植園,在他們的努力和辛勤工作下,如今很多西澳人甚至忘記了他們是從遠東那片據說充斥着鴉片的土地上走出來的人,給他們起了新名字,叫新華人。
而這些新華人的到來,也沒有侵奪西澳人的工作機會,雖然他們中一些率先富裕起來的人開始在自己身邊建起了樓房,走入了西澳人的生活,但他們更多的依然在各大工廠和種植園裡每日忙做,反而因爲這些人的到來,和那些大財團的資金投入,西澳已經煥發出了勃勃生機,尤其是最大的珀斯港,每天都會有各類物資從這裡被運送出去,就比如他面前操作的吊機前這艘裝載了五千噸剛出廠的鋁錠的大型遠洋貨輪。
這些物資帶回來了源源不斷地金錢,不僅保證了當地人好新華人的生活,還開始投入到了一些基礎設施上,那些財閥們似乎達成了一致,開始修建連同各個礦區和居住區的鐵路,還在一年前橙弓把鐵路延伸到了珀斯港。
如果澳大利亞六個州分開算里程的話,短短几年西澳的鐵路總里程就成功超過了最大的昆士蘭州,他們還修建了兩座大型水利發電廠,除了給工廠提供電力外,還首次給當地居民提供電力,把電線牽扯到了每家每戶。
而它們的建設者,同樣是那些新華人。
但是
當一切都變得美妙,眼看着西澳正變得越來越富足,生活越來越好時,這些年來澳大利亞的境內卻出現了獨立思潮,在東部,很多人開始要求獨立,組建澳大利亞聯邦,這股熱風最終在不久前蔓延到了這裡。
傑明卡和所有人一樣,支持澳大利亞獨立,雖然祖輩是英國人,但現在他已經有了自己的生活,他寧願選擇一個新國家,也不想在當英國的三等公民。
原本,這一切非常順利,但最近卻忽然發生了變化,因爲那些來自東部富裕地區的代表們,在來到西澳後商討獨立問題時,卻對這些改變了西澳的新華人視而不見,拒絕了給予他們自治投票的權力,據幾位剛從昆士蘭出差回來夥計說,在悉尼,墨爾本等城市,那裡的報紙每天都在鼓吹華人入侵澳大利亞,把這些華人描述成了惡魔和搶劫者,把他們形容成了只知道吸食鴉片,躲在礦洞裡不敢見陽光的臭老鼠
傑明卡不懂政治,他不知道那些報紙到底是出於誰的授意,雖然他是西澳人,但對於如此詆譭身邊這些新夥伴也有些不滿,或許不給他們投票權還能說得過去,但爲何要把他們描述成那樣呢?
一聲汽笛,打斷了傑明卡的思緒,又一艘懸掛着美國國旗的大型貨輪的進入了港灣,當它緩緩靠上了碼頭後,靠碼頭一側的船體忽然裂開一個大門,一輛輛暫新的卡車載着貨物從船艙裡開出,逐漸形成了一個長長的車隊,很快消失在港區外。
這不是傑明卡第一次見到卡車了,事實上這段時間不斷有這種能開側門的船隻來到這裡,帶來了大量的卡車和轎車,傑明卡自己也在不久前買了一輛。
這種能裝在兩噸貨物的卡車在西澳很受歡迎,似乎就是爲這片荒野量身打造一般,很多人都喜歡買一輛,有了它以後就再也不用擔心種植園擴大後的運輸問題了,而在珀斯西北五百公里外的巨大油田,又保證了大夥不至於開到一半沒了汽油。
西澳在改變,在飛速發展,但有些人似乎不願意看到這一切,天空的陰雲正在逐漸密佈,傑明卡知道,此時此刻華人代表們正在和西澳總督談判,但他對談判並不抱太大希望,因爲那位擔任了近十年的總督閣下,和他的東部同僚一樣,從來都沒有正眼看過新華人,甚至不久前還準備立法要求約束新華人的行動,但最終因爲各種原因而擱淺。
他無法想象,一旦談判失敗,這些建設了西澳的華人得不到應有的政治地位,會不會真的實施分裂?
最後一輛卡車從船艙裡鑽了出來,從傑明卡的吊車下緩緩駛過,但這輛和往常一樣的卡車這並未引起他的注意,他開始着手準備裝卸下一批貨物,爲今他們這些普通人能做的,也不過是努力地工作掙錢,儘量讓自己生活的更好些。
卡車內,沈軍擡頭看了看高高的吊車,很快就從懸臂上收回了目光,扭向了旁邊一位戴着眼鏡,看起來文質彬彬的男子。
“歐陽庚先生,事情怎麼樣了?”
“還是老樣子,西澳總督根本不願意和我們談,他已經和東部展開了談判,而且如果我們拿不到投票權,就無法阻止澳大利亞合併”歐陽庚苦笑着搖了搖頭,向沈軍解釋起最近的情況。
歐陽庚原來是滿清駐美國大使,也是當年的留美幼童之一,李恩富和大量的留美幼童進入了檀香山政務院後,他也受到了邀請,並最終在李默的遊說下留了下來。
甲午之後,澳大利亞這邊急需一位信得過的人來管理,所以李恩富便推薦了他,最後他以托馬斯礦業爲掩護,進駐了西澳,並且經過幾年的努力,成爲了此地當之無愧的華人領袖。
如今生活在西澳的華人全都知道他,也知道這位文質彬彬,能講一口流利英語,擅長和洋人打交道的歐陽大人幫助他們爭取了很多的利益,不久前更是直接找到了西澳總督,迫使他放棄了歧視華人的法案。
而昔日在美國碌碌無爲的歐陽庚,也終於找到了自己的定位,李默的信任和全權任命,以及這片充斥着各式各樣資源的土地,讓他逐漸找回了理想。
這些年來一直待在西澳,讓他有機會從外海獨立的角度去看遠東發生的一切,親眼看着新華在李默的帶領下一點點壯大,所以他比任何都明白其中的艱難,加上特殊的旅美生涯,使得他對外海華人如豬狗般的地位感同身受。
這些年的經歷,使得他更理解新華意味着什麼,所以他在西澳,無時無刻都不忘記宣傳新華,帶領手下深入礦區,林場和種植園,和每一位華人交談,瞭解他們的需求的同時,也不忘記爲告訴他們什麼叫新華。
正是他的努力,使得如今西澳大地上這些華人甚至比國內很多地方都認同新華,所以很多新華法律條規也開始在華人聚集區悄然推行。
來到西澳前,他就和李默有過一番只有他們兩人知道的交談,所以他很清楚如今已經身爲新華皇帝的李默對這片土地的夢想,根據當初兩人最後達成的一致,即便是新華不能直接控制這裡,最起碼也該在這裡建立起一個華人佔據了巨大多數的政權,作爲保護國接受新華的領導。
但在來到這裡,見到了這裡富足的資源後,他就改變了想法,這片土地絕不能從新華手中流失,因爲他實在是太廣袤,太富足了
連他自己都渾然不知,在一場又一場的勝利的潛移默化下,他也早已變成了李默身邊最忠實的大新華主義者。
不過就在新華的觸角伸到大夏,伸到婆羅洲,已經半包圍澳大利亞的時刻,李默和他共同的夢想,卻在最近遭遇了最嚴峻的挑戰,因爲澳大利亞要自治了,這將嚴重威脅到把西澳,乃至整個澳大利亞都納入了新華的疆域
歐陽庚的一番解釋,讓沈軍明白了爲何段老大會把緊急從東西伯利亞調到這裡,總參甚至做好了軍事幹涉的準備
“歐陽庚先生您放心吧。”歐陽庚話語裡的無奈和不甘心,不僅沒讓沈軍感覺棘手,反而激起了他的雄心。
區區一個個澳大利亞,人口不過百來萬,若是自己不把它鬧個天翻地覆,怎麼對得起皇上和段老大的重託,怎麼對得起他黑手的名聲
所以立刻嘴角一歪,眼睛猛然一眯,冷道:“我們就是來幫您解決麻煩的”